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371章 毀滅世界的力量 （小章）

    這個世界已被毀滅過數次。

    第一次毀滅，是前紀元文明的統一之戰。

    諸多古老的種族以自己的文明為傲，他們各自認為自己的血與智慧遠超他者，是天父諸子的寵兒，是這片土地天命的主宰者，故而毫不留情地毀滅，毫不留情地殺戮，直至千百顆太陽在大地上閃耀。

    悲傷和哭泣在那場過於熾烈的戰爭中顯得微渺無比，億億萬萬生靈的淚水被太陽的烈焰蒸乾，直到最後，隨著氣候的驟變，整個世界沒有一處淨土，生命如秋日的雜草，成片成片地被收割碾碎。

    無數死亡帶來了恐懼，而無數恐懼帶來了統一。

    泰拉聯邦之所以會誕生，不是因為什麼和平與愛，也不是因為智慧生命突然地覺悟，而是因為世界已經被毀滅了。

    所以他們不得不統一，以求生存。

    初生的泰拉聯邦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調集全世界最菁英的一批鍊金術師和生態學者嘗試恢復世界，而在這過程中，生物科技迅勐發展，甚至就連史前的『升華之道』都被尋覓而出。

    在重塑世界的過程中，升華之道也迅勐發展，搭配基因改造，賽博構裝植入和意識上傳培育等方法，一種在如今看來相當原始的升華手段開始出現，各大族群間的差異也因升華之道而逐漸消除。

    等到世界恢復繁榮後，整個泰拉的族群也被徹底融合——在極致的生物技術作用下，任何一種人都可以變成任何一種人，基因的奧秘已經被破解，血脈的神聖被消除，人類除卻『精神』外再也別無二致，故而天下一同。

    當然，假如僅僅是如此，人類是不會結束戰爭的，即便肉體都完全一樣，人類也會因為地域和文化等原因而發起戰爭。

    直到3432年，聯盟的月面妖精探索隊在月球發現了『火種』。

    她們發現了外星人的飛船。

    那是一次驚人的逆轉，一次奇蹟一般的覺悟。知曉了無盡星空的廣闊，手持刀劍槍炮的眾生仰起頭注視著天幕上的星海，他們終於發現，這互相廝殺的一切是如此的無趣，毫無意義。

    就像是風中的灰塵，海中的砂礫。

    於是，他們放下刀兵，拾起了孩童時的望遠鏡。

    拾起了好奇心。

    至此，就連人類的精神，在更加廣闊的星空下，也被統一為了『泰拉文明』。

    自那之後，隨著隱藏在古老文明背後，只和諸國領導者會面的泰拉之龍出現，各位真龍，甚至是『天父』的同族星神的出現，都讓泰拉人明白了，他們所在的宇宙廣闊無垠，而他們的存在，他們的安危，都與這片星海中的所有文明緊密相連。

    那是最為繁榮的世紀，泰拉的技術飛速發展，文明也無比健全，人類統一後的兩百年，發展的比過去兩千年，三千年要更快十倍。

    可，接下來的便是天墜。

    飛焰地，熾熱的黃色大地之上建立著零零散散的城邦，而在地下，繁榮的地底世界鏈接了每一個城邦，無數道路宛如河流脈絡，它不斷向前奔涌分裂，衍生出了無數城鎮村莊，除卻已經開始在地殼底層建設深埋基地的矮人外，只有飛焰地人如此重視地底的一切。

    而在這一切脈絡的中心，那飛焰地靠近大荒漠一側的地底最深處，一個纖細，甚至稱得上是削瘦的身影睜開了眼眸，看向新大陸的方向。

    那是一個幾乎可以被稱之為皮包骨頭的男人，亦或是女人？她不具備任何特徵，沒有毛髮也沒有童色，她的身軀就像是一個純白的剪影，一個簡陋的火柴人。

    但誰都能看出她是人類。除卻這點外，沒有任何人類的特徵。

    所謂的純淨，就是失去。失去特徵，失去特色，失去特點，失去一切定義之外的事物。

    被剝奪至無可剝奪之後，餘留的便是純淨。

    而唯有純淨，才能得到一切。

    人影此刻凝視著新大陸，她感知到了一股浩蕩的生命力正在勃發，那是積累在新大陸中央的『天梯之力』，是前紀元文明為了應對又一次『全陣營戰爭』『世界大戰』乃至於『星際戰爭』，被其他文明亦或是大地摧毀了地表生態後，重塑整個星球生態準備的後手。

    這份力量，曾經被其他第五能級窺視，但察覺到天梯對他們的抗拒後，第五能級都不願意為了一個遙遠之地中蘊含的力量而離開自己的領地。風險太大，除非是『持有權限者』出現，不然的話，天梯絕不會為他們這些『後世的實驗體』開啟。

