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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上學期剛和班裡人打過架?」
夜色拉起帷幕,城市深埋許多事物,包括銀河的光輝,天上僅剩的光輝點不亮人間的寂寥,霓虹的燈光此時才可取而代之,篡奪了星星的權柄。
當然,對於海一中的學生,不管是天上星星還是城市燈火,都離的太遠了些,學校離全望海最熱鬧的商業街僅一牆之隔,但這牆太高,隔開了燈光喧鬧,也阻斷了喧鬧,距離晚自習只剩十五分鐘,還有很多同學在宿舍區忙碌,照亮這些男孩女孩們的卻只有總共六盞昏黃的路燈。
許敬文不在其中,他站在五樓宿舍的圍欄邊,俯瞰著下面的光,並這麼問旁邊的陳庭漢。
陳庭漢雙手靠著欄杆,懶散到了極點,有氣無力地回應道:「我都記不清的事兒,你是怎麼知道的?」
顯然許敬文不信,他只當陳庭漢是在嘴硬:「記不清?你可別唬我,班裡的人可記得清清楚楚,你為了個女的,把人腦袋給開了。我覺得可有意思,就折回來找你了。」
然後許敬文眼睛開始四處瞟,最終定格在長椅上:「喏,就是她。」
不用他示意,陳庭漢的目光一直都掛在她的身上。
少女如蜜果,應了夏和秋,隨風而盛放,青春的美四溢而出。昏黃燈光都捱不住她的雪白肌膚,緊緻光滑,當真是膚比玉鐲。
和陳庭漢認識中的那位不同,要顯得稍微隨性一些,為了方便幹活,腳下居然會踩著一雙沒什麼「風度」的人字拖,晶瑩的腳趾像十顆晶瑩的玉石,令人炫目、不敢多看,卻能下意識讚嘆其珍貴。
往上看,哪怕是一身丑的沒邊的綠褲藍白衣,她都能穿的極有風采,適才顯然是在幹活,捲起了校褲的褲腳,露出一截精緻飽滿的腳踝和白嫩軟柔的小腿。
再往上,寬大的褲子遮住了她腿股的驚人翹挺,藍白校服外套抵擋了入夜的寒風,也遮住了因汗水沁濕襯衫,而顯露出來的幼小驕傲。
黑色短髮的發梢被露氣沁濕,半遮於額前,臉蛋猶如飽水的鮮甜蜜棗......海一中的漂亮女孩不少,應該說很多,但像她這樣,在這般年紀便流露風情,成為一屆男生對美的啟蒙的,也是鳳毛麟角。
哪怕在畢業後許多年,仍會有許多人記住她的名字,記住她......王衿伶。
大概是陳庭漢的目光太不加掩飾,許敬文揶揄十足,加重語氣道:「忘了——啊。」
陳庭漢也不惱,微微一笑道:「真虧你有閒心問這種無聊的小事啊。」
「倒也不是我主動問的,剛剛我去班上,和別人說起你,就有人主動講起了這事。」許敬文道:「你和她啥關係啊?」
關係啊......陳庭漢仔細回憶了一下,確認無誤以後,認真地道:「現在,我和她還一句話都沒說過。」
「一句......」許敬文震驚了,他道:「都不認識,你就為了她跟人干架,你圖啥啊?」
陳庭漢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想追她,不行嗎?」
許敬文摸出一包煙,拿出一根叼在自己嘴裡,又抖出半根,遞向陳庭漢,遞的時候,他還小心翼翼地把煙盒往裡藏了下,生怕這不熟悉的環境,有喜歡打小報告的小人。
陳庭漢也沒多想,順手就接了過來,但只是捏在手裡,沒有抽。實際上他有菸癮,而且很重,但那是死之前的事情,煙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上輩子活的實在太苦、太累,總得有點消遣。
子彈是比煙更壞的東西,詭異的是,煙讓他咳的半死不活,子彈穿顱而過,卻把他帶回了十幾年前的今天。
一切開始的時候。
少年不識愁滋味,既然回來了,就不要再抽了。
思緒萬千時,許敬文才重重地道:「海一中那麼多班花、校花,你追哪個,我都是尊重祝福,說不定還能給你噹噹僚機,可這位......難度不是一般的高啊。」
「為什麼?」陳庭漢明知故問,算是捧哏地道。
許敬文道:「我以前和她一個大院的,幾家人都有往來,我認識的那幾個混球,或多或少都對她有意思,可現在沒聽誰得手過。」
隨後他又指道:「她坐在長凳那,但沒一個人敢靠近,知道為啥嗎?」
陳庭漢想了想,道:「因為王凱吧。」
「王......王叔?!」一開始許敬文還沒反應過來王凱是誰,想明白後就失聲了,驚疑不定地看著陳庭漢,聽他這口吻,對王凱沒有尊敬,更多的是一種熟稔,許敬文吸了口氣道:
「這跟王叔有什麼關係,你認識他?」
陳庭漢笑而不語,這是個不痛不癢的試探,他早就知道許敬文的圈子和王衿伶是有部分重疊的,幾家早有聯繫,前世他和許敬文關係就不錯,也曾打聽過,但知情的所有人都對王家的情況緘口不言,簡直像是在忌憚著什麼。
