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有誰。」
我爸猛吸一口煙,扔掉菸頭,拍拍手坦白道:
「你老公啊!除了他,誰會對你的事這麼上心,連那孩子的去處,都給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老公,阿九啊?」雖然心裡早有預料,但從我爸口中得知明確答案的這一刻,我還是詫異了一下。
不過,這也讓我想到阿九的身份,確實從頭到尾都是個謎。
從前我和他一起在黃泉司時,他還是個仗著後台是我,在外鋒芒畢露的年輕蛟王。
但現在,不止黑白無常見到他得尊稱一聲帝君,連我父王冥王見了他也得給他三分薄面
就算我現在還沒有完全恢復前世的記憶,我也清楚帝君這個稱呼,絕不簡單。
而且看我爸這反應,多半是也清楚了九蒼的真實身份。
要不然也不會用大人物這三個字來形容。
「阿九確實對我很上心,而且他在冥界那邊,似乎蠻有話語權的。」我假裝不經意感慨。
我爸聽罷,卻停住步子,轉身回頭面向我,目光意味深長地落在我臉上,抬手,另有深意地捏了下我肩膀,有心沉聲提醒:
「閨女啊,你家那位,身在高位,還願以一片真心待你,難得可貴。」
我茫然喃喃:「身在高位」
我爸接著嘆息道:
「有些事,或許等時機到了,你就曉得了。你只需要知道,你如今所收穫的這份真情,不是天意,而是他強求來的
冥界現存於世、真正的古神,也就只有那麼幾位了,除了酆都大帝,便只有他與冥王說話最頂用,只是他常年不在冥界,眼下,整個三界見過他真容的,屈指可數。
為了留在你身邊,他冒了很大的風險萬一被人發現,被人存心趁虛而入,他凶多吉少。」
我爸的話,我聽不太懂,但從他說的這些信息里,我留意到了幾個關鍵詞
冥界古神,卻常年不在冥界,阿九的身份已經能與酆都大帝及冥王並肩了
我的天吶,阿九這千年來到底是怎麼修煉的,明明上輩子我還活著的時候他還是個道行一般的蛟妖。
我就輪迴了一世,他竟一路干到與我父王平起平坐的位置上他這升級也太快了點吧!
冥界最出名的帝君,只有酆都大帝。
可是還有一位好像更符合我爸的描述。
東嶽大帝。
東嶽掌生,卻又與冥界有千絲萬縷的關聯,東嶽神府與冥界地府,一生一死,所以二者,幾乎可歸於一體
東嶽大帝在冥界確實擁有絕對的話語權,但東嶽大帝的神宮,在泰山之上,泰山又被現在的人稱為小地府東嶽大帝手下,也執掌三萬陰兵,十萬神將
可以說,東嶽大帝是冥界古神,但住在陽間,東嶽大帝與冥王、酆都大帝,的確可平起平坐。
難道,阿九就是東嶽大帝?
是了,那晚我和趙青陽去泰山偷看東嶽大帝收服靈獸東嶽大帝對我出手相救時,身上也有熟悉的古檀香。
阿九第一次見我,臉上就罩著面具,東嶽大帝現身接住我,臉上也戴著面具
當初,之所以沒有把東嶽大帝和九蒼聯繫起來,是因為東嶽大帝的攻擊力顯然比九蒼強上百倍。
而且東嶽大帝身上的帝王氣質,比九蒼更盛氣凌人。
兩人相似,卻又不完全相似。
如果阿九是東嶽大帝,那,半個月前的那晚,我夢見東嶽大帝,夢見黑龍,會不會也是真實發生過的。
有些事,只要稍稍往深處想,我的腦子就疼得不行。
但,今天我必須要琢磨出個明確答案。
他是什麼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知道我朝夕相處同床共枕的老公是誰
我扶住陣陣鈍痛的腦殼,頭疼得額角冒冷汗,努力回想——
是了,那晚上,我是追著阿九出後院門的,也親眼看見阿九在同一個陌生男人說話,那個陌生男人,喚他東嶽大帝!
談話中,還提及了天庭逃下來的靈獸,興風作雨
這麼一說,好像全都對上了。
上次,東嶽大帝現身泰山不就是為了捉拿靈獸麼
偏偏,那晚,阿九恰好不在。
熟悉的古檀香,那個溫暖懷抱,原來不是我的錯覺,他就是阿九。
只是,阿九和東嶽大帝之間,肯定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秘密,阿九是阿九,東嶽大帝是東嶽大帝,他們是兩個人,卻又是一個人。
毋庸置疑,東嶽大帝比阿九厲害難道,和須蓮鬼母一樣,阿九隻是東嶽大帝的一個分身?