    如若強闖，天梯會不惜一切代價與他們同歸於盡。

    哪怕是沒有同歸於盡，也得不到什麼，更是會讓自己重創，這種風險大過了收益，哪怕是最巔峰時期的瑟塔爾帝國都不會浪費這力量前往遠方，他們要做的是征服泰拉大陸，等到征服了這片土地上的一切後，人們才有餘力去注視遠方。

    這是強者的想法。

    如若是被剝奪至無可剝奪者，那他們便會冒險，去嘗試獲得這份力量，因為他們本就幾乎一無所有，所以也無所謂失去更多。

    正如同遠岸島。

    正如同飛焰地。

    雖然在世人看來飛焰地已算是大勢力，已經擁有很多，但實際上，他們早已抵達極限。

    飛焰地的領土一半是山區丘陵，一半是熱炎荒漠，外飛焰地更是曾經被海魔蟲席捲，只有遠岸島人才看得上這片貧瘠草原。

    而他們內部既不像是遠岸島那樣有著豐富易開採的礦物，也沒有迦南摩爾那樣豐富的生態資源，至於帝國延疆和蒼天王庭那廣袤到什麼都有的國土更是比都不能比，甚至就連養殖魔獸的區域都少的可憐。

    飛焰地已經到頂了——他們內部資源能維持的升華者就這麼多，哪怕是凡人生的再多，表面看上去再怎麼繁榮昌盛，他們的升華者數量也被資源產出限制死了。

    所以他們不得不發動戰爭，讓升華者可以換代。

    所以即便是身為『王』，他們也儘可能地多生子嗣，孕育出大量天生就具備升華結構的升華者，然後將他們作為養蠱的材料培育出菁英作為繼承者。

    所以，他們才會嘗試，在這被帝國壓制的絕境下，仍然嘗試派出部隊，在新大陸上分一杯羹。

    但還是失敗了。

    她很清楚，當西克不再回應自己的話語，當天梯之樹不受掌控地升起，就代表飛焰地的一切謀劃都已經失敗。

    失敗，她早已習慣，她並不憤怒，也不憎恨，只要她還在，那麼飛焰地就算沒有未來，至少也能維持『現在』。

    可對於一個國家而言，沒有未來這件事本身，是多麼可悲啊。

    所以，他必須要做點什麼。

    反抗這種『剝奪』。

    【就讓我看看，究竟是誰，能奪去我們的未來】

    純白的人影緩緩站立起身，而在她的身後，巍峨如山的陰影顯露真容。

    純淨大君，薩瓦加·涅瑪薩斯緩緩睜開了自己的一千顆眼眸，在她那看似削瘦空無的人之軀背後，巨大的陰影正在擴散，浸潤，就如同墨水一般擴散。

    無數絲線和粘液交織，纏繞，很快她它的軀體就拔地而起，宛如山峰，千百顆非人的眸子在其之上綻放光芒，看向所有方向。

    無垠原蟲是沒有任何特殊能力的第五能級魔獸，她只有被剝奪，才能痛苦，故而進化，去面對這險惡恐怖的宇宙。

    而現在，隨著繁榮無比的未來被奪去，那陰影之蛹中醞釀著一種極致的苦楚，那是荒蕪，破滅，是與生機對立的負能量，是這個宇宙最危險的力量之一，一場負能量構築而出的大雨降下，那片土地百年內就別想長出哪怕是一根草。

    而現在，蟲蛹宛如火山一般噴發，澎湃的黑灰色影柱從天而起，這筆直的煙柱避開了飛焰地所有地下城市的脈絡，直衝蒼穹之上——然後，她便宛如有意識那般彎折，筆直地朝著星球的另一端，新大陸中央的天梯之樹而去。

    這煙柱所過之處，狂風止息，雨雲退散，甚至就連太陽的光芒都變得陰冷，仿佛其中蘊含的一切熱力和生機都被奪去，是純粹的死亡，荒蕪與破滅之息。

    那是與重塑世界之力截然相反，足以毀滅一切的負能量浪潮，它在前紀元文明所了解的星際文明中有著另一個名字，其名為『荒蕪災疫』，將徹底斷絕一顆星球的生機，在不損壞星球本身地質結構本身的情況下，清空一個星球所有生命的力量。

    當然，這並非是完全體，但薩瓦加·涅瑪薩斯之所以動用自己的一部分力量，就是向所有泰拉勢力證明一件事。

    即便失敗，他們也是泰拉的大勢力之一。

    就如受傷勐獸的嘶吼。

    【我們得不到，誰也別想得到】

    這意志橫貫時空。

    新大陸。

    尹恩凝重地看向蒼穹。

    此刻，新大陸正是深夜，漆黑的夜空中沒有任何星光，就連朔月幻月都垂落至夜空的兩側，整個天幕都是一片晦暗，理論上不應該有任何光芒。

    可現在，天穹之上，仍然有閃爍的光點地接連不斷地亮起，在天穹之間交錯，它們的光芒宛如凝雪，宛如冰晶，宛如彩虹與寶石的碎片落下，交織糾纏，形成了漫天冰霜雲霧，而一條光鑄的瀑布從中墜下。