以至於,那麼多年來,查了那麼多事情,唯獨王衿伶的家庭情況,對他來說是個一片黑的謎。
許敬文也沒辦法,就只能直直盯著他,道:「也算吧,她是王叔的女兒,知道這一層都會讓很多人自卑,不過更多的還是因為她自己,海一中校花,長相第一,成績也第一,
這樣的天之驕子拒絕別人,可不會留面子,初中那會有心理脆弱的哥們當場在操場上大哭,到現在都被嘲笑。後來敢去搭話的人,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格。」
陳庭漢撓了撓頭,道:「她在高中部名聲還是挺好的,出了名的平易近人。」
許敬文咧嘴道:「哈哈,那都是騙鬼的,你看看多少人能拿到她的聯繫方式?」
陳庭漢忽然道:「我說我能拿到,你信不信?」
許敬文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死人,充滿憐憫。他拍了拍陳庭漢的肩膀,道:「你真要來了,以後你說啥就是啥。」
「這可是你說的。」陳庭漢笑了笑,把煙收進褲兜,向下走去。
話是許敬文說出口的,臨了卻有點後悔,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這孫子不會早就和王衿伶認識吧……又覺得不可能,只能半是心虛,半是嘲諷,對著陳庭漢的背影喊道:「待會在操場上哭,別怪哥們沒勸你。」
……
宿舍樓內,好事者口口相傳下,很多男生女生都注意到了這個走路慢吞吞,像在赴死的勇者,臉上都掛著諷刺或同情。
前世,或者說上輩子的後來,陳庭漢和王衿伶的相識也是一場富有戲劇性的意外,如果沒有這場意外,毫不誇張的說,陳庭漢永遠沒有機會認識這樣一個姑娘。他和她根本不處於同一個世界。
重來一世,領先無數步,就算沒有這個意外,陳庭漢也知道該怎麼,但臨到身前,卻又是無比的躊躇和猶豫。
躊躇著要不要......殺了她。
不管時間變化多麼亂七八糟,起碼在他的認識里,距離他一槍打爆自己的腦袋,過了僅不到五個小時。他清晰無比的記得,這個女人親口說過,想阻止她,要麼把她送進監獄,要麼,殺了她。
如果上輩子的經歷是個平行世界,最樂觀的來看,就算自己留下的禮物成功把她送進監獄,那也花了十五年的時間,並已經為此付出了一切。
重生這樣的超自然現象,有一就可能有二,如果她也回來了,陳庭漢有沒有再和她玩一輩子的底氣,他的親朋好友是不是又要替他付出代價?
五秒鐘的路,像走了一輩子那麼長,最終在眾人的注視之下,他坐在王衿伶身邊,捏出一副這時候他該有的靦腆,道:「學姐晚上好。」
成為眾人的焦點,王衿伶卻依舊如故,身姿挺拔、神態自然,舉止毫無破綻,禮貌又極富距離感地點頭回應。
陳庭漢緩緩地道:「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學姐。」
有離得近一些的同學聽到了他這爛俗、蹩腳到了極點的搭訕,一時爆發出鬨笑。
王衿伶微微偏過頭來,微微眨了眨眼,抿嘴一笑,沒有說話,難以揣測。
周圍起鬨聲越來越大,陳庭漢神色卻沒什麼變化,不管重生前後,他其實都是個沒臉沒皮的主,年少時自尊心很強,卻是強到不允許自己露出窘迫和害臊的表情。
旁觀者在拭目以待,準備看又一個倒霉蛋被王衿伶公開處刑,撕碎他這副死要臉皮的模樣。
但接下來兩人對話的走向,卻讓人覺得詭異了起來。
王衿伶撫著手掌,道:「你是,陳庭漢同學吧。」
陳庭漢露出一副意外的驚喜表情,道:「學姐認識我?」
王衿伶的笑容不變,道:「不是你自己說的,說不定見過我嗎?」
他有些窘迫的道:「我,我是沒想到我會被記住。」
王衿伶換了個更輕鬆些的坐姿,雙腿交疊,背靠椅背,道:「上學期末高一十八班的鬥毆事件,雖然跟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我卻成了女主角,有人說我禍國殃民,惹起事端,都快成妲己了。」
陳庭漢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所以學姐上學期就見過我了?」
「那會我剛好在老師辦公室取資料,你在挨訓、寫檢討。」王衿伶道:「我有些好奇,你為什麼會動手?」
陳庭漢臉色忽然晦暗不明,道:「學姐既然當時在場,那有沒有聽到,他們讓我以後少說沒有根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