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之詩 第五百五三節：誓言（三）

    克洛絲站在黑板前，看著她剛剛整理好的夢境樹狀圖，年輕的高階法師第一次感覺到了疲憊。

    這是一個巨大的樹狀圖，上面寫完了包括她在內的姐妹們在夢境中見到過的那些孩子，在黑板的最下面，是娜娜奇·豪斯……克洛絲的後代。

    最近一段時間，克洛絲一直在做有關於她的夢，夢中的女兒總是在那個名為奧斯陸的城市中尋找著大毀滅時代之前的遺物，

    她不知道這個孩子到底在找什麼，只知道那件遺物能夠激活名為加里寧的巢都的中央機房……加里寧？那是哪兒克洛絲並不知道，但是她覺得，能夠讓這個孩子拼著命也要找到的東西，對於未來的人類來說，一定是最為美好的事物。

    克洛絲想要幫助那個孩子，但是她的能力有限，而奧斯陸據說在哥本哈根的北邊，那是一個非常危險的黑區，混沌，精怪，亡魂，甚至還有混沌，那座大毀滅時代之前的城市已經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死亡區域。

    而在娜娜奇·豪斯之前的時代，克洛絲還有一個可以確認的後代，他叫托特·豪斯，據說能夠開啟確認先祖身份的藥劑就是他開發的，這個孩子與克洛絲有過一次交流，他是一個單親家族的孩子，在他年幼的時候，父親在一次實驗中不幸因為意外過世，他的母親帶大了他，克洛絲到現在都記得這個孩子眼中的倔強和不屈。

    在克洛絲的上方，是莉莉姆的譜系線，她有一個孩子叫米爾·豪斯，是馬林和她都見過的孩子，和克洛絲的托特·豪斯是同一個時代的孩子，克洛絲為此問過娜娜奇，她說米爾·豪斯是一位靈能大師，比她還要強大，他與瑪蒂爾達那個名叫簡·豪斯的後代結婚，他們的孩子在那之後一直都是卡特堡的領主，豪斯集團是整個歐陸最大的私人集團，而卡特堡自由港直到娜娜奇的時代，依然是連通東西人類世界的海上航道的起始港，那怕空飛艇出現，卡特堡的地位依然穩固。

    簡·豪斯，應該是瑪蒂爾達那一支最後的孩子，因為到目前為止，瑪蒂爾達都沒有夢到那個時代之後屬於她的後代。

    雖然遺憾，但是瑪蒂爾達並沒有因此而悲傷，對於她來說，她的血脈能夠再傳承那麼久，相比起與她在同一個時代，卻因為各處意外而絕嗣的聖騎士名門來說，已經是非常幸運的未來了。

    在瑪蒂爾達的上方，是卡爾特·瑞沃·蓋亞特。

    瑞沃的後代，據瑞沃所說，她見過至少三個後代，卡爾特是一千六百年後的孩子，與米爾他們是同一代人，瑞沃的後代們似乎繼承了她們先祖的藥劑工坊，並將它們發揚光大了。

    第二個孩子叫金·瑞沃·蓋亞特，是一個千年之後的孩子，他只出現在蓋沃的夢中一次，是一個刺客，這個孩子似乎從馬林那兒繼承了不少的東西，據說在那個時代，有一些不滿意於西部人類世界的貴族倒行逆施的超凡者們聚集起來，他們以一本古書《刺客信條》中的刺客公會為組織，建立了一個龐大的暗中網絡，與貴族們組成的聖殿騎士團打得是難解難分。

    克洛絲她們聽到這個故事時，有一種不知道要如何講述的無奈感覺——一個千年之後的人們肯定不知道，他們所認為的傳承自一個千年前的歷史書籍，只不過是他們所遺忘的人所寫的小說。

    一開始的時候瑞沃有些討厭這個孩子，因為他的所作所為完全不像是一個家養妖精，但是在了解到了貴族的所作所為之後，瑞沃還是將她所了解的所有藥劑學知識傾囊相授，她希望她的這個孩子與他的同伴們能夠為那個時代的可憐人們做更多的事情。

    至於瑞沃的第三個孩子，來自兩個千年之後，那是一個遠在東部人類世界的孩子，名叫瑪瑪爾·瑞沃·蓋亞特。

    瑞沃說這個孩子身處的時代，人類已經開始了偉大的復興，和解，攜手，人類正在努力收復黑區，並努力於想要重新擺脫重力的束縛。

    真是一個偉大的時代啊。

    克洛絲第一次聽到瑞沃所說的這個時代時，都差一點落淚了——她的養父總是說，一定要恢復人類往日的榮光，哪怕現在他因為中風而變得神智不清，那怕服食過世界樹藥劑一天裡也只能有極少時間保持清理，還需要後期的治療，但哪怕是這樣的他，也依然記得這個念想。

