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之詩 第八百一三節：巡迴（一）

    事實證明，兩升裝高純度酒精對於平凡的年輕人來說還是太給勁了，分了一小杯的王太子為了表示對於殿下賞賜美酒的敬意仰脖就喝完了，然後沒過一會兒就滑下了桌底開始說起胡話。

    他的那幾個跟班也沒一個好的，個個喝得七葷八素，晚年不祥，然後統一地滑下桌面。

    表示這酒不錯的漢克只能讓衛兵們過來把這些傢伙扶去休息，然後看向馬林手裡的桶子：「我已經很久沒有喝到過西部矮人釀的美酒的，殿下您可真是大方。」

    「你們喜歡就好。」馬林一邊喝一邊將桶子推給了漢克。

    「殿下，我喜歡酒，但這樣高純度的矮人烈酒，一定非常稀有，您也不多吧。」漢克雖然這麼說，但他抱住桶子的手還是出賣了他的主人的真實心情。

    「沒事，我這兒還有，難得有一個能跟我喝這個酒的非矮人，今天要喝個痛快。」馬林說完還對著不遠處看著這邊的幾個矮人招了招手：「來！矮人們！來喝美酒！」

    於是成分是大頭兵與憲兵的矮人們不再畏懼，他們坐到了桌上，分了酒開始暢飲起來。

    「殿下，您真的有很多嗎。」漢克看著馬林又一次掏出了一個桶，有些心動地問道。

    「是的，很多。」馬林點了點頭——自從大型蒸餾罐被矮人們『工業酒精』的名義建造起來，整個卡特堡地區的私酒行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從來沒有見過每次能夠製造數十噸酒精的外地私酒商們往往費盡千辛萬苦將他們那點私酒運進卡特堡，卻發現這兒的私酒最大頭子就是馬林名下的那些矮人，因為是矮人，他們釀酒本就是合法的，再加上『工業酒精』的巨大產能，本地的私酒商不是洗心革面做了別的生意，就是在殘酷的競爭壓力下闔家自掛東南枝。

    漢克既然喜歡這酒，馬林乾脆給了他的那個小型儲物袋子裡塞了整整十桶，老漢克笑得合不攏嘴，再三感謝馬林的恩賞。

    這頓酒可以說是喝得盡興，馬林最終是看著滿桌底的各位非常滿意地站起身——馬林的體質已經令他無法喝醉，但是這樣的熱鬧，自從在教會幼校畢業之後就沒有過了。

    離開戰地餐廳，馬林站在星空之下，天頂的星河，遠處的白樺林，篝火下坐著的士兵們唱著此時此刻的歌謠。

    這片土地和八個千年前一樣，只不過這一次戰爭不再是因為戰爭販子，陰謀家和瘋子還有狂人的推動而發生，現在，坐在戰壕中的士兵是為了彼此身後的祖國和家人而對抗著整個文明的敵人。

    馬林，屬於過去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坐到一旁的土堆上，給自己點了一支煙的馬林仰望星空。

    直到瑪雅從傳送通道里走了出來，她來到馬林身後，跪了下來，伸出雙手，從馬林的身後抱住了馬林。

    「瑪雅，親愛的，你怎麼來了。」馬林扭頭，寵愛地看著眼前的愛人。

    「我們姐妹聽說了潔茜卡所說的事情，她的一個後代還記得你，因為她在半位面里，那是另一個世界……。」

    「那個孩子還是我發現的，說起來，你們難道想進入半位面嗎。」馬林看著瑪雅。

    「法耶與諾娃在凡世有她們的事業，法耶姐姐需要照顧我們的集團，而諾娃姐姐需要管理她的國度，但我們都覺得，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們還是願意在半位面里等著。」說到這裡，瑪雅的臉上滿是悲意：「命運女神真是一個惡德的神明，我們已經絕望了，我們以為我們必將遺忘你的存在，但是命運女神給了我們一個選擇，是忘了你，還是沒能送別你。」

