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喬寶財的夫人覺得情況不妙,笑著迎來過去,對王榔頭道:「王大財主真是有心得很,來就來吧,咱們兩家本就一河之隔,低頭不見抬頭見,何必如此客氣?」
喬寶財夫人的話很有深意,也許其他人聽不出來不同,只以為是一堆客套虛言而已,但王榔頭卻懂得這婦人言外之意,顯然這婦人已經看出了他的來意。
那王榔頭清楚,這婦人所謂「有心得很」,指的是曾經發生的幾件不愉快的事情早已經成了過去,不應該耿耿於懷,暗指他有些小肚雞腸。
而所謂的「兩家本就一河之隔,低頭不見抬頭見」,則是想說明凡事不要做得太過太絕,應該留有後路才是,畢竟兩家相距不遠,誰也難保不會出現求人之事,若真到那時,給對方留有餘地,恰是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若是太絕,很有可能也斷了自家生路。
那王榔頭豈會因婦人之言而改變主意,他始終認為曾受喬寶財家人羞辱,總想找機會報復,現在機會就在眼前,又恰逢「傻子」訂婚之際,這樣的機會更是千載難逢,遂裝傻充愣道,「嫂夫人眼中了,我來沾大哥喜氣,這點東西算得了什麼?」
喬寶財婦人看了一眼喬寶財,強顏歡笑著點了點頭。
「既如此,」喬寶財站起身來,笑著說道,「咱兄弟兩個更應該好好敘敘舊情,要不這樣,讓這些親戚在這兒坐著,暫由賤內照應,咱倆何不前去別屋,一邊喝茶一邊閒談,豈不清淨,不知王老哥意下如何?」
「我看不必,」王榔頭擺了擺手道,「我一來,你便單獨待我,豈不冷落了這些親戚?再說了,我這個人天生就喜歡熱鬧,平時哪裡人多就往哪裡去,不好清靜。哈哈……」
「要不這樣,」女方家人中有一位老者似乎看出了不對勁,便站起身來,雙手抱拳,對喬寶財和王榔頭說道,「二位有要事相商,我們就先別過了,咱們改天再會……」
「不不不,」那王榔頭也站起身來,擺手笑道,「老先生多慮了,我再三說過,此來目的就是道賀。我這剛坐下,您就起身要走,這讓不知道內情的人還以為我不招人待見。」
「王大財主您誤會了,」那長者說道,「我們正事已經談完,您來之前就在閒扯,並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你們談你們的,我們坐在這兒確實不方便。」
「咱們之間好像就只能有一人可以坐在這裡似的,」那王榔頭說道,「若是您執意要走的話,那您坐著,還是我走,我走不就行了嗎?」
這王榔頭轉身便欲出門,氣氛頓時變得很尷尬,這是劉麻笑著說道:「好啦各位,都坐下吧,既然相聚於此,說明大家有這個緣分,都是閒聊,也就不必計較太多啦。」
喬寶財和婦人強顏歡笑,儘量應付著場面。
「我剛才說過,」那王榔頭笑道,「我此次前來,沒有別的事兒,就是來向喬大財主道賀的。聽說喬大財主老當益壯,又要當爹了,我聽到這個消息,著實替喬兄高興,自想這麼大的事怎能不親自前來道賀,故而備了些許薄禮,還請各位不要見笑……」
「王兄請先等等,」不待王榔頭將話說完,喬寶財便打斷了他,一臉茫然上前反問道,「王兄之言,著實令鄙人費解,你口口聲聲說我老當益壯,又要當爹,請問這些話何意?」
「怎麼啦?」那王榔頭眉頭緊鎖,疑惑的眼神遊移於喬寶財及眾位來賓身上,他不解說道,「難道我說錯話了嗎,喬兄怎麼會有如此一問?我們河東村男女老少都知道喬曉靜即將當爹的消息,嫂夫人紅杏已經顯懷,你們又何必在此相瞞,這是好事、喜事啊!」
「王榔頭!」喬寶財忽地站了身來,怒目而視,指著那王榔頭斥道,「水可以亂喝,話不可以亂說,這種事情豈能胡說八道?」
「我說呢,」喬寶財夫人也看不下去了,走上前來,不屑的說道,「一向小肚雞腸的王大財主怎麼可能這麼好心,竟然會帶著東西來我們家,原來是另有目的,帶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並非善舉,而是憋了大招,前來羞辱我們,王大財主可真是用心至極啊!」
「喬兄,」那王榔頭一臉無辜,雙目充滿了疑惑,一副不明就裡的神情,喃喃自語道,「嫂夫人,我想你們一定是誤會我了,我,我,我這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我此次前來確實是好意,目的就是想藉助這件事彌合咱們兩家之間的嫌隙,沒有別的意思啊?」
「王大財主請吧,」喬寶財已經氣得臉色都變了,一臉烏雲,指著門口,冷冷的說道,「我喬寶財雖然卑賤,但也不是不要臉面之人,是朋友,我歡迎,若不想與我喬寶財交好,若不願給我喬寶財臉面,我喬寶財也絕對不會低三下四的挽留,請吧!」
「這,」王榔頭顯得一頭霧水,結結巴巴說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們村紅杏身懷六甲,所有人都說那孩子是你喬大財主的,正因此,我才來……」