    這個時代想必沒有人能看到那一天的到來，但是這一天終將會到來，這就夠了，想來父親如果清醒過來，也一定會非常開心吧。

    往瑞沃之上看去，法耶依然沒能夢到自己的孩子，而在她的上方，寫著諾娃夢到的孩子的名字——溫斯頓·蓋亞特。

    來自兩個千年後，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家族中的一個非常普通的孩子，他見到諾娃的時候完全愣住了。

    用他的話來說，他從來不知道他的先祖竟然會是法羅爾王國最著名女王的後代。

    他和瑪瑪爾是同一個時代的人，不過和瑪瑪爾作為瑞沃藥業少東家的生活不同，這個年輕人在北方王國生活，以寫小說為生，聽說還是非常受歡迎的長篇偵探小說的名作家。

    諾娃一開始是非常傷心的，因為她發現她的後代失去了王冠，但是在聽說東部王國的王室在未來的某一天甚至全家上了絞架，這個小姐妹立即變得開心起來了——你看，人生就是這麼一種奇怪的東西，一個人的時候，你會感覺到整個世界都在和你作對，但是一旦有了對比的目標，你會發現，原來有人比自己活的更慘，這麼一對比，人生的喜與怒就會翻轉開來。

    想到這裡，克洛絲抬起頭看著最上面的記錄。

    瑪雅，她的這個姐妹有著三個可以確認的後代，一個是和米爾同時代的懷恩·蓋亞特，他的死亡是可以多重確認的，瑪雅對此傷感過很久——因為她只見過一次年少時的懷恩·蓋亞特，而且是在確認他會死之前。

    在那之後，她見過最多的就是德維爾·蓋亞特，這個孩子從她那兒學到了不少的知識，據後來的孩子們說，德維爾·蓋亞特是大林地歷史上最為著名的大神主，因為他一生都在為大陸上的窮苦人奔走，在他晚年的時候，更是一手促成了刺客聯盟與聖盟騎士的和解。

    未來還真是有如迷霧一般啊，曾經的對手，最終卻走到了一起，高舉著北方主義的旗幟的西部人類世界完成了大一統。

    想到這裡，克洛絲看向了最後一個名字。

    馬爾斯·蓋亞特。

    德維爾次子的後代之一，與溫斯頓處於同一個時代，他生活在東部人類世界，瑪雅在夢境中見過他好幾次，據說他和馬林也見過很多次，這個年輕的孩子有著極為強大的靈能天賦……或許是被馬林點化過。

    聽瑪雅說，這個孩子是一個非常沉默的少年，父親的死給了他很大的壓力，而一個人直面生死，讓他似乎都忘了怎麼微笑。

    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希望他能夠活得開心一些。

    看完這一切，克洛絲又看向了這一切的頂點，她們的名字與馬林的名字並排放在一起。

    為什麼馬林在之後的歷史中不見了呢？

    這是克洛絲最近這段時間最為疑惑的事情，她問過娜娜奇，這個孩子說她根本就沒有聽到『馬林』這個名字，仿佛有什麼阻止了她聽到這個名字，哪怕這些孩子都在追尋著這個名字，追尋著這個他們血脈之中真正頂點。

    馬林，我的愛人，是什麼讓你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中。

    克洛絲思考著，同時伸手撫摸著日漸隆起的腹部，在她的肚中，有一個嶄新的生命正在孕育，他或是她會是娜娜奇和托特的共同祖先——因為這兩個孩子都說，傳奇法師克洛絲只有一個孩子。

    命運是何等的殘酷，它為什麼要奪走她的丈夫，又為什麼要讓這一切消失。

    克洛絲不想令這一切發生，她一直都在追尋著能夠解決一切的辦法，雖然成功的機會看起來非常地渺茫，但是克洛絲與姐妹們不會畏懼。

    她們一定要找到能夠解決這一切的辦法，她們的目的很明確，她們的想法很單純，那就是不要讓馬林從她們的生命中消失，她們只有這樣最為卑微的要求。

    克洛絲看著這塊大黑板，最終轉身走出了她自己的房間。

    這裡是克洛絲的法師塔，這座法師塔位於卡特堡的海港區，他的父親最近在慈愛醫院接受治療，所以法師塔里只有克洛絲一人。

    這塊黑板就讓它留在這裡吧，克洛絲在帶上門的時候這麼想到。

    父親的大腦損傷令他失去了很多記憶，也許他終將無法從慈愛教會的臨終關懷醫院裡走出來……也許有那麼一天，會有後代來到這座法師塔，也許有那麼一天，他們會看到這塊黑板，他們也許無法從這黑板上確認這七家支脈的頂點，甚至連看到上面的名字都辦不到。

    但是……願主垂憐。

    克洛絲在心中祈禱，願無所不能的公正之主，能夠聽到自己的祈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