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啦!」翠玉和阿紫站在喬曉靜眼前,兩人臉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這是哪兒?」喬曉靜打量著房間。
「旅館。」翠玉答道。
「怎麼樣了?」喬曉靜皺著眉頭,顯得很難受的樣子。
「什麼?」翠玉看到喬曉靜醒過來太激動了,竟然忘了老鄉們搶東西的事情。
「東西,那些從匪窩繳獲來的東西。」
「這……」翠玉吞吞吐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這事啊,」阿紫說道,「這事已然如此,沒必要多想。再說了,那些東西本來就是盜匪從老鄉們手中搶來的,現在又被老鄉們拿了去,我看也沒有什麼不對的,權當咱們給老鄉當了一次腳夫,做了一次搬運工而已。」
「其他人呢?大志和大個兒怎麼樣,有沒有受傷,回來了嗎?」
翠玉和阿紫對視了一下,翠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去給喬曉靜倒水,阿紫略頓了一下,慢吞吞地說道:「吳老闆和老周在隔壁房間,他倆安然無恙。大志和大個兒也沒什麼事,你別忘了,他倆可是我們這個小組裡僅有的兩個男人,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誰也甭想傷害到他們,當然誰也傷害不到他們的,這一點我想你肯定很有信心。」
「此刻,他倆在哪兒?」喬曉靜一臉肅然。
「他倆……」阿紫看了一眼翠玉,抿著嘴說道,「我百分百堅信他倆不會有事,想想咱們過去所遭遇的事情,很多事情比現在要艱難,他倆都挺了過來,這一次也……」
「別東拉西扯,告訴我,大志和大個兒此刻到底在哪兒?」喬曉靜有點兒惱怒。
「你先別急,」翠玉上前勸道,「聽我慢慢給你說,事情是這樣的……」
「什麼也別說,」不待翠玉將話說完,喬曉靜便打斷了她,並冷冰冰的問道,「是不是把他倆丟下了?他倆是不是現在還在人群之中?是不是這樣?回答我!」
「是!」翠玉和阿紫異口同聲道。
「你們……」喬曉靜掀開被子,起身下床,邊穿鞋邊嘆道,「你們可真行,危急關頭竟然將自己的戰友丟棄了,還在這兒大言不慚地說什麼他倆沒事。那麼多的老鄉,誰能保證他倆不會有事,若是倒霉,真的有事了,我們該怎麼辦?」
「我真沒想到,」喬曉靜停了一下,接著說道,「你們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你們既然將大志和大個兒丟棄在了人群之中,那為何要將我送回來,為什麼不將我也丟棄在哪兒呢?我本就應該與大志和大個兒一起承受老鄉們的衝擊,面對老鄉們可能帶來的傷害。」
「這事……」阿紫低著頭,好像想說什麼,可是被翠玉阻止了。
「算啦,」翠玉對阿紫搖頭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又何必多費口舌呢?」
「喬組長,」聽到喬曉靜的斥責聲,呆在隔壁房間的吳老闆和老周走出門來。那吳老闆解釋道,「你這麼說可錯怪她倆了,當時你昏迷不醒,翠玉又受了槍傷,現場情況又非常混亂,你若再呆在那兒有害無利。大家簡單斟酌,在她倆的照料下將你送了回來。」
「對啊,」那老周也說道,「你回來的時候還是昏迷不醒的狀態,在當時情況下,我們比你現在還要著急,可著急有什麼用,我們兩個老頭什麼也都幹不了,是她們兩個貼心照顧,又給你擦洗,又給你餵水,你這才醒轉過來。你,這剛剛醒來就教訓她們……」
「哎,」喬曉靜自然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舔了舔嘴唇,扭頭看了一下翠玉和阿紫,淡淡的說道,「我也是一時昏頭了,想到當時混亂的場面,想到大志和大個兒淹沒在人海之中,老鄉們一心想著搶東西,根本就不管不顧大志和大個兒安危,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我們三個女人,還肩負這光榮而又艱巨的任務,可怎麼辦啊?」
「算啦,」翠玉上前,拍了拍喬曉靜的肩膀,低聲說道,「什麼話都不用說,你的心情我們完全理解,我和阿紫怎麼會埋怨和責怪你呢?相反,看到你剛剛睜開眼,馬上就想到了自己的戰友,滿腦子都是戰友的死活,說句老實話,我們的心裡滿是感動,頓時感覺到有一股暖流在身體裡流淌著,暖乎乎的,充滿了幸福感。」
「你醒來,這太好了。」阿紫說道,「翠玉姐受了槍傷,彈片已經取出,相信不會有什麼大礙,而今你也醒過來了,你倆就相互照顧一下。我現在就去找大志和大個兒,看看他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起碼多了一雙手。」
