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乃春早已不耐煩,道:「我要你磕兩個三個,或五個六個,或七個八個,可沒讓你磕這麼多。你今日就敢不聽我的話,以後更加了不得了。」
魏不二趕忙起身,急道:「師傅,我還以為磕得越多越好哩!那我不磕啦!」
顧乃春低頭瞧去,只見魏不二腦門上沾著巴掌大的泥灰,有幾顆細小石粒嵌在額頭細紋里。
正瞧著,便有一粒石子滑下,滾過黑黃乾瘦的面龐和滿是補丁的衣裳,混入一片灰溜溜的石子路中。
再往額上細瞧,那粒落下石子的原處,竟留下個淺坑,隱隱有血跡滲出。
他面上一肅,心道:「你小小年紀便有這般城府,若換做了別人,怕真以為你是個傻子。」
怔怔思忖又道:「有四件事,我須與你說清楚。第一件事,我門下弟子靠資質天份說話,資質好的,我就收作親傳弟子;資質不好的,但有些本事的,我也認作徒弟,只不過當作記名弟子;資質又不好,又沒有本事的,我先收作學生,等以後有所長進,再收作弟子。「
」我本想納你作親傳弟子,但只怕先你入門的眾位師兄姐不大樂意,只好先從學生做起。」
魏不二忙說:「不礙,不礙!」
顧乃春門下嚴規甚多,其中一條便是「尊師訓話,弟子諱言」。
魏不二不曉得規矩,插了顧乃春的話頭,叫他眉頭一皺,稍作停頓又道:「第二件事,我門下弟子多,親傳的有六位,記名的十一位,學生倒只你一個。這麼多人,逐個去教勞心費神,何況我還要兼顧自家修為。這樣一來,我便不能親身行教,須別人代我教你。」
魏不二自然痛快答應。
顧乃春接著說:「第三件事,你資質不大好,初時不宜修行功法,只好先教你入門常識,待基礎穩固後,再徐徐圖之。這時日可長可短,說不準一兩三月,說不準三年五載,全看你悟性。」
「第四件事,掌門已作吩咐,教你們入道需從心性品德入手,為人處世的道理先要清楚明白。要在此處多下功夫。」
「這四件事我先與你說好,你答應下來,咱們便是師徒。若有難為,只管說出來,雲隱宗有的是高人,我為你另尋一位。」
魏不二道:「師傅說啥就是啥,我有啥不好答應?」
梅心甘端站一旁,心道:「這不明擺要你知難而退,你怎如此不開竅?」
正想著,顧乃春一甩袖子將魏不二挾在腰上,倏地飛身離去。
遁形片刻,三人便到了身練峰山腰處,落在一處方正院落前。
魏不二抬頭一瞧,朱紅大門極是惹眼,門樑上有個牌匾,寫著「合規院」三字。
左側門柱有上聯:「宏明所在顯風光」。
右側門柱是下聯:「細微之處見精神」。
字正方圓,嚴合法度,顯出院主人十分講究。
顧乃春一步當先進了院子,梅、魏二人緊隨身後。
院落不大,但頗為講究。
正屋坐北朝南,東南西三面砌著青石牆,合磚細縫,一絲不苟。
院落布置較為考究風水,雖然看不見奢華的材質,但處處落落大方。
鮮花矮木適土而生,假山清池安之一隅,庭院中少鋪石板,只有一條青石小道彎彎曲曲穿過清香花草,通向正屋。
魏不二自然瞧不出此間主人心血,但是覺得陽光大把地灑進來,花花草草,紅紅綠綠,假山好看,泉水乾淨,風景好極了。
三人魚貫而行,穿過庭院,便入了正屋。先看到廳堂,紅木家具擺了滿屋,盆栽字畫布置巧妙。
魏不二進了門,四下一望,只瞧見一個清秀身影背朝門坐著,當即眉毛一揚,嘴一咧,大聲叫到:「婉兒!」
不待婉兒回話,便有人「哼」了一聲。
魏不二聞聲一瞧,原來是賈海子與亮子緊挨婉兒坐著,自己一時眼熱,竟然沒有瞧見,只好一撓頭道:「原來大家都在。」
婉兒這時才回眸沖他一笑,卻不說話。
但魏不二已然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心道:「我當真該早些過來,好哄她開心。」
屋內三位都站起身子行禮,顧乃春微微一笑,點頭道:「你們先坐吧。」
一回頭,卻瞧見魏不二已尋見婉兒身旁一尊紅木方椅,屁股一扭先坐了上去,衣服上的補丁與精雕細刻的方椅上緊挨一處,極是惹眼。
顧乃春眉頭大皺,扭頭向梅心甘道:「你方才也瞧見了,魏不二已是為師的學生。該從我門下選一位品行端正、本領高強的弟子,待我傳授。你覺得眾師兄弟中,哪一位比較合適?」
梅心甘正瞧著魏不二,聽到顧乃春問話,回頭一瞅,見他已然神色不悅。
便尋思:「師傅怕是要趕他出去,我今兒誤了事,八成要挨罰了,正好斗膽自薦,戴罪立功。」
便扶手恭聲道:「師傅,咱們師兄弟各個道法高強、品行端正,只有弟子處處差上一些。但說到為師傅分擔解憂,心甘也不願落在人後。」
顧乃春點頭道:「不必過謙,在我門下,論悟性修為,論品行舉止,你算是拔尖的。魏不二由你教導,為師倒很是放心。但為師方才提到的四件事,你須牢牢謹記,循序而師,切不可拔苗助長,急功近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