「姓王的,」喬寶財夫人急了,她抱起王榔頭帶來的東西,憤怒的扔到了屋外,彩蛋和花饅頭掉落了一地,怒斥道,「有你這麼欺負人的嗎?太過分了,你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能夠登門幹這樣的事情?做人還是留些餘地的好,千萬不要將事做絕了!」
「你個王八蛋,真會選日子啊!欺負人竟然欺負到了老子的頭上,老子今天就算是豁出這條老命,也有跟你同歸於盡。」喬寶財抓起手邊的茶壺向王榔頭扔了過來。
那王榔頭早有準備,始終盯著喬寶財及其夫人的手,見茶壺飛來,身體一側,那茶壺結結實實砸在了門邊的牆上,「咔嚓」一聲,碎了一地。
眾人無不大驚,紛紛站起身來,只見那喬寶財瘋了似的向王榔頭撲來,坐在一邊的劉麻發現事情不妙,趕緊起身上前,擋在了王榔頭身前抱住了喬寶財的腰。
那劉麻竟然充起了好人,他先將喬寶財連推帶搡逼到了不遠處的凳子上,讓其坐定,又安撫喬寶財夫人坐下,最後又一手抓著王榔頭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拍著王榔頭的肩膀,讓他也坐下來,這才對著眾人言道:「稍安勿躁,諸位稍安勿躁。」
「喬財主,」前來訂婚的女方家人都覺得很尷尬,婚事成功與否暫且不說,單就親家這一頭的髒水,他們已然看不下去,其中那位老者說道,「我們再坐在這裡就有些太不懂事了,你家裡有事,還是先處理你們的事吧,我們就先不打攪了,這就告辭!」
那老者帶著自己的人朝屋外走來,劉麻堵在門口,笑道:「老伯何必多心,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這事與喬大財主沒有關係,真的,你們只管坐著就行……」
「麻煩您讓開,」那老者冷冷的說道,「你可以不要臉面,我們不能不要臉面,我都這把年紀了,總這麼坐著確實有些不習慣,還是走得好,請你讓開吧!」
那劉麻強顏歡笑,卻不知該如何對答,被那老者推開,其餘人等緊隨其後,浩浩蕩蕩朝屋外而去。
「親家,」喬寶財夫人匆忙跟到門口,高聲喊道,「親家,不好意思啊,這都是誤會,改日我和當家的一定備上厚禮,親自到你們家登門謝罪……」
那老者等一干人就像未聽見身後有叫喊之聲,既未回頭,也未應聲,徑直出了大門。
屋子裡頓時鴉雀無聲,喬寶財夫人就像霜打的茄子,有氣無力的坐回到了凳子上。
那王榔頭身為河東村大財主,畢竟也是見多識廣之人,看到這種局面,自然不敢再行逞強,慢慢站起身來,雙手抱拳,不停躬身點頭,唯唯諾諾道:「喬兄,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都怪我,怪我偏聽偏信,才造成了現在的局面,真對不起……」
「你個王八蛋,」喬寶財站起身來,牙咬得咯咯作響,憤怒的斥道,「我今天不弄死,我喬寶財就不姓喬了。你與我之間就算是有再大的仇恨,也不能當著我親家人的面幹這樣的事情,你也太陰毒了,既然你不講仁義,也就別怪老子心狠手辣!」
話音未落,喬寶財抓起對面的茶杯又向王榔頭扔了過去,此時喬寶財夫人已經抓起了笤帚,正朝王榔頭沖了過來,王榔頭剛躲過了喬寶財扔來的茶杯,沒想到喬夫人手中的笤帚已經打在了他的身上,他慌忙用手擋著,低頭朝屋外竄去。
「劉麻,」喬寶財吼道,「關上門,我今天非得將這個王八蛋打死不可。」
那劉麻也不是傻子,豈會在這種情況下聽從喬寶財的命令,待王榔頭衝出了屋去,假裝沒來得及,這才關上了屋門,竟然將喬寶財兩口子堵在了屋內。
正逢氣頭上的喬寶財兩口子,一肚子火沒處撒泄,喬寶財掄起了拳頭,喬夫人掄起笤帚,竟然將劉麻堵在門後打了起來。
「是我,」那劉麻抱著頭,又蹦又跳,哀求道,「是我劉麻,你們打錯人了,你們打錯人了,那缺德的王榔頭已經逃走啦……」
喬夫人撒了氣,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喬寶財略顯慚色,將劉麻攙扶著坐到了凳子上,給劉麻遞了一杯熱茶。
那劉麻滿臉是傷,吸溜著喝了一口茶水,咧著嘴道:「這個王榔頭真是混賬,紅杏懷孕之事就算與任何人有關,也不可能牽涉您喬族長,別人不相信你的為人,我劉麻卻敢用性命擔保。」
喬寶財笑著點了點頭,並未接話。
那劉麻當著喬夫人的面,接著說道:「你們想想,就紅杏那麼風騷的女人,而且長期獨居,日夜無事,寂寞空虛,你情我願,誰又保證得了那孩子是誰的……」
不多時,劉麻這番話便傳到了紅杏的耳朵里,紅杏怒捶著肚子,嚎啕大哭了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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