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黃泉麼
我趴在他肩上安靜笑笑:「那你喜歡嗎?」
他側過容顏,用餘光掃我,沉默片刻,道:「喜歡。」
或許,他此刻應該更想問我,是不是恢復從前的記憶了。
嫁衣鬼被收服後,江寒的力量依舊在堅持不懈地影響我。
只是,他造出來的那些離譜發癲的夢非但沒有改變我的記憶,反而讓我想起了更多前世的記憶。
是夜,我躺在床上被夢境影響得頭昏腦熱,腦門子冒汗,心裡像是燃著一把烈火燎得全身不痛快。
「漓兒。」九蒼抓住胡亂翻身的我肩膀,擔心的想將我從夢境中喚醒。
可我卻一把按住他的手,閉上眼睛腦殼沉重地痛苦阻止:「阿九,別動」
別動,很快就看見了!
在那團模糊的天地里,我看見,黃泉萬頃彼岸花綻放,無數團紅光自舒展的花瓣內綻出妖艷光澤
我生長在鬆軟的泥土中,身邊簇擁著萬千兄弟姐妹。
那日,我破土而出,黃泉的花,開得如火如荼。
「你說,我們的小黃泉會是個妹妹還是個弟弟?」
「自古黃泉之主都是姑娘,肯定不是弟弟」
「真沒想到,黃泉之主會在咱們的陪伴下誕生!」
「黃泉妹妹,快快長大你說咱們的妹妹會不會是一朵七色彼岸花?」
「做夢呢,彼岸花哪有七色的?」
「黃泉之主,肯定得和咱們有所不同才對嘛!」
「上一任黃泉之主也是朵紅色彼岸花,你懂什麼,那些變色的彼岸花血統沒有咱們純正,咱們這個色,才是最正宗法力最強大的!」
「別說了別說了,天降異象,漫天飛花,是黃泉之主降世了!」
「哇」
我從泥土中甦醒,拼盡全力,也只冒出來一片綠葉
耳邊又是兄弟姐妹們的歡呼聲:「真不愧是我們的黃泉之主,剛甦醒就冒綠葉了!」
「是啊,黃泉之主看起來靈力很充沛。」
「天降祥兆,我們黃泉要安穩了!」
「不對,快看,黃泉之主好像有點抻不開胳膊,是不是地里靈力不夠用?姐妹們,快將我們的靈力渡給黃泉之主」
一時間,無數靈泉湧進我腳下土壤,順著我的根,被我汲取進了體內。
我的葉子,終於完全舒展了開。
「還是不行,黃泉之主降生時所需靈力太多,以我們的本事,恐怕供養不了黃泉之主」
「那該怎麼辦啊!」
一隻溫暖的大手,突然將我從土壤里薅了出來,放進另一瓮濕潤舒服的泥土裡。
「是長燼君上!」
「君上,你要將我們的妹妹帶走嗎?」
「君上,你要撫養我們的妹妹嗎!」
「君上」
兄姐們七嘴八舌地嘰嘰喳喳問他。
他將我端在手裡,威儀萬千地啟唇發話:「奉冥帝之命,撫養黃泉之主,我會好好照顧你們的妹妹,諸位無需擔憂。」
「恭送君上——」
後來,我便被他帶去了一座清冷雅致的宮殿,他日日給我澆水,餵我吃仙丹,愛惜我如親女。
他處理公文時,我就趴在他桌上睡覺,他臥在榻上小憩時,我就枕著花瓮無聊伸伸胳膊腿,偶爾還會用葉子給他扇扇風
他住的宮殿很奇怪,除了把守的陰兵,連個侍奉的宮娥都沒有。
害的他事事都親力親為,連烹茶做飯都得自己來。
他很孤獨,所以我來到他身邊,他格外珍惜。
連我何時葉子黃了一丁點,他都要緊張兮兮地把我抱過去,從頭到腳檢查好幾遍才安心
我不記得我以植物的啞巴形態陪了他多久,只曉得有一天我從睡夢中醒過來,突然發現自己的葉子都焉巴趴下去了
我以為自己要死了,害怕地在花瓮里四處亂撞,結果把自己的元神都撞出來了
彼時他正好提著一壺茶從隔壁的大殿回來。
他的偉岸身影剛出現在門口,我就一溜煙撲了上去,撞得他差點沒提穩茶壺。
我抱住他的腿放聲大哭,可憐巴巴地向他求救:「爹爹,我的葉子枯了,怎麼辦怎麼辦,我會不會死啊!」