我爸說,阿九為了留在我身邊,冒了很大的風險。
是東嶽大帝,為了陪我,所以才把阿九這個分身放在我身畔?
可直覺卻告訴我,阿九好像,才是本體
畢竟,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枕邊人。
額角又溢出了醒目的殷紅。
我爸伸手小心替我抹去眉尾的血跡,憂心問道:
「是不是想到了些什麼?也對,朝夕相處的伴侶,怎麼可能全無破綻。
你也不要怪他,他身在那個位置上,本就不能談情說愛,顧念私情。
神若有私心,是會遭天下人質疑,他能為你拼命拼到這個地步,可見他對你情根之深。」
我捂住裂痛的腦袋,輕聲道:
「我不怪他,我也知道他對我好,我理解他,況且我早就說了,等他想把一切告訴我的時候,再說清楚也不遲,無論多久我都等。」
我爸從口袋裡掏出紙巾,給我按在傷口上,溫柔道:「你能想開就好。你這孩子打小就聰明,為人通透你能想明白的事,不知道你媽,能不能想得通。我對不起你媽,我騙了她,二十多年。」
「真正彼此相愛的夫妻是不會原因一些小問題就鬧出大矛盾的,爸,你相信我,媽不會想不通的。」
「可夫妻之間,最重要的不就是信任麼。小漓,他向你隱瞞身份,你當真一點也不介意嗎,你的心裡,就沒有一絲絲不舒服?」
我想了想,搖頭:
「我覺得男女之愛和父母給予子女的愛,雖然二者略有不同,但本質都是相通的。
我媽喜歡你,這是事實。你和我媽也愛我,所以哪怕你們早就知道我被人借過壽,活不長,可能還會給家裡帶來霉運,你們也沒有選擇遺棄我,而是盡己所能的養育我,挽救我。
無論我是人是鬼,我媽都會一如既往的疼愛我。
同理,爸你也是。無論你是鬼差也好,普通人也罷,你為媽付出的一切,媽都看在眼裡,媽媽不會因為你的身份而介懷你。
至於信任這二字,我始終覺得真情是建立在信任之上的。
況且,每個人都有自己無可奈何的時候,不是非要所有事都告訴對方,才能算信任對方,就像,不是每日甜言蜜語哄著對方,就算愛對方。
反而,因為害怕自己把某些事說出來,對在意的人造成煩惱或傷害,才是真的深愛,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如果在這種事上緊揪著信不信任的話題不放,那未免有點強詞奪理耍流氓
當然,可能瞞了幾十年的事,突然說出來,會讓人一時半會難以接受,頭蒙想劈叉了也正常。
不過,爸,你剛才也說了,朝夕相處的伴侶,怎麼會全無破綻,我其實,早就發現了阿九的不對勁,所以,也早就做好了接受事實的心理準備,阿九給了我緩衝的時間。
我的確,沒有一絲絲心裡不舒服,反而覺得阿九一個人負重前行,很累。
你如果真害怕媽媽會多想不如以毒攻毒,以前沒有破綻,現在就露出破綻,慢慢讓她接受事實。」
我胸有成竹地安慰我爸:「更何況,就我媽那個戀愛腦,頂多受不了刺激和你冷戰兩天,都不用你去解釋的她就自個兒消化明白了。」
我爸哽了哽,有幾分尷尬:「你這孩子,怎麼能這麼說你媽呢!我是讓你來給我出主意的,不是讓你來笑話你媽媽的!再說,那是因為你沒見過你媽真兇的樣子,你媽凶起來家裡狗都吵不過她!」
我無奈扶額:「得了吧,從小到大,我印象里你倆吵架就沒有超過兩天的時候!」
我打從一開始就明白,我爸能違反冥律在陽界隱瞞身份陪我媽生活了二十多年都不膩,到如今也毫無半分返回冥界的想法,是因為我爸的戀愛腦和我媽不相上下!
