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紅杏葬禮剛剛結束,幫忙的村民剛回到泥娃家的時候,站在正屋台階上的喬寶財突然下令,將大逆不道罪大惡極的泥娃抓了起來。
事發突然,在場的人都大吃一驚,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無比驚愕的神情。
「怎麼,沒有聽懂我說的話嗎?」喬寶財看到沒人動彈,都只是傻站著,厲聲問道。
眾人這才如夢方醒,面對喬寶財這一決定,結合紅杏屍骨未寒,頓時私議聲四起,有贊成喬寶財這一決定的聲音,有反對的聲音,當然也乏表達立態度的聲音。
「這……」有兩個年輕人滿是狐疑地站了出來,相比之下他們與喬寶財關係不遠,是他的侄子,但不是親侄子,他們站在泥娃身後,卻不知到底該不該遵從喬寶財的命令。
「給我抓起來!」那喬寶財狠狠地跺著腳,咬牙切齒道,「你們都怎麼啦?他可是喪失了人性的殺人凶,不顧及生育之恩撫養之情,殺死了自己的母親,比惡狼還要兇殘,難道不該接受最為嚴厲的懲罰嗎?喬家村自建村以來,還未曾出現過如此罪大惡極之人,可惜被這個畜生終結了。為了祖宗先人,也為了子孫後代,大家可不能有婦人之仁啊!」
「是!」很顯然那兩個年輕人被喬寶財說服了,一人一條胳膊,將泥娃抓了起來。
「將他捆綁起來,狠狠地抽打,活活打死才對!」人群突然有人高喊道。
「畜生,吊死他!」又有人說道。
「應該綁上石頭,扔進河裡淹死。」
「輕易讓這個畜生死了,太便宜了。」
「對,應該將他千刀萬剮……」
「支頂油鍋,將他烹了……」
在喬寶財的鼓動下,村民的情緒和內心的狂野徹底被激活了,他們想出了各種各樣的辦法和酷刑,一心想看到泥娃死。在這種情況下,那些高喊馬上將泥娃處死的人還算是飽含善心的人,更多的人則是想看著泥娃接受各種酷刑的折磨,想讓他一次嘗遍人世間可能存在的各種痛苦,之後才慢慢死去,他們好像覺得這樣才能讓他們內心渴望且從未體驗過瘋狂虐殺的癮一次就過夠過足,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自覺地產生出活的幸福感來。
那泥娃身陷自責和內疚之,儘管雙臂快要被扭成翅膀,腦袋被重重地按在地上,他卻沒有絲毫反抗,默默地承受著,淚如雨下,滴落在冰冷的地上。
「鄉親們,」喬寶財擺了擺,村民們憤慨之聲才慢慢停下,他冷冰冰地說道,「我跟你們一樣,做善人行善事大半輩子了,見不得這種人面獸心衣冠禽獸,恨不能摘其膽、剜其心、食其肉、寢其皮,可我們不能這樣做,這樣不就跟這個畜生一樣了嗎?」
鄉親們看著喬寶財,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期待他做出決定,期待他做出他們心裡期盼的那種決定。
「因此,」喬寶財接著說道,「我決定給這個畜生脖子上掛一個大牌子,牌子上寫上『弒殺親生母親的畜生』這幾個字,押著在村子裡遊行一圈,大路小道都得轉到,讓村子裡男女老少大人小孩都得看到,看清楚這個畜生的真實面目。而後再將他押到祠堂去,在那裡接受最為嚴厲的族規,讓他好好嘗嘗祖宗先人留下來對付畜生的各種刑具……」
「半截死了可咋辦?」一個蓬頭垢面的老漢怯怯地問道。
「那就是命。」喬寶財冷冷地瞥了那人一眼。
「這怎麼能行呢?」聽到這話,站在泥娃身邊的兩個年男子低頭議道,「若是就這麼死了,可就沒有會見識祖宗留下來的全部家法了,多可惜啊!」
「是啊,是啊!」另一人說道,「死了有什麼好看的,又不是沒見過死人。各種大刑一字擺開,既震撼又驚奇,所有大刑過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才有的好看嘛。」
凡是聽到這幾句話的人都明白,他倆雖未直接說出名姓,但所指之人非那泥娃無他。縱然很多人都想讓泥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將他們心沉寂的全部恨意徹底發泄出來,可當他們聽到這些話的時候,還是多少有些驚訝。對於喬曉靜來說,內心簡直就是震盪。
「這可不行,」喬曉靜將喬雙喜拽到一邊,低聲說道,「他們想通過折磨泥娃而獲得滿足,想通過泥娃慢慢死去得到快樂,我們不能就這樣看著泥娃被活活折磨致死吧?!」
