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就好說了,村民們各自回家,你一塊我一塊,三十貫銅子很快就變成六百塊肥皂。
姓鄭的提了提手裡的一麻袋肥皂,看著挺大一袋,可這份量,比來時的那一褡褳銅錢還輕多了,提在手裡都不費什麼力氣。
真不知道錢老爺買這個幹嘛使的,又不像是能吃的東西。他剛才還特地拿起一塊肥皂舔了舔,一股怪味道,惹得周遭的幾個村民直笑。
錢貨兩訖,待姓鄭的提著麻袋走得看不見了,村民們一個個這才做夢似的,瞅著地上的銅子直發愣。
「發什麼愣?這些銅子全靠青子,吃水莫忘掘井人,可不能虧了藍家。」
李伯說完弓下身子,從三十貫銅錢中提了兩貫,朝旁邊一個壯實的小伙子揮了揮手。
「二牛子,給你指派一個重要任務,這緡子錢送去給你藍叔。他若是不要,你便說是子青幫村里掙來的,讓他一定得收下。」
二牛子連連點頭,接過錢正待領命而去,李伯忽然又把他叫住。
「不對不對,你藍叔若是不要,別理他,就他那一根筋,怕是不好說話……直接交給你藍嬸,啥都不用說,話都省了。」
李伯說完得意地一笑,眼裡閃出睿智的光芒。依藍李氏的性子,只要說是他兒子掙的錢,她一定二話不說先收了再說。
在場的村民無一不對李伯的安排叫好,不愧是村里鬍子最白、眉毛最長的長者,年紀雖大,心裡卻是比誰都亮堂。
李伯又掃視了一下眾人道:「把剩下的銅子全送到邢黨長家去,讓他幫著,分了!」
村民們一個個歡呼雀躍,青子不僅是神,簡單是財神啊。
上次是牙粉,近二十貫。這次是肥皂,整整三十貫,隔三岔五就能變出錢來。再加上外頭的商鋪,以及鋪子生意帶動的手工業,因為藍子青,今年楓麓村村民的錢袋子一個個全都鼓了起來。
地上的銅錢搬得差不多的時候,虎妞從村外頭三蹦兩蹦地跑進來,這小妮子剛才不知道被李伯支去幹啥了,跑得一身是汗。
「妞子,先喘口氣。」李伯愛憐地摸了摸虎妞的頭,期待地問道:「咋樣?」
虎妞擦了把汗,嘴裡蹦出一口稚嫩的童聲:「爺爺,那個姓鄭的大叔提著麻袋,上錢家村去了。」
旁邊的村民們紛紛轉過頭來,李伯也瞪大了眼珠子:「真進錢家村去了?沒看錯?」
虎妞使勁地點了點頭,差點把綁好的髮髻給弄散亂開來。
李伯顫抖地從地上提起那最後一緡子銅錢,喃喃道:「神了,真神了!我李老頭活了七十來歲了,錢首財的銅子,還真是頭一回摸著。」
……
村里總共就一百多戶人家,家家戶戶又分到兩百多個銅子,最讓人解氣的是,這些錢居然都是錢首財的錢!
放以前,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啊,從來只有村民們忍受錢首財的壓榨,還能指望錢首財吐出一個銅子?
村里簡直熱炸鍋了,錢首財的錢啊,怎一個爽字了得。
最開心的只怕要數邢黨長了,不但解氣,更重要的是,像藍子青說的,今年楓麓村的賦稅,這下子應該是有著落了。
他現在對藍子青種冬麥的想法更有信心了。這小子,說出來的話雖然都有些驚人,不過最後卻無一不變成了事實。
先是發展商鋪,他本來不怎麼看好,只是礙於情面幫著動員,誰知道藍子青使了什麼法子,鋪子竟一家接一家地開起來,生意居然還紅火得很。
再就是錢首財大搞免費陰謀,弄得人心惶惶,誰知這也被藍子青又笑又鬧,根本不當一回事地挫敗了,還把那位錢大牙整成錢無齒,想想都覺得神奇。
眼下還熱乎的,賺錢首財的錢。這小子不知道腦子是怎麼長的,真敢想,可偏又每次都能成事,邪門哪。
邢黨長給村民們分完錢,不由地大發感慨,鄉野有遺賢,楓麓村也不知道燒了哪門子高香,竟出了這麼個人才,真叫他老懷大慰。不行啊,待開了春,一定要來一場隆重的祭祀,祭祖、祭神、祭天,感謝老天給這小村子弄來這麼個奇寶!