    「……瑪雅，這麼說，你們能夠記住我不是更好嗎，而且我總覺得，到了那一天，儀式現場一定會非常的熱鬧，你們不在的話我反而更好施展一些。」

    「真的？」

    「真的。」

    面對瑪雅的疑惑與不解，馬林點了點頭——因為馬林總是覺得，真要有那麼一天，那就亞空間與這個世界已經有所接觸，說不定馬林的儀式現場各路牛鬼蛇神都會到來，到時候自家姑娘在現場，只怕會有不少影響。

    所以，馬林覺得還是讓她們在半位面藏好更好一些。

    將自己的分析告訴了瑪雅，自己的豹子姑娘思考了一下，感覺真的就像是馬林所說的那樣，人在現場是非多，到時候說不定還會危及自己與別人的性命。

    有了這樣的顧慮，瑪雅低下頭吻過了馬林的額頭：「還是你說得對，我們不能成為你的累贅，一時的不見也好過永世的遺忘。」

    「你看，這不就對了嗎。」馬林笑著拍了拍瑪雅的臉，自家的豹子姑娘，可是馬林從小看著長大的：「瑪雅，記住，這件事情只有你們姐妹知道，明白了嗎。」

    「我們當然明白，這一次我過來，也是因為我的長程傳送耐受性最好，而且姐姐們說，我與你接觸最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瑪雅滿臉驕傲地回答道。

    「你的姐姐們沒說錯。」馬林只覺得自家豹子姑娘有點小天然，想必在別人的眼裡，瑪雅應該是最藏不住秘密的一個。

    她看起來與之前並沒有什麼差別，那就證明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而馬林不想讓自己在未來做的事情被鬧得讓所有人知道，就是為了在儀式的時候不至於鬧得滿城風雨——這都沒什麼，就怕有行動力高的傢伙想著馬林都快死球了，何不乘此大好機會共襄盛舉。

    這可不行，畢竟馬林內心並不覺得這樣會是好事，還是低調做事，看盡人間浮華來得更好一些。

    「既然說完了，我也要走了。」瑪雅說完站了起來，馬林也起身，她拉開了一個傳送通道：「來，我帶你回去。」

    ………………

    瑪雅到過這裡沒有引起任何懷疑，而馬林送瑪雅回法羅爾的行宮也沒有任何令人起疑的，畢竟馬林現在都是神明了，一個神吃雙份耐忍也不是什麼問題，而且還可以從側面證明馬林如今依然是護妻狂魔。

    將瑪雅送進行宮，馬林也就不急著回去了，而是帶著那個孩子最喜歡的兩份點心進入了墓地——他的那個學徒與養女被安葬在那裡。給這兩個可憐的孩子放下了祭品，馬林看著他們所在的這一區域——這裡的生命，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死去的孤兒，他們的父母都沒有了，最終又死在了意外下，他們只能安葬在這裡。

    看著石碑上的照片，看著孩子的笑容，馬林坐在一旁，時不時就有靈體出現在這一區域，那是孩子們無辜的殘魂，馬林知道素素的感性之魂已經進入了新的軀殼，但是這個孩子……馬林帶著一絲期待，一直坐到天將要亮的那一刻。

    帶著遺憾地馬林起身，打開傳送通道的他走向戰場。

    在快要進入通道的時候，馬林感應到了身後有新的殘魂成形，轉過身，看到的是一個他那學徒站在他的墓碑前。

    「導師。」他這麼說道。

    「好孩子。」馬林點了點頭。

    「對不起，我不能再做你的學徒了。」這個孩子說到這裡，臉上的笑容也不見了，在他的身後，彼岸正在成形，有穿著黑袍的擺渡人劃著小船接近了學徒身後的小碼頭。

    「你知道你要去哪兒嗎。」馬林皺起了眉頭。

    「彼岸，我的爸爸一定在那裡……我終於可以見到他了。」提到了自己的父親，這個孩子又開心了起來，他看向馬林，臉上滿是快樂的笑容：「導師，我的爸爸會認出我嗎。」

    「……他一定會認出你的。」馬林看著這個孩子走向那條小船，這是瑪娜之河的擺渡者不會有錯，它會衡量一個靈魂的罪孽，有罪者將會被沉入河中。

    「如果是那樣就太好了，我會告訴他，我也是一個幫助了大家的大英雄。」這個孩子站到了船上，然後，他臉上的靈動不見了，弱小的靈魂無法擺脫被審判的命運，而馬林只能看著小船帶著這個孩子去了彼岸。

