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難尋不愛看熱鬧的人,那怕這熱鬧是帶著血的。
擁擠的街頭,長心匆匆朝著最前方走,希冀著自己能見到纏兒最後一面。
而追在她身後的趙五則是叫嚷著: 「心兒姑娘,你慢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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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心聽著前方的尖叫聲,便提氣踩到里眼前男子的肩頭,躍出了人堆。
可躍出人堆後,入目的景象讓她瞬間步伐不穩。
&心兒姑娘你著什麼急呀!」趙五見長心從人肩頭跌落,連忙接住,「紅纏娘子應是還未到處斬的時候。」
&方才斬的是誰?」趙五的話安撫住了長心躁動的心,但有些話還是問出口才比較安妥。
&說是城東的蔡氏……」
&便好……」長心看向趙五,「你站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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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五還未反應過來長心要做何事便發覺自己的肩頭一沉。
&喲喲喲,紅纏娘子你可千萬要小心些呀!」
&嗦。」
……
壇中酒盡,夜也跟著要盡了。凝視著越來越暗的燭燈,蘇紅纏微醺。原來她也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千杯不醉,不過是未到醉的時候。
&纏娘子,那蔡氏已被拉走了……」臨牢房的婦人衝著蘇紅纏喊了一聲。
&媽媽是提醒紅纏死期將近麼?」斂目看了一眼不遠處濃妝的萬花樓媽媽,蘇紅纏轉回頭,「多謝媽媽了。」
&不……紅纏娘子,我只是想說,我也要走了……」徐媽媽緩緩地從地上爬起來,「我艷壓四樓的時候,你應當還沒出生,而我們卻要在同一日去死……」
&婆子囉嗦這麼多幹什麼!」徐媽媽還想說什麼,卻被一旁的獄卒打斷,只留了一句話給蘇紅纏,「可憐了這幅皮相。」
呵呵呵。
原來自己還有被感嘆紅顏薄命的時候?
蘇紅纏眯著眼看著獄卒送來的酒罈,手停了停。
那大人是希望自己醉死在酒中麼?怎會一壇一壇的送酒與自己?
&卒大哥!獄卒大哥!」
見到又押了一個犯婦從自己眼前的過的獄卒,蘇紅纏出言阻住了其的步子。
&知何時才到我?」
&哈哈……」被蘇紅纏阻住,押解的獄卒隨即哈哈大笑,「怎會有人等著去死呢?放心吧!今日這獄中的人都會上刑場的。畢竟大人要高升了!怎會留你們這些把柄在獄裡……」
&凝視著獄卒越來越的背影,蘇紅纏抿唇咽下要出口的話——那你們也活不長了。
若說這滿堂的冤獄是那位大人的把柄,那群獄卒又何嘗不是?爪牙並不比食物好多少。
蘇紅纏仄坐在草蓆上,繼續喝著桌上的酒。
而長心則在街頭看著一個又一個婦人的頭顱滾到地上。
&五,怎麼還不見纏兒……」
長心的耐心不多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維持多久的清醒。
&兒……纏兒……哎喲!心兒姑娘,你得喚紅纏娘子娘親,可不能喚她纏兒……」
&兒便是纏兒……」
不是什么娘親……
長心心道。纏兒是她此生教過最有靈性的徒兒,也是她最在意的人,亦是陪伴她最久的人,可惜她最終喜歡了旁人……喜歡旁人?此念一出,長心眼前便忽地浮現出蘇紅纏仄在窗台上一杯一杯飲酒的模樣。
纏兒是不喜歡紫檀的,雖未與蘇紅纏說過此事,她卻能從蘇紅纏第一次知道自己與紫檀有關聯時候的反應,體味出她與紫檀之間並無紫檀所言的那般親密。
至於綠翡……逼婚……呵呵呵。
長心眨了眨眼睛,若是綠翡與纏兒兩情相悅,她倒不介意成全了她們,但,如今的形式似乎是綠翡那丫頭心術不正。
若是綠翡那丫頭心術正……想了想在情谷時所見的那件喜袍,長心不禁皺了皺眉頭。
纏兒成婚,讓自己的身子有些不舒服。
為何呢?
作為師尊不該是看著那孩子過得快活麼?
長心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直到趙五的身子晃了晃。
&哎哎……心兒姑娘,你看,你看那個被押著的是不是紅纏娘子?」
&麼?」長心聞聲,睜目看向不遠處著了一身紅裙的女子,心頭滑過一絲異樣。不遠處那女子雖然無論是從臉蛋,還是從身段上看,都與纏兒有八成相似,但她心裡卻有一個聲音對她說,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不是纏兒,不是……
&哎啊!你等了那麼久紅纏娘子,怎麼臨到頭了卻不認識?」趙五撓撓頭。
&明明不是……」
&心兒姑娘到底是年歲小……」趙五同情的眼神讓長心心底一陣發虛。她竟是到了連纏兒都認不出的地步了麼?