他見到我的元神,愣了一下。
半晌,單手將半人高女娃娃模樣的我抱起來,拎著茶壺抱著我去榻邊,給我檢查身體。
他將我放在床上,拿起花瓮。
我趁他檢查花苗的功夫,雙腳並用爬到他腿上坐著。
他用法力探了遍花瓮,檢查完,見我已經老實在他懷裡坐下了,溫柔抬袖抱好我:「無妨,只是要開花了,小黃泉很快就能化形了。」
「化形?」我好奇地眨眨眼,問他。
他眼神寵溺地揉我腦袋:
「嗯,化形以後,就能以現在的形態,自由出入任何地方了。如今你還是元神出竅,只能在這座大殿活動,再等等,開花那日,你就自由了。」
我其實沒聽懂,但我知道,有爹爹在的地方,我什麼都不用怕。
那段時日,我幾乎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十一個時辰都黏在爹爹身邊,剩下那一個時辰自己玩。
爹爹待我很好,會餵我喝他親手烹的茶,給我吃他親手烤的紅薯,爹爹的廚藝也很絕,但凡我從書上見到的菜名,他都能給做出來。
爹爹養我始終秉承著女孩子要富養的原則,剛開始只是讓我吃好喝好,後來我成功開花化形了,他隔三差五就帶我去冥界鬼市買零食。
無論是什麼東西,只要我的目光多在上面停留一刻鐘,我爹爹立馬大手一揮,讓陰兵們搬了!
那段時間,冥界的那些尊神們幾乎人人都曉得我爹爹轉性了,變成女兒奴了。
而我爹爹,也非常高調地到處顯擺我,不管誰請他去喝茶下棋,他都必會帶上我。
別問為什麼,問就是:「寶貝閨女太可愛,不放心將她一個人扔在宮中,怕有紅眼病偷本王閨女。」
每每我爹爹這麼說,對面的那尊神都會臉黑成鍋底。
於是我爹爹就在冥界諸神的口誅筆伐中,成功將我從奶聲奶氣走路都不穩的半人高小奶娃,養成了亭亭玉立,水靈靈,饒是誰見了都得夸上一句委實明媚,貌美傾城的大姑娘
而我的長大,也意味著,要離開爹爹的庇佑,孤身前往黃泉赴任。
「不能再耽擱了,黃泉那邊,需要公主君上,小臣知道您疼愛公主,可公主,她本就是應天命而生的神仙啊!」
「行了,本王知道了,冥殿那邊,本王自會交代。」
我實在,見不得爹爹為我操心勞累,便從屏風後繞出來,乖乖跪坐在爹爹腿邊,歪頭枕在爹爹膝上:「爹爹,讓黃泉去吧。」
爹爹煩悶揉了揉眉心,大手溫柔撫在我腦袋上:「你還這樣小如何承擔執掌黃泉的大任。」
我扯了扯唇角,笑笑:「女兒是爹爹的閨女,這些年來爹爹傾囊教授女兒,女兒有信心掌管好黃泉,絕不給爹爹丟臉。」
爹爹做了很久的心理鬥爭,才低低呢喃:「本王的、孩子」
我執掌黃泉那千年,幾乎事事皆是輕而易舉,處理起來,得心應手。
全因爹爹教得好我也的確,沒給爹爹丟人。
天命神算到我仙壽不長那日,爹爹第一個衝進黃泉司來找我,彼時我看著爹爹眼裡的心疼與疲憊,故作很輕鬆的朝爹爹莞爾一笑。
我像小時候那樣跪坐在爹爹腿邊,枕在爹爹的膝上,乖巧告訴爹爹:「我不怕」
爹爹哽了哽,嗓音沉悶沙啞:「可我怕。」
那是我第一次從爹爹的口中,聽見怕這個字。
我安慰他:「或許,船到橋頭自然直呢。」
爹爹沉默良久,吩咐我:「本王和你白旻叔叔商量過,給你放百年假期,你去陽界,找一個人。」
「找人?」
「嗯,找到他,拿到他的元神。他的元神,可給你續命。」
「他又是誰?」
「蛟族,大皇子,帝玹。」
而在輪迴入凡之前,我就已經查清了那位大皇子的所有底細
在看見他被親生母親囚在牢獄中打斷妖骨挑斷妖筋九死一生才逃出水族的記載時,我就想——
為什麼一定要取了他的元神,害了他的性命才能讓我活下去。
那樣豈不是踩著他的屍骨,苟活於世?
