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乾飯人 番外 陰間（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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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長輿：「人間剛打完仗，正是百廢待興之時，十年內日子都不會很好過，此時投胎，不管多好都免不了受苦，我前生已經受足了苦，下一生不想再吃苦了。」

    所以他要等，等國泰民安的時候再去投胎，到時候就做個快快樂樂的富家子弟就好。

    趙仲輿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道：「兄長出身高貴，何時吃過苦？」

    苦的是他好不好？

    趙長輿就瞥了他一眼道：「我不苦？難道你苦嗎？你知道我們趙家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嗎？你以為你那呼奴喚婢的生活是從小便有的？嗤，我告訴你，那都是我一文一文攢下來的！」

    趙仲輿臉色通紅，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趙家嫡支有一個優良傳統，那就是為官清廉，是真的清廉。

    趙長輿一出生就是嫡長子，當時趙氏在汝南一帶已經有很高的名望，在整個國家的士族階層中也聲名赫赫。

    趙氏最為人稱道的就是為官清廉，才能出眾，頗得民心。

    這個傳統是從他們的祖父開始的，趙氏一族積累聲望也從他們的祖父開始。

    他們的祖父是曹魏太常卿，被魏明帝封為西陵鄉侯，為官清廉，當時日子過得艱難，為了度日，還得賣田賣宅子。

    到了趙長輿的父親，為官同樣清廉，他被加封為上蔡伯，為人豪爽開濟，但從不從百姓身上取一毫一厘，反而喜歡散財，接濟鄉鄰和親朋，凡找上門來求助的，其父都會幫一把。

    久而久之，入不敷出，趙家日子過得其實並不是很好。

    趙長輿最佩服，最喜歡的人是自己的舅舅夏侯玄，他很多行為都下意識的學習夏侯玄，卻又改掉他被人詬病和被人認為惹禍的地方。

    他為什麼能帶著趙仲輿在賈后的手底下活下來？

    就是因為他從夏侯玄身上汲取了教訓，足夠的低調和識時務。

    要知道，當年他可是極力支持廢黜太子的大臣之一啊，當年強力主張廢太子的大臣中，只有他一個人活到了賈后死後，其他人，諸如衛玠的祖父衛瓘之流，早早就死了，還是全家被牽連的那種。

    要知道，當時衛瓘的權勢可比趙長輿大多了，他還是晉惠帝的老師呢。

    所以，趙長輿年少時便有意約束自己的言行。

    他又聰慧，自小便名揚豫州，所有見過他的人就沒有不誇他的。

    他為官也清廉，他是愛財，卻從不借權勢和官職斂財，他的錢財皆來於正道。

    收容流民種地，開鋪子，組建商隊，這是開源；減少府中僕從女婢，在園子裡種果樹，種可以採摘做藥的花，為了省錢，他夏天買毛皮，冬天囤冰，因為下人少，他還親自冬天下河挖冰，夏天編蒲扇涼蓆，這是節流。

    他做地方官時，從不在任官的地方買地，開鋪子，珍重自愛，為官清明，凡是他任官過的地方，經濟都快速發展，百姓得以安居樂業。

    生活上，他也從不奢靡，一套衣裳可以穿三五年，洗得陳舊也穿得開開心心，飲食也多以清淡素食為主，趙家的錢就是他這樣一文一文的攢下來的。

    他如此節儉，為的就是不墮先祖之志，結果這個蠢弟弟就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家有錢一樣，和他爹一樣傻大方，誰求到門上來，他都拿錢幫助。

    有本事自己賺去啊，那可都是他賺的錢！

    唉，趙長輿不想說了，說多了都是淚。

    他轉身道：「走吧，去陰司府領三娘給我們的供奉，你回頭找一下鬼差，看能不能在陰間買兩塊地，讓鬼在地上多建幾個小房子，回頭把府里的客人都遷出去。」

    三娘已經登基，他們可以走了。

    但也不能將人掃地出門，還是得妥善安排好。

    「接下來就看三娘的本事了，她若能保天下幾年安定，不再有戰事，那陰間投胎的鬼數一定會增加，那些鬼用不了多久就能去投胎，到時候把房子收回來再賣出去……」

    雖然未必能賺回來本錢，但能回一點是一點。

    趙仲輿很難理解，「我們年年都有這麼多供奉，為何還要去賺這個錢？把房子送給他們豈不更好？」

    他們家含章都登基了呀，他們現在都是皇室了，每年過年，清明，中元節，重陽都會有祭祀，甚至，還有秋收，一些特定事情的祭祀活動，每次都是國家祭祀，錢財五牲絕不會少。

    他們兩個是趙含章最親近的兩個長輩，其他人，哦，不，是鬼，基本上都投胎了，祭祀的東西基本上是趙長輿拿大頭，他拿小頭，即便如此也有不少，他實在不能理解，這東西生不帶去，花又花不完，又沒子孫後代在這裡繼承，到底為什麼還要賺陰間的錢？

    趙長輿：「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你知道我要在陰間活兩百年，還是五百年？」

    趙仲輿頓時無話可說。

    聽命去辦了。

    陰間鬼數消失的速度還在他們的猜測之上，趙含章登基後，陰間的投胎速度便加快了，在她登基後的第三年，更是出現了一波爆減，每天都有大量的鬼魂去喝孟婆湯，過奈何橋。

    熬煮孟婆湯的鬼巨缺，陰司府張貼公告要花大價錢請人，讓趙仲輿不能理解的是，在陰間富可敵國的趙長輿竟然去應聘了。

    孟婆湯也不是隨便一個鬼都可以熬煮的，要求很高，巧了，趙長輿正是合格的那個鬼。

    於是他有幸站在橋頭，看著鬼魂們排著隊上奈何橋，再一個一個的從橋上跳進一個圓圈裡去投胎。

    趙長輿去了兩天就不去了，領了工錢回來告訴趙仲輿，「我已經都打探好了，喝了孟婆湯後不會立即忘掉所有，而是要走過奈何橋，走一步忘一段，等走到盡頭，也就忘光了，這時候只要進入輪迴便可投胎。」

    趙仲輿沒想到他哥竟然去打探這些消息，不由眨眼，疑惑的問道：「大兄不是說暫時不想投胎嗎？」

    趙長輿：「我是不想，但你不是想嗎？」

    趙仲輿有些尷尬，他前幾天是和鬼差打聽了一下投胎的事，最近幾年人間的日子好過了許多，從人間下來的鬼也說了，現在普通百姓家中已能吃個半飽，外面很少看見流民，甚至連土匪都少了。

    趙長輿語重心長的道：「兄弟一場，我還是希望你能投個好胎，回頭算算日子，再受一次國祭後你再去投胎吧，說不定能投個好胎。」

    他頓了頓，還是沒忍住道：「投胎只能改命，當改不掉智商，你不是很聰明，還是選個忠厚的富貴之家投胎吧。」

    不然，他怕他這個弟弟活不到成年。

    以為誰都能跟他似的友悌兄弟？

    幸虧趙仲輿不知道趙長輿的想法，不然他一定會吐血，從小他就被兄長打擊訓斥，沒少在人前丟臉，他管這叫友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