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形碧綠玉墜在光亮的映射下發出晶瑩璀璨的寒芒,好似女子幽怨的眼眸。燃武閣 m.renwuge.com
古錢悶頭盯著看了幾眼,那玉墜邊沿小小的凹點赫然在目,他緊蹙的眉尖掛著一絲惆悵若失「這是萃玉制的,這上面的凹點是被磕的」
古錢已經不太記得那甄氏的相貌,只記得她有雙好看的眸子,說起話來輕聲細語的,性子嬌柔的宛若小雀兒。
記得她曾經每日佩戴他送的這塊扇形形狀的玉墜這塊質地不算上佳的玉墜,她歡喜的不得了。
確切來說,應該不是送她,是她自己討要的。
那日他像往常一樣習劍時,不小心把掛在腰間的萃玉掉在了地上,萃玉雖通體晶透,但卻極易碰碎,那一掉,硬是把那弧形的碧沿,給磕了一方凹點,他不悅的隨手扔在了案上
誰知那怯懦的女子小心翼翼的問他,能否給她!
古錢閉上眸子,凹點的玉墜反射著陽光讓他無處遁形
他終究是對不起她的。
那甄氏雖是他的妾,但他不過是看在沈星若的面子上,才把她抬為姨娘。
古錢粗粒嵌著老繭的指腹,摩挲著茶碗,灰暗的臉孔有郁色堆積,翕動著唇瓣,囁嚅著似夢囈「甄姨娘是個很好的女子是我虧欠了她」
古錢手指輕輕顫抖,指尖微涼,老臉一陣紅,一陣白,憋了半響悶悶的抬起手臂去拉眼前怯懦少女的手,細細打量著少女的眉眼,杏仁般的大眼嵌在尖尖的臉蛋,風流氣韻與那女子一模一樣。
「你娘」
古錢艱難開口,欲言又止間,捧起杯盞猛灌了一口酒。
「我娘是在我六歲那年死的」勾腰垂背的嬌弱少女抬起淚痕斑斑的俏臉,雙手緊緊攥著,櫻紅的水唇生生被咬出幾個洞來,絲絲殷紅的血水,順著她姣好的下顎流淌,旋即似黃鶯泣血般的聲音響起「她是被楊素琴害死的,我親眼所見,那日那楊素琴拿著那枕頭生生捂死了她」
少女如花似玉的面上駭然陣陣,古心月突然雙手抱頭,好似在回憶那可怖的畫面,抹了抹眼角的淚痕,她又滿臉哀怨的啜泣道「我娘的手伸了那麼長那麼長」古心月驚懼的睜大雙眸,用手比劃著那甄氏被害時的樣子。
廳中眾人皆是驚駭。
都以為那甄氏真如楊素琴稟告的一樣,是生產時血崩而亡
沒想到一切皆是那楊素琴的陰謀詭計!
眾人還沒緩過思緒,又聽到古心月聲聲悽厲的泣訴「那楊素琴把我們母女倆,生生囚禁在那破敗的小閣樓里好幾年,平常除了給點破衣剩飯,就連生病也不給看大夫」
古心月長長的指尖扣進掌心,她卻不覺得疼,只咬緊銀牙含恨道「那年我娘發高燒,我跑去找大夫,卻不想被那守門的小廝給抓了回去,他那拳頭像石頭一般的砸在我身上」
伸手蓋在淚濕的小臉,古心月身子一歪,顯些栽倒在地
幸而傅驪駱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了她。
「咳咳咳」
古錢雙手攥成拳頭,重重的敲打在圓木案上,又劇烈的咳了幾聲,一張老臉憋得通紅「想不到那楊氏竟那般心狠手辣,她她到底做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情!」說罷拿起案上的一個玉瓷茶盅就往地上扔「太可恨了!楊素琴那婦人真是太陰毒了!」
那白瓷碟子撞在地上,立馬淬了一地瓷渣兒,茶缽兒被擊的飛起,咕嚕嚕轉了一圈,灑了一地的茶沫兒。
傅驪駱立在玻璃窗的帷幔下,面沉如水朝那邊上的李嬤嬤點了點頭
兩人瞬間交換了個眼色。
「老爺」李嬤嬤陡然躬身上前,伸手扶住古心月快要站立不穩的腰身「老爺,老奴記得那楊姨娘說甄姨娘是血崩而亡,還說她的孩兒出生後不久也早夭了。」
拿起帕子替古心月擦拭鬢間的濕滑,李嬤嬤緊緊咬了嘴角好一會,低聲道「這麼說來,那一切皆是楊姨娘的陰謀,是她打著幌子,把懷有身孕的甄姨娘給扔出了府,後又編排了一堆謊話來欺瞞老爺」
李嬤嬤這襲話更是挑高了古錢的怒焰。
她作為府上的主事嬤嬤,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嬤嬤說的很是」
傅驪駱裊裊踱步過來,眸底儘是悲憤「父親,那楊姨娘真是好毒辣的心腸!竟那麼生生捂死了甄姨娘」
上次在庵堂,聽那古心月說楊素琴害死了甄氏,因竇驍揚在場,自己也沒盤根問底!
竟不知那楊素琴那般陰騭狠毒,虧她下得去手!
如果說之前對於楊素琴的死有一絲愧疚的話,那麼現在,那涌升出的愧疚早已蕩然無存!