我如果真那樣做了,和磋磨他性命的水族妖孽有什麼區別。
為什麼神仙想長生,需要把妖物當做墊腳石犧牲品。
他的這一生,已經過得夠苦了。
所以,從一開始入凡,我就沒打算真殺他
他在凡界歷練一世,回去必然修成正果,我的未來是天道註定,可他的未來還光明燦爛。
我不能拉著他一起,墜入無盡黑暗。
那年初遇,他還是孩童,可我已是錦國大祭司。
與他分別,上了馬車回宮之日,我根本沒想過與他還能再見
我一直想的都是把那輩子熬完,在凡界浪個幾百年再下去,到時候就騙他們說我失手了,同爹爹撒個嬌這事就過去了。
可,誰能想到,後來我與他不僅相遇重逢,還互生情愫。
聽風催促了我無數次,不能再拖了,要趕緊拿走他的元神,我都置若罔聞。
我愛他,愛他清澈的眼眸總是深情款款,愛他英俊的容顏,一次又一次為我低眉垂眼
我喜歡他的手握在我腰上的感覺,喜歡趴在他胸膛上,聽他為我而熾烈的心跳。
所以,我甘願把心送給他,甘願折損修為送他歸位
我這一生,與他經歷過三次離別,每一次,我都沒敢奢求,能與他再見。
第一次,是在余安鄉。
第二次,是在錦國皇宮。
第三次,是在黃泉大殿。
可每一回,都是他在一步一個血腳印地朝我走來,找到我,抱住我。
從錦國回歸黃泉司那些年,我們一個在陰間,一個在陽界。
我失去了懂我的摯友赤陽,為自己埋藏了一個禍患皓寒。
至於須蓮鬼母,她在我眼前原本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我當年一掌便拍死了她,可我還是輕敵了,我應該將她遺留下的那些髒東西全部清除掉的
夢境的最後,我好像在深沉夜幕中,看見爹爹的身影。
「父王」
我小跑上去,想要抓住他的袖子,卻聽他沉聲低吟了一句:「血月之夜,就要到了。」
血月之夜,血月之夜
我的腦子裡突然就自動補充了下一句:分別之時
血月之夜,分別之時。
東嶽主生,黃泉注死。
「漓兒,我或許,陪不了你多久了。」
為什麼陪不了我多久了,血月之夜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阿九,別走,別離開我!」
我在睡夢中害怕掙扎,手攥在被子上用力撕扯,痛苦到快要窒息時,是九蒼把我從床上拽起來按進懷裡用力摟住,用法力將我喚醒:
「漓兒,醒過來!今夜他用力過猛,會讓你沉浸在夢中無法甦醒的!漓兒,我在這裡,你快醒醒,我在這!」
我渾渾噩噩從昏睡中醒轉過來,滿身大汗,虛弱無力地趴在他懷裡,喘息著和他說:
「我夢見,我要死了,你卻不肯來見我,你還打傷我,夢見我在最絕望的時候,是江寒在我身邊陪伴我,夢見江寒給我摘桃花,還牽著我的手,和我說喜歡我,我夢見、我和江寒上輩子才是一對,但你出於嫉妒,就打死了江寒。」
要不是因為那王八蛋給我織的夢過於偏離現實,我也不會被他刺激的想起了那麼多往日回憶!
沉淪在前世記憶中的滋味,確實不好受。
而在我說出這些話時,我猜抱著我的人連給江寒一個什麼樣的死法都想好了。
「這些,不是真的。我和他上輩子確實有些恩怨,但他被罰來陽界,不是我做的。」他的嗓音里,像淬了冰,聽起來,恨不能現在把江寒抓過來給他兩耳光。
我趴在他懷裡大口喘氣:「我知道,我沒當真,我猜到那個夢是他故意織給我看,誤導我的。」
我當然曉得江寒來陽界不是他幹的,畢竟,江寒是我親口罰來陽界輪迴的。
這狗東西,我當年就不該心軟放他一馬!