全村人口袋裡都揣著銅板,臉上都掛著笑容,但卻有個人開心不起來,那便是豆腐六——因為只有他最清楚,錢首財為什麼要花大錢大肆收購肥皂。
而且他注意到,打今天早上開始,一車接一車的骨頭從他眼前晃過,慢悠悠地運進了錢家村。瞧這樣子,別說巴東縣城,就是稍遠些的宏梁縣城,只怕他也收不到骨頭了。
錢首財的管家錢四指就站在官道旁,指手畫腳地指揮著車夫運貨,時不時還往這邊看過來,邪邪地對著他笑,笑得他一陣心虛,手裡的豆腐好幾次都炸得焦了。
除了骨頭,還有爐子、柴火、大鍋,時不時還會捎上兩面石磨,錢首財這是要幹啥,他心裡最清楚不過了。
他已經找過兩趟青子了,可青子只是笑,叫他別擔心。能不擔心嗎?這禍事可是完完全全由他們兩個惹出來的。雖然他豆腐六沒念過什麼書,大字也不識幾個,可為虎作倀這個詞,他還是知道的。
真不知道青子怎麼還能笑得出來,什麼好戲在後頭,依他看啊,好戲都讓錢首財、錢四指他們唱去了。
邢九妹顯然也注意到錢家這麼大的動靜,姓錢的別又在搞什麼陰謀吧?
別說是她,連路人都紛紛側目,議論紛紛,第一次見到有人滿車滿車的運骨頭,真稀奇。楓山口的大名真不是蓋的,當真什麼樣的事情都有。
邢九妹特意提醒了藍子青,藍子青轉頭看著那些白花花的骨頭,意味深長地說:「折騰吧,讓他們使勁折騰,越使勁越好。」
弄得邢九妹和張二胖看看那些骨頭,再看看藍子青,大眼瞪小眼,搞不清楚現在到底是怎麼個狀況。
藍子青現在只有一個想法,時間啊,快點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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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藍子青睡得正香,張二胖又來拍門。
被窩裡的藍子青不由地感嘆了一聲,還能不能讓人安靜地睡個懶覺了?要知道,滿滿的尿意都沒讓我早起啊,撒泡尿要跑出老遠,想想還是不尿了,就是為了多睡會。
好在藍子青早防著天天來叫|床的胖子了,他身子動都沒動,被窩裡伸出一隻手來,拉了拉床頭的一根繩子,門栓應聲而開。
張二胖衝進門來:「青哥,快別睡了,出事了。」
「胖子,又出啥事了?」
張二胖一把掀了被子叫道:「邢姑娘又殺上錢家鋪子去了!」
「你為什麼說又呢?」藍子青一時有些哭笑不得,這小妮子,還真是個愛惹事的傢伙,怎麼一有空就殺到錢家去?
「好像今日錢家一大早地又開了家新鋪子。邢姑娘方才特地來找你,見你還在睡,一時氣不過,就,就……」
「什麼新鋪子,胖子,好好說。」
「你不知道青哥,俺都想殺過去了。你猜姓錢的這新鋪子賣什麼?」
張二胖說到這裡咬牙切齒起來,雙眼噴射出憤怒的火焰,大聲吼道:「牙粉!錢家牙粉!」
藍子青眼前一亮,也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張二胖滿臉憤怒神色,藍子青居然還能笑得出來:「錢首財這是變著花樣找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