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十七翌日一早便在捕快吏房裡找陳躍與林長生,努力地說服他們先別急著結案,再給她一日的時間便好。
林長生有點莫名:「十七,你這是做什麼?案子既是已破,哪有不結的道理?何況案子一結,陶婆婆便可放出來。」
說到這,他又神神秘秘地湊近陰十七,低聲道:
「我可聽陳躍說了,陶婆婆可是你小子的祖母!莫非你不想你祖母快些出牢獄?」
陶婆婆是陰十七的祖母一事,衙門中確實只有幾個人知曉。
除了知縣、縣丞、主薄三人之外,也就她自已與陳躍曉得此事,現今再加上林長生,便是六個人知曉。
陰十七看了眼同在旁的陳躍,陳躍被她看得頗為不好意思:
「林大哥也非外人……」
陰十七趁在林長生瞪大雙眼前,好笑應道:
「林大哥當然不是外人!我自沒什麼可隱瞞的。」
林長生甚是滿意地點頭。
陰十七又正色道:「祖母在牢獄數日,我日夜甚是憂心,恨不得此刻便接祖母出來,可是……林大哥,此案還有蹊蹺!」
林長生顯然不信陰十七所言。
陳躍也表示質疑:「十七,自我聽你說道王憶中那妻妾三人的異常,我便覺得你一直在懷疑她們,是不是?」
林長生驚道:「你懷疑林金花她們三人?」
陰十七道:「也並非盡數懷疑,只是覺得連發的四條人命與她們脫不了干係,可范里的書信一出,她們的干係便撇得乾乾淨淨,我想試一試!」
林長生表示沒明白,他覺得范里的遺書已然交待得很清楚,王憶中被殺一案已然不必再查。
陳躍雖心向陰十七,很想去相信她,可她在他眼裡,終歸不過是初入衙門的十五歲少年,即便有什麼查案的天份,那也是有限。
他並不十分認同陰十七想再入王府查探的提議。
見二人皆不信她,陰十七有點急了:
「要不半日?就半日!林大哥,陳大哥,你們將結案延至午後,我只需半日便可!好不好?」
林長生與陳躍對看一眼,仍不為所動。
陰十七輕咬下唇,她覺得她應該拋出點什麼,否則這兩位捕爺怕是不會應承:
「范里死前留下的書信並非遺書!他並非是自盡,而是被人所殺!」
林長生與陳躍這回大驚失色,陳躍先定下神來:
「十七,你這話可有依據?」
林長生隨著道:「對!你可有證據?」
她有依據,可亡語一事說不得。
她沒證據,若是有,她直接拿出來了,何需如此費口舌?
陰十七搖首,直言道:
「倘若是我多疑,那我自會向林金花她們三人道歉,請求她們的原諒!倘若非是我多心,那這何嘗不是給冤屈而亡的亡魂一個交代?
只需半日,或錯或對,皆由我一人承擔,林大哥與陳大哥莫非是想日後壓著這麼一個疑慮在心中,日夜不安麼?」
林長生有點不悅:「你小子!明明是你自已的疑慮,怎麼安在我與陳躍二人頭上來了?」
陳躍倒是不作聲,他看著她,眸里同樣有著微微的不悅。
陰十七也曉得自已那話說得有些重了,可不重些怎麼可能令他們應承:
「莫非林大哥聽我說范里並非自殺之後,此刻心中仍無半絲疑慮麼?」
又對陳躍道:「陳大哥呢?莫非沒在想,或許我是對的呢?」
林長生與陳躍同時一驚,他們心中所想確實如她所言。
最終二人做出了妥協,可也提出三探王府一行,他們二人皆要同去。
陰十七自已沒有拒絕的道理。
他們能同意,她已十分高興。
到了王府,林金花與秦雙雙接見了陰十七三人,稀奇的是楊冬兒竟是沒出現,說是病了。
三人在正廳坐下後,林金花吩咐丫寰端上來的香茗也已上桌。
陰十七關懷道:「楊姨娘可還安好?」
林金花含著笑:「只是偶感風寒,並無大礙。」
這麼巧?
她此番前來便是要先拿楊冬兒開個刀的,怎麼就病了呢?
秦雙雙問:「各位捕快大哥今日前來,可是……」
林長生不覺看了陰十七一眼:「今日前來,是為了王老爺被殺一案。」
秦雙雙又問:「可是還有何疑問要問我們三人?」
陳躍搖首:「不,是找到兇手了。」
林金花即時與秦雙雙相視:「終於找到兇手了!老爺的仇得報了!」
她們很是激動,臉上既落了淚又含著笑,看得林長生與陳躍不禁同看向陰十七。
陰十七卻沒有看他們,而是緊緊盯著又哭又笑的林金花與秦雙雙,突然問道:
「王老爺生前……可曾虐待過你們?」
林金花與秦雙雙渾身一僵,淚還在她們臉上,笑卻早已消失。
秦雙雙取出絲帕抹了抹朦朧的淚眼,不明問道:
「陰小兄弟此話可意?」
陰十七觀其神色,見秦雙雙除了初時那一瞬間的僵硬之外,再無異色,而林金花心理則薄弱許多。
自她說出虐待二字,林金花一僵過後,便刻意埋低了首,眼帘更是掀都不敢掀起,斂著默默無言,連詢問她為何突出此言的質問都無。
這不合情理。
陰十七含笑道:「秦姨娘心中不是很明白麼?」
秦雙雙微冷了神色:「還請陰小兄弟明言,婦人不明白!」
陰十七轉向林金花:「夫人呢?可明白?」
林金花被她這麼一喚,渾身又一個激靈:
「不、不明白!」
陰十七起了身,走到林金花跟前,慢慢地彎下身去。
林金花在圈椅中已然繃緊了全身,這樣被陰十七一個靠近,她愈發坐立不安。
她不敢看抬一個眼看陰十七,更忘了這個時候,她是可以訓斥冒然欺近她的陰十七的。
畢竟陰十七乃一身男子裝扮,她此時便是一名男子,即便僅有十五歲,也是男女有別,可她卻忘了。
陰十七更肯定了,林金花心中有鬼!
秦雙雙這時卻發起難來,她起身便是一個怒罵:
「陰小兄弟,你這是做什麼!莫不是欺我們一門孤寡不成!」
林長生與陳躍兩人更是坐不住了。
他們同時起身,想著讓行為不端的陰十七退回座來。
可未待他們出聲,陰十七已然伏在林金花耳際,幽幽說道:
「夫人,王老爺的魂可還在這正廳里呢!」
林金花瞪大雙眼,渾身哆嗦起來,眼神死死不敢往她的左手邊望去。
只因再上去,那便是上首的左圈椅,正是王憶中身死之處。
秦雙雙一把推開陰十七,陰十七被她推得往旁退開了兩三步。
林長生與陳躍沒聽到陰十七在林金花耳際所言,離得最近的秦雙雙卻是聽得十分清楚,她低聲安撫著林金花:
「姐姐莫怕!老爺已經死了,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