「他應該等不及了,用這麼狠毒的手段刺激你。」
我難受地揉太陽穴,「這樣也好,至少能過個好年。」
他沉默少時,說:「老吳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可我還是不放心你。」
我靠在他胸膛上,老實回應:「我的巫術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不會被他亂了神識,再說你不是還在我身邊嘛。」
「那你希望,我殺了江寒嗎?」
我靜了少時,低聲請求:「能把江寒的身體留給我嗎?」
他很久都沒再說話。
「好。」
轉眼就快到小年了,趙青陽那邊還是沒消息傳回來。
中午,我孤身站在屋後的荒草地里,耐心等著某人來見我。
一陣陰風襲過,身披白衣的年輕男子如約而至,恭敬朝我揖手行禮:「尊主。」
我用餘光掃了眼身後人,淡淡問:「赤陽的魂魄,你有幫我好好照管嗎?」
聽風一拂廣袖附在腰後,得意道:「不僅照管得很好,還越來越結實了!你的命令,我哪敢疏忽懈怠。」
我低頭,喃喃自語:「那就好」
聽風聽我這樣說,狠狠怔了下,隨即趕忙大步邁到我面前來,驚訝的瞪大雙眼確認道:
「你不是尊主?不對,黃泉的元神沒出來,你是凡人祝漓!你怎麼會黃泉,你難道恢復記憶了?!」
我沒隱瞞他,頷首嗯了聲:「該記起來的都記起來了。」
聽風不可思議的愣了一陣,懷疑地指了指自己:「那我呢?記起來了嗎?我是誰!」
我無奈嘆息:
「你是聽風嘛,忘川河裡的硬石頭,比我大三百歲,我接管黃泉司的時候,你還用石頭子扔過我。
我夜裡趴在桌子上看書,你非要把我晃醒,帶我去冥河放花燈,途中還和賣糖葫蘆的老大爺打了一架,最後把老大爺的糖葫蘆全搶了回來,硬塞給我讓我吃,結果把我吃的上吐下瀉,牙疼的半個月吃不了東西
然後你怕我絕食把自己餓死了,就去找我爹,和我爹說我快不行了,嚇得我爹直接從華山一路狂奔回來。
再後來,我爹爹就把你留在我身邊輔佐我了,但你我都心知肚明,我爹當年嘴上說著輔佐,實際上是讓你留下給我當玩伴的。
但你常年不要臉,打那以後就以我哥哥自居,總管著我,動不動就去向我爹爹告狀!」
我解釋完,他立馬欣喜若狂地抓住我肩膀高興道:「還真記起來了?!哎呀小黃泉,你總算是熬出頭了,不錯不錯,還記得我!」
我拿他無計可施地推開他爪子:「別鬧,說正事呢!」
聽風傻兮兮地哦了聲,勉強正經起來:「啊對了,你恢復記憶,帝九蒼他知道嗎?」
我心虛咳了咳:「嗯沒明說,但我感覺他可能已經察覺到了。」
「那正常,不意外,他察覺不到才怪了呢!」聽風揮了揮袖子,雙手背後:「怎麼,你突然找我問赤陽的魂魄該不會是找到復活赤陽的辦法了吧!」
我咬唇想想:「可以一試。對了,花娘她,現在如何了?」
聽風搖搖頭,「一千多年了,現在就是個披頭散髮的瞎眼老太太,還在忘川上擺渡呢。」
「這些年,她吃了不少苦。」
「不過有件事我可得提醒你,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赤陽就算復活也會記憶全失。」
「那不重要。」
只要能活著,前世記憶沒了就沒了吧,至於他和花娘,真心相愛的有情人總會再續前緣的。
聽風贊同的點點頭:「你覺得問題不大就行。」想了想,詢問我的意思:「你都已經恢復記憶了,不介意我留在你身邊吧,這些年我一直悶在黃泉司,人都要發霉了。」
我怎麼會不清楚聽風的性子,這些年讓他替我駐守黃泉,確實要將他悶壞了
「聽風,我爹爹,為什麼成為了新冥王?」
聽風找塊石頭坐下來,愜意和我說:
「你離開黃泉以後,冥界發生了很多事,冥帝被派往陽間歷練了,白旻帝君代掌陰間,但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倆原本不熟的神仙竟然在陽界好上了。
冥帝歷劫歸來,沒幾個月就生下了和白旻帝君的孩子,兩口子恩恩愛愛,纏纏綿綿,但冥帝生下孩子後,身體狀況就越來越差。
白旻帝君心疼冥帝,就把陰間又扔給酆都大帝掌管了,自己帶著老婆孩子出門度假去了。
酆都大帝呢,和白旻帝君與冥帝不同,那兩位是保守派,酆都大帝是創新派,為了跟上陽界的發展,酆都大帝一上位就搞改革,在地府搞出了網絡,提倡網上靈活辦公,還增加了不少輔佐陰官們做事的系統。
現在鬼魂下陰間,黃泉路上都有公交了,進鬼門關與上忘川河的擺渡船,都要掃額頭上的身份二維碼!
