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仁龍低著頭咬牙切齒的樣子,邵大亨感覺到了一陣心慌,他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就好像感覺自己今天這麼做,很可能是一件錯事,很可能將自己跟李仁龍本來可以親如親人的關係變得形同陌路。
可是固執而又自傲的邵大亨還是咬了咬牙,堅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
「龍仔,你還年輕,劇本寫得那麼好,就不要做什麼導演了。好好潛心寫劇本,將來一定可以成名的,超過那個蕭若元還是很簡單的事情。年輕人總是會被衝動弄得暈頭轉向,看東西就不是那麼真切了。我奉勸你一句,做事三思而後行,踏踏實實的,一步步來,最多十年,你就可以像你添哥那樣,在無線台站位腳跟了。好好跟著他學吧,你不會吃虧的。」
這番話,顯得是那麼的高高在上,就仿佛是佛祖在教導孫猴子。
十年?
哈哈,或許對別人來說,這樣沒錯,但是對我來說,這十年是絕對不能浪費的。
他咬了咬牙,沒有說話,而是抬頭看了看邵大亨,眼神之中有些桀驁,有些不遜,還有些冷漠。
「六叔,那麼我先走了,你們繼續忙吧。」他轉身離開,沒有頹喪,沒有自怨自艾,因為他並未絕望,他相信是金子,就有發光的時候,別人不讓他發光,那他就自己創造發光的機會,然後讓這些人知道,他們瞎了眼!
看著李仁龍那背影,邵大亨伸出手,仿佛是要抓住什麼,可是隨後又收了回去。
「哼,我也走了!」徐老冷哼一聲站了起來,看了看邵大亨道:「邵大哥,說句你不愛聽的,很多人一旦走上了高位,就忘記了如何去抓住人才了,你或許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但其實已經大錯特錯了,這個事兒,你一定會後悔的。當初劉備三顧茅廬請諸葛亮出山,張飛和關羽也是對這個諸葛亮很不屑的,因為諸葛亮太年輕。」
說完話,徐老也不顧邵大亨的表情,轉身離開了。
看著徐老的背影,李添勝猶豫了一下問道:「六叔,龍仔的劇本真得寫得實在太好了,咱們這樣子做,真得不會太過分嗎?年輕人逆反心理可是非常強的。」
「你想多了,徐老也是太愛惜自己的徒弟了,其實年輕人受點挫折,磨練一下沒什麼壞處的。只有經歷了這些折磨,他才能夠成為更好的人才。放心吧,他是不可能籌集到六十萬港幣的,不過這部劇,可以列入拍攝計劃了,你來做監製,華標擔當劇本改編,導演的話,我想讓天林來出馬,你們覺得沒問題吧?」
「天林叔!」李添勝和張華標都是吃了一驚:「六叔,您可真的是大手筆啊,天林叔來擔當導演的話,那肯定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提起王天林,可能很多人都覺得非常陌生,不過提到王晶和杜琪峯,相比很多人就很熟悉了。
王天林是香港八十年代非常著名的導演,王晶是他的兒子,而杜琪峯則是他的學生。
王天林的作品多類型,被尊稱為鬼才導演、大娛樂家。1950年,年僅22歲的天林叔已首次執導電影《峨·嵋飛劍俠》上下集,大放異彩,從50至70年代,成為電影業的主流導演;1959年,更憑《家有喜事》贏得第7屆亞洲影展最佳導演獎,合作過的演員包括尤敏、葛蘭、林翠、林黛、樂蒂、林鳳、于素秋、關德興、梁醒波等。
天林叔出名是「快槍手導演」,拍了不少黃飛鴻系列電影及武俠片,例如《火燒紅蓮寺》等。70年代初電懋公司結業,天林叔轉職電視台,擅長製作民初劇和古裝劇,曾監製的經典劇集包括《啼笑姻緣》、《書劍恩仇錄》、《萬水千山總是情》、《楚留香》、《神鵰俠侶》、《射鵰英雄傳》、《千王之王》等,由他一手捧紅的小生花旦眾多,李司棋、鄭少秋、汪明荃、周潤發、翁美玲與「五虎將」劉德華、梁朝偉、黃日華等都視他為恩師。
除天林叔的愛兒王晶接棒成為大導演,徒弟杜琪峯、林德祿等均在電影事業上表現出色。
這樣一個人來擔當導演,自然會讓李添勝和張華標非常滿意了,他們怎麼可能會反對啊。
「可是六叔,這樣一來的話,我們要怎麼跟龍仔解釋啊,這一次他立了這麼大的功,咱們卻要竊取他的劇本,這樣做實在是有些不太厚道,會引起他很大反感的。」張華標皺了皺眉道。
曾經無線有一個非常出色的年輕人叫蕭若元,結果沒人發現他的才華,結果他去了麗的,然後配合黃錫照、麥當雄,差點就讓無線繳械投降了。要不是麗的內部出現了問題,無線真得就要麻煩大了。
所以張華標真得不想李仁龍成為第二個蕭若元,或許,李仁龍比蕭若元更加可怕。
畢竟在這一次華仔的事情上,那邊幾個聯起手來還被李仁龍給耍了,雖說這個事情李仁龍的運氣比較好,是借了麗的的內部矛盾,可是換了別人,誰有如此精準的眼光和判斷力呢?
這個年輕人真得很可怕,不能輕易得罪。
「關於這個,我已經想好了。就告訴他說投資人是因為王天林擔當導演,所以才願意出資的,這樣的話他也沒什麼可說的。另外,可以給他安排一個副導演的身份,讓他在王導身邊學習,他應該就不會有什麼怨言了吧。畢竟也不能讓他太寒心了吧。」邵大亨此時仍舊認為,自己扔出一根骨頭,李仁龍就會像狗一樣過來叼著。
可是他錯了,李仁龍不是狗,相反,對於一個掌握香港影壇趨勢的人來說,這個外掛實在太恐怖了,他這樣做或許平時看起來沒錯,可是放在李仁龍身上,就處處不對勁了。
「嗯,還是六叔厲害,這樣一來,龍仔一定會感恩戴德的,到時候就不會像蕭若元那樣離開無線轉投麗的了。」李添勝聽了邵大亨的話,也覺得頗有道理。
只有張華標心中感覺到不太對勁,可是究竟什麼地方不對勁,他也說不上來,他總覺得,邵大亨或許真得像徐老所說的那樣,身處高位太久了,已經不願意平視一個人了,看人總是用俯視的視角,認為別人都應該按照他的想法去辦事兒,這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可是轉念一想,趁著李仁龍還沒發展起來,好好敲打一下,好像也沒有什麼錯。自己是不是考慮得有點太複雜了,也許根本就不會有任何事情。
他笑著搖了搖頭,將腦子裡的雜思給扔了出去。
「錢!又是錢!沒想到換了一個世界,橫亘在我面前不可逾越的溝壑依舊是錢!」李仁龍走出無線電視台,走在河邊的林蔭地上,憤憤不平地一拳接著一拳砸在地上:「邵大亨,你瞧不上我,我能理解,但是能理解並不代表我就要按照你所說的去做!這個劇,我拍定了!到時候,我要讓你求著讓我做導演,做監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