凝眸看著插在那女子身後的犯由牌,長心被其上的『紅纏』二字刺得心痛。
她要去劫獄麼?
以她與纏兒的武藝逃離此處應該不難。
&五,你待會不要說認識我。」
長心低頭看了看自己足下的男子,抬眸看向距自己約有幾十步的劊子手。
&心兒姑娘你要去做什麼?」
&長心開了頭卻發覺那劊子手的刀已然揚了起來。
&下留人!」鬼使神差地喊完半句,長心便朝著紅纏處躍去。
發覺有人朝著行刑處來,行刑處的兵卒卻沒有一絲慌亂,反而監斬的大人驚喜地站了起來。
&人果然是料事如神啊!快射!快射!」
&
監斬的大人一下令,長心便發覺有箭頭從蘇紅纏的身後飛過。
&兒!」
眼睜睜看著利劍刺入蘇紅纏的背心,長心的步履便愈發不穩。
她的纏兒這般便沒了?
發覺臉上有了涼意,長心忽地退了兩步,她竟是哭了?
她怎會哭了呢?她是情穀穀主,她是一群弟子的師尊,她怎會為了一個弟子哭呢?
長心透著朦朧的視線,竭力辨識著四周的情景,試圖去尋蘇紅纏的身影。
看著一塊白布緩緩蓋到倒地的女子的身上,長心的眉緊緊的扭在一起,雙目緊閉。
而迎面而來的男子讓她心頭大凜。
是何人?
睜目瞧著四周散開的百姓,長心抬頭看了看高了自己三個頭的男子。
&心谷主,久違了。」男子一身的閒適讓長心眸中蘊育著怒色。
她中計了?
……
&纏娘子怕死麼?」
不知手中拿得是第幾碗酒,蘇紅纏聽著耳邊的男聲,眉頭蹙了蹙,才啞著嗓子道:>
&小人給紅纏娘子留條活路如何?」男子的聲音越發好聽,宛若山澗的清泉。
&獄麼?」蘇紅纏輕笑一聲,把手伸到男子的眼底,「先喝了這碗酒。」
&看著遞到自己眼底的酒碗,男子眼中滑過幾分詫異。
&不願喝?」蘇紅纏瞥了男子一眼,收手自己飲下,「斷頭酒,好斷頭。紅纏既是飲了這酒,便沒打算再出去……」
&是有那人的消息你也不願出去麼?」男子勾唇。
&人?不知閣下是何人?」
聽到『那人』二字,蘇紅纏後背一涼,竟是醒了一半酒。
&是……情穀穀主呀……」
任著那男子握住自己的手,蘇紅纏渙散的視線漸漸凝聚。
&下是想與紅纏陪葬麼?」
&只是想助紅纏娘子一臂之力……畢竟,娘子尋那人不是已經……」
男子見蘇紅纏酒意漸消,眉中有了幾分笑意。
&有眉目?」蘇紅纏的身子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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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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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生』字一出口,蘇紅纏便又覺酒意上了頭,「那人活著便是了,閣下請回吧。」
&紅纏娘子不想找到那人麼?」男子對蘇紅纏的反應生出幾分好奇。
&呵呵……想……」蘇紅纏凝眸看了男子一眼,又飲下一碗酒,「可……那人未必想見到紅纏。」
&見,怎知不願……」
&男子問話,蘇紅纏本是不想答的,可她要死了不是嗎?人之將死……
蘇紅纏慢慢咽了一口酒:「因為……紅纏對那人懷了不該懷的心思……」
&不知是何樣的心思,竟是讓情穀穀主的高徒也不敢靠近自己的師尊?」
&蘇紅纏閉目,仿佛掙扎了許久,「紅纏心悅師尊……」
&悅』二字一出,坐在蘇紅纏面前的男子也是雙手一僵:「紅纏娘子怕是在說笑……」
&呵呵,說笑?」蘇紅纏不屑地看了男子一眼,「怎會?紅纏從來不說笑。」
&紅纏娘子是喜歡女兒家了?」男子猶豫了片刻,才又把視線凝到蘇紅纏身上,「那為何不願娶虞馥?」
&輕佻地衝著男子一笑,蘇紅纏幽幽道,「紅纏此生願娶,唯師尊。何關乎男女?」
&此,王爺怕是難以安心了。」男子忽地明白了蘇紅纏的意思,眉間浮起了幾分濃愁。
&為何?」
蘇紅纏不明男子為何會變了神色。
&為為父就在此處!」
&蘇王爺?」未等蘇紅纏反應過來,便聽到蘇志遠已衝著她身側的男子下了令。
&林,你且退下吧。我有幾句話要與纏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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