    它從天空的最頂端，一路垂落至地面。

    這並非是什麼真的雨水，而是來自星球的彼端，遠岸島第五能級，蒼星格麗德的攻擊，這漫天冰晶根本不是什麼物質實體，而是一種凝聚到極點的亞空間靈能碎片，它一旦爆發，就會誘發虛空坍爆，形成一小塊亞空間塌陷，將波及範圍內的所有物質都放逐進亞空間。

    顯然，蒼星生氣了，這手『虛空放逐』是她的真本事之一，而這些冰晶並不會隨機落下，它會鎖定一切沒有被標記的智慧生物，換而言之，就是整個大陸上的所有魔獸和非遠岸島的人類。

    遠方，大淵之主和其他第四能級魔獸已經開始嚎叫著釋放著自己的全力，庇護自己周圍的子嗣和同族，應對這目標乃是整個大陸的『對大陸級』攻擊。

    而早已自比為新大陸之王的尹恩，自然不能容許這種屠殺他子民和未來投票對象的攻擊。

    「比想像的要難對付一點。」

    沒有絲毫猶豫，琉璃之龍便載著妖精尹恩沖入了天梯之樹頂端的花包中，以最直接了當的方式與整個天梯之樹融為一體。

    結晶龍作為和天梯生態重塑系統同一種類的技術延伸，自然能以最快的速度接管天梯系統的一系列功能，而以他的星神之禮權限，他也得到了那貫穿了整個新大陸全境的『亞空間網道』的權限。

    【所有生物，都朝著對應的避難所靠近！】

    一時間，新大陸上，所有仰視著天空中墜下的『晶雪』而瑟瑟發抖的魔獸與人類心中，都響起了一個聲音，而伴隨著這個聲音出現的，便是出現在一個又一個地脈節點上的『亞空間門扉』。

    這些門扉是通向網道內側的運輸口，多年來，這些運輸口中溢散的能量已經在新大陸上製造出了種種異象和資源點，甚至還有生態園區，恰好就是諸多智慧生命聚集的區域。

    做好這一切後，尹恩也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得救，總是會有人不聽勸想要試試這晶雪究竟有多強，但他也只能做到這些。

    此刻，妖精尹恩掌控天梯之樹的核心系統，他與泰拉之心相連，用龐大的計算力與天梯一一接駁，很快，他便露出瞭然神色：「果然，天梯有自我防衛系統，這也是第五能級不願意以暴力掌控天梯的緣故！」

    「但我卻可以將其掌控，以此對抗第五能級的攻擊！」

    倘若是其他人的話，絕無可能在啟動天梯系統後，迎接第五能級攻擊的這段時間掌握防衛系統……但他可是尹恩！先行者的繼承者，星神之禮的持有者，最高權限的擁有者！

    是天梯系統需要適應他的操作習慣，而不是反過來！

    很快，隨著天穹中的光芒越發閃耀，而另一方，來自飛焰地的荒蕪災疫也要降臨——暗灰色的天穹勐地向下凹陷，就仿佛是有一個巨大的力量將其壓迫，構成了一個仿佛即將墜落的球面，這在天穹處凹陷下來的球面中蘊含著無盡的毀滅與荒蕪之息，正是最恐怖的負能量侵蝕！

    相較於悄無聲息的虛空放逐，這聲勢浩大的荒蕪災疫才真的讓所有還在遲疑的新大陸魔獸尖嚎著朝著尹恩開闢的亞空間避難所飛馳而去，這些沒有第五能級的生物，它們終於體會到了，為何在泰拉星球，只有擁有第五能級，才能被稱之為『大勢力』。

    只有擁有毀滅世界的力量，才能在這個世界上存續。

    而就在此時。

    天梯之樹的中央，一條琉璃之龍的體型正在不斷地膨脹，變大，無數蔓藤和枝芽糾纏在其身上，令其燃燒著旺盛如太陽般的生命力。

    下一瞬，伴隨著一聲龍吟，青色的光芒爆發，無盡以太光流縈繞，一條宛如星塵匯聚的以太結晶龍便從天梯之樹的頂端飛馳而出，迎面撞向那不斷下凹的荒蕪災疫，以及那宛如瀑布般垂落的虛空放逐之雨。

    「第五能級？」

    燃燒著以太結晶龍和天梯之樹中蘊含的無盡力量，尹恩的身形如光如劍愈發閃耀，直至橫亘長空，宛如天之裂痕。

    以身為劍，橫斬長空！

    「就讓我來體會你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