    最終，帶著一聲長嘆，馬林轉身離去。

    我今天騙了一個孩子，因為我不知道這一切要怎麼解釋，因為有些事情根本無法解釋。

    穿過傳送通道，馬林看到了漢克，這位老人看到了馬林出現，臉上的凝重也終於有了鬆動，他笑了笑：「馬林殿下這是出去散心了嗎。」

    「是啊，去送別了一個孩子，我的學徒。」馬林實話實說。

    「我聽說那個孩子的故事，他是一個英雄，無畏的勇士，聽說他的父親也是戰死在戰場上的英雄，真是虎父無犬子。」漢克看起來的確對馬林的學徒有所了解。

    馬林嘆了一口氣，給這位老人分了一支煙，然後看到了一個被吊在刑架上的侏儒，他的軍服看起來是被鞭子打破的，因為身體上有著不少鞭痕：「他這是怎麼了。」

    「一個逃兵，三天前逃走的，然後這個傻瓜又跑回來了。」漢克這麼說道。

    「逃兵，你們的逃兵不槍斃的嗎。」馬林問道。

    「侏儒看到混沌時會跳跑幾乎是肯定的，這是他們的天性，不是他們自己能控制的，這小子是第一次，又自己回到了前線了，他說他那個時候腦子裡只有逃跑的念頭，我們可憐他，所以原本是打二十鞭的只打了十鞭，不過如果有下次，那我們肯定會槍斃他的。」漢克說到這裡看向馬林：「殿下您不知道嗎。」

    然後這老頭又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我忘了，殿下您的軍隊裡哪怕是侏儒也是充滿了勇氣的勇士，不像我們東部王國，在軍隊裡，不要說膽小的侏儒，幾乎所有種族都會有逃兵，有些人是因為太餓了，有些人是太過畏懼……有些人終究不適合戰場，而與混沌的戰爭讓我們不得不將所有人推上戰場。」

    「不，這一切不是我們的錯，我們都沒有錯，有錯的是混沌，是它們的入侵讓我們人類變成這般可悲的模樣，我們的文明被毀滅，我們的歷史被踐踏，我們的生命如同風中殘燭……」說到這裡，馬林嘆了一聲。

    這一切，不是任何人類的問題，而是混沌的問題。

    馬林一邊感嘆，一邊跟著漢克問到了指揮區，最新的情報傳來，昨天的時候附近戰線都在交火，在馬林這裡，帶頭大魔原本應該是想要親自帶著他的精銳衝擊這一防線將人類全都幹掉。

    只可惜他撞到了鋼板，然後把腦袋都給丟了。

    這挺令人唏噓的不是嗎，不過馬林是肯定不會心懷愧疚的，畢竟消息剛剛傳過來，大魔先生的腦袋賣了一個不錯的價格，士兵們聽說了這件事情非常開心，士氣肉眼可見地高漲起來。

    既然沒事，馬林也準備離開，因為他還有別的地方，別的事情要辦——下一站是北地，霜巨人王庭。

    幾位傳奇紛紛與馬林道別，馬林要走的時候，又看到了漢克的女兒和她的那個小相好。

    看著年輕人臉上的甜蜜蜜，馬林最終給了他們一份小禮物——以世界樹枝條編織的指環，兩個年輕人非常感謝馬林的這份恩賞，而恭喜了他們的未來之後，馬林走進了傳送通道。

    去霜巨人王庭，其實馬林之前根本沒有這個打算，但是在見到了自己學徒最後一面之後，馬林突然決定去看看自己這具身體的生母。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討厭著她，但是馬林不同，因為馬林想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是什麼讓一位母親做出了這麼大的犧牲，又是什麼，讓她選擇離開馬林頭也不回——她也應該聽說過馬林的故事，她也應該知道馬林到底是不是自己真正的孩子。

    難道說……她真的了解這一切，願意做出這樣的犧牲，只是因為她愛著她的導師嗎。

    正因為有這麼多的難道說，馬林今天去找她，就是想要知道，這位母親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樣……鐵石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