記得我三歲那年,我媽因為隔壁村一年輕小姑娘隔三岔五就來我家打著找我爸算命的幌子,送水果送蔬菜,刻意接近我爸,而和我爸爆發了激烈的家庭大戰。
那一回麼,我爸和我媽,都有錯。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我媽她明明是心裡生那小姑娘的氣,卻執意不肯和我爸挑明。
吵架也是借著我爸去鄰居家喝酒回來晚了的由頭開始的。
我爸剛發現我媽不高興,就老實地認了錯,但我媽不解氣,摔了家裡的花瓶還質疑我爸的真心,口口聲聲說我爸在外有人了,才不樂意回來,任憑我爸怎麼解釋,我媽都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後來我爸也上火了,兩人大吵了一架,把從剛認識到結婚以來的所有不滿都給發泄了一通由於我爸有心讓著我媽,所以我媽的話就越說越難聽
再然後,我爸被傷著了,我媽冷靜下來也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對,但就是死要面子不肯服輸,兩人就這麼,分開冷戰了兩天。
兩天期間,誰也沒理誰。
只是,頭一天晚上,我媽把被子搬到了我床上。
第二天晚上,我媽硬說我夜裡睡覺放屁吵得她睡不著,又負氣摟著被子搬了回去
再然後,我爸不理她,她就故意削蘋果削到手,只是破了一層皮,就慘叫的屋頂都要被掀翻了
那晚,他倆成功和好對上了線,我媽硬是躺在我爸懷裡告了我一夜狀。
說什麼我夜裡睡覺不老實搶她被子,她都感冒了。
還說我睡覺磨牙,像被窩裡進了老鼠。
而我,就躺在自己的房間望著房梁,一夜未眠。
她倆能出現婚姻危機,我名字倒過來寫!
可能是因為我的話給了我爸底氣,我爸回家就去找我媽膩歪去了。
我蹲在門口,用樹枝在雪地里畫個小貓圖案,腦子裡還在思考九蒼與東嶽大帝的事
白君和月紅姐他們也不在家裡,不然還能請教他們一些問題。
看趙青陽前幾天表現,大概是在泰山見到了東嶽大帝的真容,要不然也不會突然那麼賣力拍九蒼馬屁。
我想快些恢復全部記憶,現在也許有個捷徑那就是借江寒的力量,喚醒我的前世回憶。
正傷腦子呢,身後一隻手突然拽著我的衣領將我拎了起來。
我嚇得趕緊別過手去抓他:「輕點輕點,勒脖子了!」
他將我提起來,隨即手快地從後攬住我的腰,把我收進懷裡,不悅算賬:
「誰允許你解咒的?是不是本王最近沒收拾你,你忘記本王生氣的樣子有多可怕了?真是膽子愈發大了!」
我心虛地縮了縮腦袋:
「我、我就是心疼你嘛,心疼你也有錯嗎?再說你總用法力給我治療頭疼,我腦袋已經不怎麼疼了,不需要你幫我分擔了」
「你信不信我揍你?」他抬手就要拍我腦袋,但礙於我腦殼可能還沒好,那巴掌沒落下來。
我壯起膽子哼了聲:「不信!你揍唄,揍傻了後果自負。」
「當初就是怕你受傷,才與你結的法咒,現在你說解就解了!」他沒捨得打我,只能賭氣往我耳尖上曖昧地輕咬一口,不放心道:「我聽岳父說,你又被傷到了?」
我抓住機會轉身撲進他懷裡和他耍賴撒嬌:「嗯,可疼了,腦袋撞棺材上了,你看都流血了!」
「該!」
他又氣又心疼的俯身將我打橫抱起來,嘴上說著責備的話,實則內心卻憐惜得緊:
「再怎麼說,現在也是肉體凡胎。在他們眼前,你又不能使用法力防身,他們都是些不講理的東西,傷著你也不會給交代,吵架吵不過,打架又打不成,自討苦吃!」
我可憐巴巴地往他胸口蹭:「我都這樣了你還罵我」
「罵你都是輕的,下次再這樣不聽話,本王就不管你了!」他生氣威脅。
嘁,我才不信他會真的不管我呢。
他抱我進臥室,先將我放床上坐著,再去取止血藥與醫用膠布。
拿棉花蘸了些許酒精給我清理傷口,我疼得倒吸一口氣,他立馬停手,緊張問我:「我把你弄疼了?怪我,我再輕些。」
我厚著臉皮笑笑:「沒事,不怎麼疼。」
「不疼就怪了。」他倒了些藥粉在棉布上,謹慎地幫我按住傷口,撕開醫用膠布貼上,「笨丫頭,回來一次,腦子盡遭罪!」
我不好意思地狡辯:「也許是命中我的腦子該有這一劫。」
「那可得把腦子護好,別真被傷傻了。」他貼上最後一節膠帶,給我包好傷口,溫柔摸摸我頭頂,道:「我去給你倒杯水,暖暖身子。」
他轉身欲離開,我卻手快的一把揪住他袖擺,心情複雜地喊了他一聲:「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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