沈煙邁開的步子收回,她的背影孤單落寞,三月的風一吹,好像就能把她吹倒一般,她的聲音擲地有聲的響起,「深情不是誰都可以裝的,至少,你裝的不像。」
她說完,秦震一愣。三年沒見,她竟變得如此伶牙俐齒了,這是他所想不到的。
他看向站在台階上的沈煙,突然之間加大了聲音,說:「你為什麼不試試呢?試試看,我的深情到底是真的還是裝的。」
「沒興趣。」沈煙冷冷的扔下這句話就走了。
留下秦震站在樓梯休息處,微微發愣。
沈煙拿著東西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平復了好一會兒才緩和了心緒。鄰桌的人看到她拿著東西折回來,疑惑的看她,「你怎麼又把東西拿回來了?上面不是開會急著要嗎?」
她復又把它們抱起,朝她笑笑,「剛剛有事,忘記拿上去了,我現在拿過去。」
沈煙正準備敲門,門口便從裡面開了,來人雙手抱著托盤,臉上滿溢著開心,偏頭和沈煙低語了一句,「來的人好帥啊!」
沈煙笑了一下,閃身進去,陳總正在滔滔不絕的說著話,沈煙聽他吹牛慣了,淡然的把東西放到辦公桌上,壓低了聲音和陳總說:「最新一批的設計稿都在這裡了。」
她說了就挪步到他身後,聽到陳總在那邊口若懸河的談論著這批設計師是如何如何的優秀,設計出來的東西皆是精品,問他們是否滿意。
對面的人卻很為難,說:「我們老闆還沒有來,陳總可以稍等一會兒嗎?」
陳總當然表示等多久都沒有關係,然後吩咐一旁的沈煙去倒幾杯水過來,不能怠慢了他們,沈煙轉身就出去,剛打開門的一瞬間,就看到了門外的人。
秦震雙眼炯炯有神的看著她,室內的人見他來了馬上迎上來,「秦總。」
沈煙慌亂的推開秦震,腳步匆忙的走了出去。
她在位置上心神不寧的,隨便找了個藉口就請假回去,在房間裡,泡了一杯茶,茶香氤氳香氣之中,她眼角滑下了一滴眼淚。
是她在裝,在裝無所謂。
等到晚上她吃了晚飯,準備出去的時候,一打開門,就看到了倚在牆壁的秦震。他還和三年前一樣,右手食指和中指捻著一根煙,煙火惺閃,他穿著一件柔軟的針織衫,微微笑著,「今晚江邊有煙火,去看嗎?」
沈煙眨了眨眼,說:「好。」
下了樓梯,外面停著一輛自行車,秦震快步走到那裡,把車子推到她面前,說:「上車。」
沈煙只覺新奇,以秦震的身份,竟然騎自行車?她疑惑的看他:「你的車?」
「要不然呢?沈煙姑娘,難不成你在期待著什麼嗎?」秦震長腿一跨,穩當的坐在了上面,爽朗大方的對著她笑,「上來啊。」
沈煙姑娘搖了搖頭,沒有一絲忸怩的坐了上去,秦震立馬踩著踏板往前而去。在一陣陣風吹葉落之中,沈煙雙手扯上了秦震的衣角。不消幾秒,秦震的速度更快了,自行車像是風一樣飛去。
那晚的煙火,是奼紫嫣紅,是繁花盛開。
秦震在一片煙火中問他,「你怎麼會出現在我家門口?」
煙花的聲音很大,秦震笑著,彎下身子,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在萬千燈火中他的聲音清晰的傳入耳中,「煙兒,我喜歡你。」
沈煙的外殼,被扯開了一個口。
秦震的聲音更大了,他背上發汗,面容卻是一如往常般的鎮定,「煙兒,你呢,你喜歡我嗎?」
沈煙置若罔聞。
秦震等不及她的回應,伸手就把她抱在了自己的懷裡,在她耳邊呢喃著,「不要拒絕我,煙兒,你怎麼可以拒絕我,我喜歡你,是真的很喜歡你。」
沈煙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跳的很快,也感覺到了,與她相貼的秦震的心跳。兩個人的心跳,在這個時候同一頻率的跳動著,在嘈雜紛亂的環境中,沈煙忠於愛情,她說:「我沒有要拒絕你。」
那一刻,她感覺到,擁抱住她的那個人,心跳的更快、更亂了。
秦震把她抱了起來,不顧周圍所有人的異樣眼光,在原地轉圈,聲音爽朗欣喜的,說:「你答應我了,煙兒,你答應我了。」
那段時光,是沈煙過得最美好的時光,沒有之一。哪怕是之後成為他的髮妻,為他孕育出他們兩個愛的結晶,都沒有那段時光般美好。
秦震開始住在沈煙的房子裡,兩個人纏綿廝守,白天上班,夜晚回來的時候,秦震下廚做飯,沈煙就在一旁讀詩給他聽。
兩個人在一起,哪怕什麼都不做,只要彼此看著,就是好的。
那個時候的沈煙,完完全全的陷入他給的溫柔之中了。秦震給她的愛,是無孔不入的侵占她的生活,是愛到天崩地裂都心甘情願。
可是她不知道,秦震在這段關係里,沒有說過愛。
只有最開始說的喜歡。
直到後來,她見到了陳琪,她才幡然醒悟。
秦震說的是喜歡。
但也只是喜歡而已。
