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雲同的初次見面,讓陸遠心中的警戒更甚三分。
這位布政使真不是易於之輩。
看似是在關心自己,可實際上每句話都是將提醒和警告都容納在了一起。
最後又不動聲色的向自己表露出其對浙江官場的絕對控制力。
「你是厲害,可終究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啊。」
陸遠的前身記憶中,對這林雲同幾乎沒有任何印象,既然出現的次數不多,便只能說明一件事。
被嚴黨除掉或者邊緣化了。
當然,陸遠也不會因此就放鬆警惕,人家現在還在位呢,自己要是就敢瞎折騰,那就是自己找死,是天下第一蠢貨。
當晚的接風宴因為有了林雲同的招呼在,因此規模並不如何隆重。
除了周元的經歷司外,便只有按察使司系統的幾名屬官出席。
大官估計都去了林雲同那。
這也讓酒席宴上的氣氛輕鬆不少。
「諸位,讓咱們一起歡迎陸僉事履新按察使司。」
接風宴擺了三桌,成品字形布局,周元位居主桌首位,起身舉杯相邀。
陸遠坐其左手,和自己對面而坐的是按察使司經歷於峰山。
一張八仙桌坐四人,三張桌子也就是十二人。
「敬陸僉事。」
陸遠也是起身,呵呵笑著環敬一圈:「陸某敬諸位同僚。」
飲罷酒水復落回座,周元開口了。
「陸僉事還在淳安的時候,我周某人就多次聽過陸知縣的美名,將淳安治理的很好啊。」
開口即誇獎,具有拉近關係降低防備的功能,更方便在接下來的談話中掌控節奏。
「周經歷過獎,這都是駱知府領導有功,陸某這個知縣不過是做了分內之事罷了。」
陸遠沒有接招,又將話頭推了回去,態度很是謹慎。
謹慎也是必然的行為,布政使司有人要害自己,暫不清楚是林雲同還是謝蘭、馬坤,亦或者三人都是,而周元身為布政使司經歷,省里的大管家,鐵定和林雲同是穿一條褲子的。
「陸僉事太謙虛了。」周元把控著談話的節奏,繼續說道:「陸僉事在淳安的成績,布政使司上下都看在眼裡,蕃台也已打算去到南京吏部為陸僉事請功薦舉,不過趕巧了趙通政使來了浙江,這薦舉的人情只能忍痛讓給通政使了。」
「還有此事?陸某確實不知。」陸遠裝起糊塗來,言道:「陸某何德何能,勞蕃台掛心。」
「陸僉事身為我浙江屬官,做出成績為汝表功,也是蕃台的職責所系,秉持公心為國選官罷了。」
這話便有意思了,林雲同推薦是因其身為浙江布政使,出於公,那趙文華這個通政使繞過浙江布政使司直接推薦,是出於什麼啊?
陸遠也是沉吟了片刻才開口搭腔。
「陸某僥倖,在淳安做了些事出了一些小小的成績,實在惶恐,因其防汛靖土實乃陸某身為一任知縣不可推卸之責任。」
句句不提趙文華,句句少不得趙文華。
淳安出成績是事實,趙文華來淳安視察也是事實,你林雲同是為國選官,難道人家趙文華就不能為國選官了?我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怎麼就被趙文華看中提拔了我自己也不清楚。
繼續裝糊塗吧。
周雲呵呵一笑,環顧四周言道:「看到了吧,咱們這位新來的陸僉事果然如傳聞一般,不僅才華出眾,更難得謙虛的很啊。」
才華出眾指的是精明,謙虛就是謹慎小心。
遇到陸遠這麼一個人,周元也知道再試探下去沒什麼意義了,從前者這,根本套不出什麼有價值的話,更抓不到什麼辮子馬腳。
於是借著提第二杯酒的機會將話題轉移開。
「今日是陸僉事來省履新,以後和咱們諸位就是同僚了,各位可要抓住這個機會,多和陸僉事親近親近。」
一句親近親近,就算是定了調子,後面還不抓住機會灌陸遠的酒。
人醉必有失言,周元掌控酒席的節奏,想要看看陸遠喝醉後會不會言語有失。
這種就算是陽謀了,陽謀難解,陸遠也不能推脫不喝。
畢竟在座的可不只是一個周元,那麼多人的面子,自己可不能不給。
這該死的酒桌文化啊。
陸遠心中無奈,面上卻也是笑意盈然,端起酒杯言道。
「陸某先敬各位,不過陸某初來乍到,這酒量也淺,回頭萬一是飲醉了記不得各位同僚的名諱職位,有什麼言語不妥貼的地方,還望各位千萬不要見怪。」
先打一記預防針吧,到時候能糊弄一句是一句。
就這般,拼酒開始了,酒桌的氣氛也逐漸被推向熱烈。
於一片喧囂中,周元悄悄從側門走出房間。
酒樓的管事捧著熱茶上前,奉上後退開三步,垂首躬身。
「回頭開一間上房,吩咐兩個機靈麻利的下人伺候著。」
管事應聲:「是,請教大人,要不要安排侍寢的丫鬟了。」
「不用。」周元擺手:「這種俗事沒有意義,當然,若是這位陸僉事自己有要求的話,你們也要照顧到,呵,就算要了又如何,不過是個私德有虧罷了,奈不得他。」
「行了,伱退下吧。」
「是。」
周元捧著茶,一邊感受著唇齒間的留香一邊俯瞰著樓下廳堂,正出神間就覺肩頭被人一拍,回頭。
「周兄,嘿嘿,你好不地道,扔小弟一個人在裡面應付。」
原是陸遠喝多尋了出來。
「哪有哪有。」周元呵呵一笑:「陸僉事喝多了?」
陸遠臉一本:「胡說,我、我沒喝多,我這喝的正高興呢,快快快,周兄,快和小弟進屋喝酒,這都是好酒啊。」
說著話就將周元又給拉回了房間,此刻的屋內,十名官員早已是喝的面紅耳熱,扯衣挽袖的三兩聚在一起拼酒,氣氛融洽的比親兄弟還親。
「來,喝!」
陸遠臨起桌上一估摸著還剩下小半壇的酒直接遞給周元,自己也抄起一壇差不多的,在周元目瞪口呆的眼神中,仰頭就干。
「小碗喝著不得勁,咱們掫壇干。」
周元人都麻了。
這陸遠,還有那麼好酒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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