古錢神色越發冷峻,眸子裡泛著瘮人的寒芒,青釉臉龐上罩著一層寒冰,「虧老夫人還以為她孝心可裱!還想讓她入葬錫山園,我看那蕨門地倒是很適合她!」
傅驪駱緊了緊肩上的鑲狐狸毛的錦披,斜眼瞧了一眼滿臉盛怒的古錢,白淨的面上驟然湧出一絲冷寒「錫山園乃府上陰福之地!豈是楊姨娘那等卑劣之人能容身的!」
傅驪駱撩起玉色的眼瞼,朝庭外望去,先前還暖陽和煦的天際,此刻卻變得陰沉冷寂,那廳中盛開在枝頭的寒梅,不知何時耷拉了嬌艷的花骨兒,蔫蔫的垂喪在枝椏上,好似被風抽乾了花露,倒顯出幾分的敗落淒涼!
一旁的李嬤嬤俯身去撿地上的碎渣子,拿了白銅蘭花底的水壺,給古錢倒了一茶盅熱茶,又扣腰垂在一處,掀了眼瞼低語「老奴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驪駱白如梨花般的嬌顏微微掠起,睨了兩眼臉色陰沉的古錢,又拉古心月坐到白氈子的軟榻上「嬤嬤你是府上的主事嬤嬤,這裡也沒旁的人,有什麼話就請講吧!」
李嬤嬤忙的頷首福身,朝軟椅上歪著的古錢望了望,正色道「楊姨娘過往行徑實在令人不齒,說句打嘴的話,入蕨門地都是高看了她。」
蕨門地雖地處荒涼,但埋葬的也是正派的北奕平民,破落走卒之廝哪有資格入那,按照北奕風俗,生前損陰德的壞人,大抵不過扔去那坡心崖,了了完事!
古錢緊蹙眉心,怔怔的睨著眼前的白灼清茶,茶氣繚繞氤氳著白色的霧氣,他只覺得額角抽痛,身子發冷,仿若置身冰窟。
「那入不了蕨門地,就只有坡心崖了!」傅驪駱芙蓉面上碾過幾絲嘲諷,唇瓣噙著一抹冷笑,不經意間拂了拂香鬢處的碎發。
看著那古錢沉吟恍惚的面色,傅驪駱倏的哀嘆一聲,撫著古心月的素手輕吟道「妹妹真是命苦,親娘就那麼生生被楊姨娘給謀害了,害的妹妹孤苦伶仃的棲身於那庵堂!」摸著古心月掌心的薄繭,傅驪駱又心疼的墜淚「妹妹,這手上的繭子是怎麼來的?」
古心月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白潤的鬢腮處滾落「姐姐有所不知,自我娘被楊素琴害死之後,她就把我送進了那庵堂,如若魏嬤嬤沒有及時,去給我送吃食,我就自己進山找些野果子充飢,被荊棘亂刺劃傷是常有的事兒」
玻璃窗投下的陰影,攏在古心月白釉般的側臉,蒼白纖弱的身子骨,宛若風雨中搖擺的迎春花。
「那庵堂不給吃食麼?」
古錢抬起烏青的臉龐,一臉的難以置信。
「不給。」古心月哭的小臉微緊,拿帕子撫在染紅的鼻尖,抽噎道「楊素琴她收買了兩個尼子看管我,平時非但不給吃的,每日還要上山撿柴火。」
古心月說著拉起輕紗手袖,露出一條疤痕交錯的臂膀,指著那上面深深淺淺的疤痕,泣道「這上面都是那些尼子打的,有時候我實在餓的下不了床,她們就狠狠的拿鞭子抽我」
環手圈住自己孱弱的嬌軀,古心月細肩哭的亂顫,那聲聲悽厲的哭聲,似要把古錢的五臟六腑都給揉碎了。
他雖與那甄氏情薄,但這古心月好歹是自己的親生女兒,那楊素琴竟那般去凌虐她一個弱女子!
「父親,你要為心月妹妹做主啊!」
傅驪駱欺霜賽雪般的小臉上閃過一絲憤恨,一雙硫璃眸頓時沉了幾分「那錫山園乃祖輩蔭蔽之地!楊姨娘為人陰險狡詐,切莫讓她壞了祖上風水啊!」
古錢猩紅著一雙眸子,低頭沉思不語,只抬手握拳一下沒一下的垂在圓案上。
花廳中央的大氈子上,四腳黃銅里的銀絲炭燒的噼啪作響,眾人皆臉色冷凝的屏息不語
突然,右側小環門後的瓔珞珠簾猛的被掀開
一道人影跌跌撞撞的奔了過來
「父親」尖銳的嗓音襲來,一身素服的古雲畫蓬頭垢面的匍匐在古錢跟前
古雲畫美眸似侵了毒液一般,睨了睨傅驪駱和古心月,又嚶嚶的哭了起來「父親萬萬不要聽信了讒言,把我娘入那不堪之地啊!」
說著又抬手指著古心月,目光像淬了冰雪一般「不知哪跑來的野丫頭!竟敢冒充古家小姐,你也不看看你配」
古雲畫話音未落,只聽見「啪」的一聲
盛怒的古錢似暴怒的獅子般縱身而起,暴跳如雷的指著古雲畫的鼻子,大罵道「滾滾出去」
古雲畫哀戚的捂住半邊臉,盯著面色淡然的傅驪駱和臉色蒼白的古心月,看了一會兒,剁了剁腳,緩緩的向前行去
忽然,她冷笑一聲,迅猛的拿起香案上的白銅茶壺,朝那坐在軟榻犄角的古心月潑去
在睨到那人影竄動,傅驪駱快如猛虎下山般的,扯著古心月朝雕花屏風處躲去,以素袖遮面,順道扯翻了那軟榻旁的四柱帷幕
只聽見啊的一聲慘叫
古雲畫雙手通紅的覆在面上,滿地的打滾哀吟,那一丈多高原本立在軟榻旁的四柱帷幕,死死的壓在她趴著的嬌軀上
liofanhuasijzhongguichu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