「你沒看到嗎?」喬雙喜扭頭看了一眼人群,小聲說道,「村民的想法多麼一致,他們都想泥娃死,而且是死得越慘越好,這種情況下,你我又能做什麼呢?」
「真是奇怪,」喬曉靜搖頭嘆道,「這泥娃殺了自己的母親,確實罪大惡極,可並未對村民干出什麼罪大惡極的事,為什麼這些毫不相干村民非要置他於死地呢?難道是紅杏嬸子平時人緣好,大家都捨不得她這樣慘死,還是根本就不為紅杏嬸子,而有其它……」
「絕對不是捨不得,」不待喬曉靜將話說完,喬雙喜插言道,「依我看,這些人根本不是為了紅杏嬸子,更談不上正義,而是借滿足自己的……怎麼說呢,反正是私心。」
「不錯,」喬曉靜點頭道,「我也是這麼覺得。正因為他們是為了私慾才這麼做的,那就是草菅人命,我才想救泥娃,不想看到他被這些所謂的正人君子害死。」
「說的輕巧,」喬雙喜皺著眉頭說道,「就憑你我之力,怎麼可能從這些人救下泥娃?再說了,村里人對你我頗有成見,到時候恐怕我們還沒挨上泥娃,就已經被他們結果了小命。」
「那怎麼辦啊?」喬曉靜承認喬雙喜顧慮是有道理的,無計可施,深深嘆了口氣,隨又說道,「真的想辦法,一旦到了祠堂,那泥娃定然會受盡萬般痛苦,而後一命嗚呼。」
「這我也知道,」喬雙喜緊緊咬著嘴唇,無奈地說道,「咱們在這兒都救不了泥娃,到了打著祖宗先人的旗號打死人不償命的祠堂,就更別奢望能救出他了。可我這腦袋一到關鍵時候就成了榆木疙瘩,根本就想不出什麼辦法來。這,這,這可要急死人了!」
「牌子寫好了,牌子寫好了……」就在這時,突然聽到有人遠遠喊叫而來。
「牌子寫好了,那現在就可以押著遊行了……」人群又一次嗡嗡起來。
「壞了,」喬曉靜嘆道,「他們已經準備好了要去公示,看來這次真的沒法子了。」
「這麼大點破村子,」喬雙喜說道,「眨眼工夫就轉完了,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進入那個不知迫害了多少人的祠堂,唉,真是不敢再往下想……」
「你暫時在這兒呆著,看他們還想幹什麼,我得……沒有別的法子,只能這樣了。」喬曉靜沉思了片刻,語無倫次地說了兩句,低頭離開了泥娃家院子。
喬曉靜剛進入村子,便聽到身後傳來了吵雜的聲音,她回頭看去,那胸前掛著一張大牌子的泥娃被人押著走上了大道,他的身後便是陣容龐大的村民。
不敢遲疑,喬曉靜扭頭便朝祠堂而來。
「我得進去。」喬曉靜面對看守祠堂的喬老漢,冷靜地說道,「喬族長和村民馬上就要到了,我不想讓他們看到我呆在祠堂外面。」
「太好了,」那喬老漢爽快地打開了鎖,並推開了大門,笑著說道,「你能回來,可是幫了我的大忙,我還正愁著如何向族人交待呢!現在好了,我沒有必要再找藉口了。」
「我不想連累你,」喬曉靜淡淡地說道,「也不想製造麻煩,你就呆在大門外吧。再說,族長他們馬上就要到了,迎迎他們吧,我得馬上就進去。」
那喬老漢想都沒有多想便接受了喬曉靜的安排,看著喬曉靜獨自一人進入祠堂,隨後便關上了大門。
喬曉靜躡躡腳回到祠堂大門跟前,她藉助兩扇門之間空隙向外面看著,目光所及之處並未看到那喬老漢的身影,也沒看到祠堂外有別人,這才放心地來到了祖宗牌位前。
「諸位祖宗在上,」喬曉靜跪在了地上,虔誠地說道,「晚輩也是為了救人性命,無計可施才出此下策,諸位祖宗若是在天有靈,請務必原諒我啊!」而後她連磕個響頭。
為了確保計劃順利實施,喬曉靜又透過門縫探視了一翻,沒有發現喬老漢盯著屋內,也沒有看到有別人在祠堂外面,她這才端起香案上油燈,點著了鋪在香案上的綢布、柱子上懸掛的幡子、綁在祖宗排位上的紅布,以及其他能夠快速引燃的物品。
整個祠堂從柱子到牌位都是木質東西,而且經年累月,早已經乾燥到了極點,遇火瞬間就著了起來,火勢越來越大,無數條火蛇正沿著祖宗牌位向屋頂趴著……
「著火了,著火了……」看到火勢越來越大,即便有人救火,這祠堂也難保,喬曉靜這才猛砸大門,並歇斯底里地喊叫著。
「啊~」那喬老漢打開大門,面對眼前火海,瞬間驚呆了,撲通一聲癱坐在了地上,嘴大張著卻遲遲未聽到說話聲。
喬曉靜那顧得了別的,燒毀喬氏祠堂,其罪非小,若是眾族人一起發狠,絕對會將她也碎屍萬段。她跑出祠堂,驚慌失措,突然想到了不遠處有口小時候玩過的廢棄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