據說酆都大帝近年來還打算把擺渡船換成遊輪呢。
大帝治理冥界這些年,讓冥界內外煥然一新,不但方便了冥界的業務效率,還保留了冥界原本的特色風格,可謂是豐功偉績。
不過,酆都大帝只顧著帶大家改革發展奔小康了,冥殿那些堆積如山的公文倒是沒人處理了。
你也知道,大帝平日裡本來就要管理酆都鬼城的政務,再處理整個冥界的摺子,就沒時間抓冥界的新時代發展了,於是冥帝與天帝一協商,把長燼大人給薅出來了,畢竟長燼大人處理公務的效率那是嘎嘎快。
就這樣,冥王抓政務,大帝抓發展,兩位帝王都覺得冥界的未來一片光明燦爛,不久,天界就降法旨,直接敕封長燼大人為冥王了。
你能想像到,長燼大人前一刻還在自己宮中品茶睡大覺,後一刻就被人送去了冥殿麼
加之先冥帝身體不好,白旻帝君的真實身份是天界太子,這會子在冥界鍛煉的差不多了,也該回去了,所以長燼大人就臨危受命,被釘在了冥界的王位上。」
我明白地哦了聲:「原來是這樣。」
「冥王一上位,就加班加點處理公務,好幾年才處理完。如今冥界總算各部門正常運營了。」
我昂頭看著灰濛濛的天:「我見過他好幾次可惜都沒認出他。千年未見,我還蠻想他的。」
聽風拍拍我肩膀安慰道:「嗯,他也挺想你。」
也不知道,下次再見到他,會是什麼時候。
晚上。
我戴著那枚熟悉的蛟龍玉佩去了江寒家。
怪的是,江寒家裡只有他自己在,他爹媽不見蹤影,整棟樓里一片漆森。
江寒倒了杯水送給我,在桌對面坐下,笑吟吟地和我解釋:
「我爸媽去舅舅家了,這不是快到小年了麼,舅舅今年一個人過小年,我媽有些心疼,就帶著我爸一起過去了,原本是要喊上我的,但我懶得出門。
還有我哥,這些天他心情抑鬱,今兒去縣城和幾個老朋友喝酒了,估摸得大半夜才能回來,所以家裡就只有我一個。對了小漓,你要在家吃晚飯嗎?晚上我給你做魚吃怎麼樣?」
我笑笑,婉拒道:「不用麻煩了,晚上我家裡也做了魚湯,我爸說等我回去下麵條吃,就是你上回送的那兩條魚,現在還沒吃完呢。」
「你喜歡,我明天再去釣幾條。」他彬彬有禮地做出了個請的手勢,態度溫和道:「嘗嘗,鐵觀音,是我從京城帶回來的,我同事送的,據說是上等貨,市場上少見的好東西。」
「好。」我端起茶杯,裝作品茶,可實際上注意力全放在以這棟樓為中心的那層極難察覺的法陣上
狗東西為了對付九蒼還蠻下心血的,今天我進了他家的家門,恐怕很難再出去了。
特意加大力度在夢境中刺激我,就是為了引我來找他,他在守株待兔。
而我要是落進他手裡,九蒼肯定會來救我,他提前就設好的這個法陣,就能派上用場了
他要我的身體,還想要九蒼的命。
狗玩意都輪迴成凡人了還不忘搞事,非要和九蒼過意不去。
「我今天來找你其實是有件事想問你。」我捧著茶杯,拘謹的小聲進入正題。
他早有預料的笑笑,卻還揣著明白裝糊塗:「哦?什麼事?你說。」
我放下杯子,突然撈住了他的手,大秀演技,目光真摯地凝望著他:
「江寒,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做一個奇怪的夢,夢裡你和我,好像是
一對情侶,我夢見你為我摘桃花,和我一起吃牛肉,陪我下棋,夢見你牽著我的手,和我一起在桃花樹下許願一生一世相隨,我還夢見你被人殺了。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確定我愛的那個人,究竟是不是真的愛我我夢見他殺了你,夢見我死在了他的懷裡,我的記憶好亂,那些事情像夢,卻又像真實發生過的一般