沈煙真正發現秦震不對勁的時候,是她去秦氏找秦震,卻被人攔了下來,說秦總正在忙,任何人都不能打擾。她不以為意的坐在一旁等待,卻又被他的秘書禮貌的邀請到了會議室。沈煙百無聊賴的等著,想要上廁所的時候,眼角一瞥,看到一個女子從秦震的辦公室走了出來,臉上滿滿的都是笑容。
而在洗手間的時候,她聽到外面有人在小聲議論。
「咱們公司是要和長夜合作了嗎?每次陳小姐一來,秦總就不見任何人。」
「切,什麼和長夜合作,這明白人都知道,是秦總要和陳小姐合作了。」
她的話音未落,身後的門就被人打開,出來的是臉色平淡的沈煙,她走到一旁的洗手台那裡,安安靜靜的洗著手,像是才注意到邊上兩個人的目光,轉過頭沖她們笑了一下,「怎麼了?」
二人立馬搖頭,慌忙逃離了洗手間。
沈煙還在笑,笑著笑著,竟流了眼淚下來。
她看著鏡子,努力的笑著,卻是怎麼笑,怎麼丑。
出了洗手間之後,她沒去秦震的辦公室,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著,已經是十一月了,寒風凜冽的吹著她的臉,像是一掌又一掌的用力至極的巴掌聲。
她想到結婚那天,沈岐山親手把自己交到她深愛至極的人手中,秦震滿臉溫柔的看她那個時候,她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沈岐山說:「我就這麼個女兒,上半輩子,她跟著我,衣食無憂、平安喜樂,你能保證她下半輩子也是這樣嗎?」
秦震直直的看她,滿口允諾,「我能保證,我這輩子的幸福,都與她有關,我會全身心的愛她、保護她。」
沈煙雙眼泛紅,牽著他的手,一步步的往前走去。
兩個人一直走,一直走。
秦震那個時候其實並沒有像現在這樣,秦氏雖然是百年家業,但是到了現在已經破碎不堪了。秦震從國外一回來,就接了這麼一個爛攤子,他再聰明再能幹,一個只剩空殼的秦氏,能走多遠?
沈家在c市是名門望族,他娶了沈煙之後,沈煙的嫡親兄弟全部都照應著他,秦氏開始越做越大、越做越好。
秦氏。
秦震。
沈煙眼眶泛紅,在這個冰冷天氣,她第一次對人生失望。
他想要什麼,她就給他什麼。
而現在呢,他卻以這種方式回報她嗎?
何其殘忍。
沈煙不知不覺的走到了一家學校門口,她回神過來,慌忙的把臉上眼淚擦了,看了看時間,離放學還有十分鐘。幸好,是來的急的。
她去秦氏找秦震,其實是要一起來接秦思吟放學的。
秦思吟開心的蹦躂過來,小小的手握著她,抬頭天真活潑的臉龐甚是好看,「媽媽,今天就你過來嗎?爸爸呢?」
沈煙蹲下身子幫她整理好衣服,輕聲說:「爸爸公司太忙,沒有時間過來,今天媽媽來接你不好嗎?」
秦思吟點頭,「好的啊!」她眼眸一轉,狡黠的說,「要是媽媽給我買雪碧,那就更好啦!」
秦思吟還小,十分喜歡喝碳酸飲料,往常她都是不同意她喝的,今天沈煙卻點頭,說:「好。」
秦思吟驚呼了一聲,開心的在原地轉圈,嘴上還說著,「媽媽最好啦,媽媽最好啦。」
回去的時候,秦震已經在家裡了,看到秦思吟手上捧著可樂,有些許不開心,「暖暖,爸爸不是說過了嗎,一個星期只能喝一次,我昨天已經給你買了雪碧了,你今天怎麼還買了呢?」
秦思吟緊抱著它不讓它被搶走,小聲的說:「這是媽媽同意的。」
秦震一愣,看向坐在沙發上的沈煙,她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秦思吟在他轉過去的瞬間就跑到樓上,動作迅速。
秦震走到沈煙邊上,按了按她的肩膀,問她:「今天不是來公司了嗎,怎麼不等我就走了?」
沈煙躲過他的手,起身往樓上走去,恍若無事般說:「我看你那裡還有事,就先走了。」
「什麼叫有事?」秦震跟上她,「什麼事都比不上你的事重要。」
沈煙身上泛起雞皮疙瘩,他是不是和那個人也說過這樣的話呢?
秦震見她不說話,有些奇怪,上前幾步貼了上去,語氣曖昧的說:「回房間嗎?」
沈煙手肘推他幾下,從他懷裡掙脫開來,往書房走去,「我還有事要處理,晚飯你叫外賣吧。」
秦震的懷裡瞬時空蕩蕩的,他看著離開的沈煙,總有一種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慢慢流逝。
他慌忙叫住她,「煙兒。」
沈煙轉過頭對他一笑,「怎麼了?」
秦震壓住內心裡不安的情緒,在她的笑容里安慰自己,「你想吃什麼,我做吧。」
沈煙擺了擺手,「隨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