「我跟你一塊去,無論如何不能再讓大志和大個兒有什麼閃失。」喬曉靜說話之時便向屋外走。
「你就別去了,」那吳老闆站在喬曉靜面前,勸說道,「剛剛醒轉過來,身體很虛,得好好修養,看到混亂場面,一急又得出事。要去我和阿紫去,我們去也是一樣的。不過我覺得我們去不去都一樣,這種事情不是多一個人就能解決的,咱們人再多也不可能多過成千上萬的老鄉,他們就像從地里冒出來的一樣,不斷向大志和大個兒涌過去,豈是你我能夠阻止得了的?」
「那也不能就這樣袖手旁觀無動於衷吧?」喬曉靜對吳老闆之言頗有怨氣。
「你可以當成袖手旁觀,」那吳老闆接著說道,「也可以說成無動於衷,甚至認為我這是見死不救,但我還是堅持我的觀點,現在我們誰去也沒用,既不能阻止老鄉哄搶馬背上的東西,也不能對大志和大個兒有任何幫助,相反,若是我們跟老百姓發生衝突,哪怕只是言語上的衝突,都有可能起到想法作用,給大志和大個兒帶來傷害。」
「不明白。」喬曉靜深吸了一口氣,一臉憤怒之色,微微搖著頭。
「而今,」那吳老闆說道,「哄搶東西已然成了漫過堤壩的洪水,我們只能想辦法引導,讓洪水儘量減少傷害,豈能將洪水倒回去?這顯然是做不到的。對於我們當下面臨的問題也是如此,我們不可能讓老鄉停止哄搶行為,只能讓他們去搶,東西搶完了事。」
「可大志和大個兒……」喬曉靜始終無法安心。
「順其自然,」那吳老闆接著說道,「搶到東西的人洋洋得意,沒有搶到東西的人自嘆倒霉,圍攏的群眾如同海水退潮,慢慢散開,大志和大個兒也就沒事了。沒事了,他倆不就回來了?若是有人前去摻合,倒是很可能打亂這種基本的趨勢,招惹那些沒有搶到東西的老鄉憤怒,將這種憤怒遷怒於大志和大個兒,反而有可能給他倆帶來麻煩和傷害。」
「那我們也不能什麼都不做吧?」喬曉靜顯得很沮喪。
「那倒不是,」那吳老闆說道,「我們可以做的事情很多,譬如阿紫現在就去幫著周老闆做飯,多做點兒他倆喜歡吃的,待大志和大個兒回來,好好慰勞慰勞他們,給他們壓壓驚。我們呢,可以燒水沏茶,將茶水泡好,大志和大個兒肯定嗓子都要冒煙了,等他們一回來就能喝上幾口茶水,潤潤嗓子,豈不比我們站在人群外面干喊對他倆實惠得多?」
「就這樣?」喬曉靜扭頭看著老周、翠玉和阿紫,臉上的怒色消減了很多,不過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愧疚,讓位這樣似乎對還處在人群中的大志和大個兒不太公道。
「聽吳老闆的,」那老周笑道,「我覺得他說的不錯,咱們前去沒用,倒不如做些有意義的事情。我這就去做飯,大家應該早都餓了。」
「那……」阿紫怯怯地看了一眼喬曉靜,試探性地說道,「那我去幫周老闆做飯,給他打打下手。」
「這樣好嗎?」喬曉靜總覺得不安,看著阿紫隨老周下樓去了,看著吳老闆和翠玉說道,「將大志和大個兒置於怒濤一般的人海之中,而我們幾個卻呆在旅館之中享清閒。」
「我心裡空落落的,」翠玉說道,「也不知道大志和大個兒現在怎麼樣了,東西沒了就沒了,可人千萬不能再有閃失,要不然可真……」
「別胡思亂想了,」那吳老闆勸道,「我們在這裡,既看不到情況,也出不上力氣,想再多都是多餘的,毫無意義的,反倒讓自己彆扭。我們要相信大志和大個兒,他倆都是有豐富鬥爭經驗的同志,面對這種浪潮,我相信他倆不會出事,絕對會全身而退的。」
而此時,大志和大個兒所牽馬背上的東西已經被老鄉搶劫一空,只剩下被拽得錯了位置的馬鞍子,他倆也已經不再身處人海漩渦之中,而成了無人關注的閒人。
這大志和大個兒身上的衣服似乎都被撕爛了,一片一片的,滿身都是泥土,甚至臉上也有泥土。如同巨浪一樣的人海終於退潮了,搶到沒搶到東西的老鄉都離去了,道路變得空曠了很多,現在就只剩下了他倆和那三匹身心輕鬆且有些無聊的馬了。
「坐會吧。」大志指著路邊的一塊石頭,牽著馬走了過去。
「好啦,終於清靜啦!」大個兒牽著馬來到了路邊,坐在了大志身邊。
「哎呀,」大志嘆道,「真是不敢相信竟有如此狀況的場景,此前還從未遇到過,這一次也算是長見識了。單喧鬧之聲,就吵得我這雙耳朵一直嗡嗡作響,竟然連自己的說話聲都聽不見了。」
「說搶就搶,」大個兒嘆道,「一點徵兆都沒有,根本就不給你我反應的時間……」
此二人望著淡淡的天空、寂寥的道路以及遠處的人影,心裡也空蕩蕩的。
「走吧,」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大個兒站起身來,拽了大志一把,並說道,「他們幾個也不知道怎麼樣,應該在旅館。」
「走嘍!」大志一躍上馬,長喝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