江寒,你告訴我,那些究竟是不是夢,我曾經許諾一生一世絕不辜負的人,是不是你?」
他假裝一愣,隨後不敢直視我,目光躲閃,手上發顫,將不敢置信的神態演繹得淋漓盡致:「小漓」
我心酸追問:「我到底是誰,你又是誰?」
江寒咬牙做了很久的心理鬥爭,才雙眸含淚地昂頭看我,忍辱負重的交代:「有些事,我本來想瞞你一輩子可,看來是天意。」
他心疼地注視著我,哽了哽,攥住我的手,情深意切地說:
「小漓,你的上輩子,其實不是普通人,你是黃泉神女,而我,是你的知己皓寒,我本是天上的仙官,因犯錯被貶到冥界,被黑白無常送去了黃泉司服役。
而你是黃泉司的尊主,黃泉之主,那些年,我一直守在你的身邊陪伴你,保護你,我們朝夕相處日日相見,久而久之便互生情愫,同在奈何橋邊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
我們本來是一對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可直到,帝九蒼的出現他拆散了我們,還害死了你。」
我錯愕不已:「九蒼他怎麼會害死我,怎麼會」
「他當然會害死你!」他突然激動的站起身,眼底泛起森冷的殺意,面目猙獰地編造謊言胡謅下去:「他一入黃泉司便勾引你,他拆散了我們,將你迷得神魂顛倒!小漓,你知道,那段時間我有多害怕,多恨嗎?」
攥在我手腕上的五指捏得越來越緊,我吃痛皺眉,可憐低吟:「江寒,你輕些,我疼」
他置若罔聞地繼續越攥越用力,兀自說下去:
「是他,拆散了我們,挑撥你我的感情,害你離我遠去尊主,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你知道你將我驅逐出黃泉司的時候,我有多心痛嗎?明明,你是我的!」
「江寒,疼。」我再次痛叫。
他面上一僵,這才反應過來,立即換了臉上的猙獰神色,改為深情款款,溫柔似水:「對不起尊主,是我太生氣了。」
鬆開我的手,佯作心疼的給我揉揉被他抓紅的手腕,
「尊主你知道嗎,他殺了我,我一條賤命倒沒什麼可惜的,可他後來還殺了你啊!是他嫉妒你心裡有我,便給你下毒,毒死了你尊主,他不值得,他殺了你,你回頭,看看我好不好?他根本不愛你,我才是最愛你的人。」
「我上輩子,是被他毒死的?」我難以置信地無助抓緊他胳膊:「他怎麼能這樣對我呢。」
「尊主,我們才是一對,帝九蒼,就是個可惡的小偷。」他執起我的手,拉我起身,一步一步引誘被他矇騙的我:「尊主,我知道你現在還有些不相信,跟我來,我帶你,找回前世的記憶。」
跟他去,他怕是要對我下手了。
他牽著我,帶我走進客廳右邊的那間屋子。
房門打開,一股陰風撲面襲來,風中裹挾著濃濃的香火味——
屋內光線昏暗,窗戶也都被黑布遮上了。
放眼望去,一室花花綠綠。
全是紙折的彼岸花,與各式各樣的男女紙人!
而正對面的那隻紅裙金簪女紙人,正是他仿著我前世模樣制出來的!
我陡然清醒,驚惶轉頭要逃,可剛邁開一步,房門就砰地一聲,自動鎖上了。
緊接著渾身冒黑氣的男人便用力一把推在我肩上,原形畢露,醜態畢現的昂惡狠狠盯著我,冷聲質問:
「尊主,千年了,我始終沒有想明白,我究竟哪裡,不如帝九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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