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的「嗡嗡」聲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著外面內侍戰立的方向。
還是置身事外的郭梁棟先站了起來,簡單整理了一下官袍後,才邁步走了出去。
這就是百官之首的威勢,郭梁棟本人不走,其他人便不能僭越。
當然也同樣是因為他這一走,大殿內其他人也才陸陸續續往外走去,雖然兩邊人都恨不得對方去死,但場面卻是一片安靜。
在外面排好班列之後,眾官員才緩緩往永安殿走去。
其實他們的憂愁大可不必,因為等會兒在朝堂上能發言的也就那麼幾個,其他人就是站隊罷了。
走了好一會兒後,眾人才緩緩步入永安殿中,此時魏侯還沒出現。
但不管是誰,在進入這殿內之後,心裡都會覺得有些壓抑,而這股壓力的源頭便在大殿正前方那個還空中的位置上。
在眾人站定之後,便聽內侍聲嘶力竭喊道:「國君駕到!」
這下可好,剛剛才站定的百官們又得忙活起來,在內侍的聲音落下後,一個個均是跪拜道:「臣等拜見君上!」
深深叩首之下,官員們根本看不見緩緩出現在王座前的魏侯,之聽得一連串的腳步聲,那是魏侯和他的儀仗。
身著冕服的魏侯此時一片威嚴,在王座前掃視下方一圈後,他才緩緩落座。
「免禮!」魏侯沉聲道。
隨著這聲免禮之後,百官們這才徐徐從地上爬了起來,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不言語。
對於今天將要發生的事情,魏侯此時心裡跟明鏡一樣,而這也恰恰是他縱容的結果。
世族和寒門之間的矛盾,那是自立國以來便存在的,而發展到如今便是激烈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看著下面涇渭分明的文武,魏侯雖然威勢無兩,可此時心中也泛出一絲絲無力。
甚至他此時都不由得回憶起,當初剛繼位的時候,那如同莽夫一樣的改革步伐,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
而他也從中悟到了一個很重要的
現如今,雖然他從參與者變成了裁決者,但也讓他的地位變得更加穩固。
所以魏侯便象徵性道:「諸卿可有上奏?」
這一問卻沒有在下面得到回應,甚至許多人還將腦袋往下低了一些,好像有什麼會刺到他們一樣。
「今天大朝會可比以往要熱鬧,國家眾臣息數到場,領兵大將也鮮有缺席……」
「難得,難得熱鬧……」魏侯意味深長道。
眾官仍舊是一言不發,雖然他們現在恨不得自己的政敵去死,但此時他們卻保持了一致的態度。
魏侯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然後場面就這樣冷了下來。
壓抑,永安殿內變得越發壓抑,在裡面待著的人幾乎沒有不難受的。
之所以沒有立即將魏無忌的事情捅出來,那是因為世族也是要臉面的,這樣吃象實在是太難看了。
但徐安宏這邊卻是不急的,因為要先發難的是伍明炎等人,這些人若是就這麼拖下去不出招,那他也樂得清閒。
最後,在伍明炎凌厲的目光逼視下,軍尉府的府令陳到顫抖著出來道:「稟君上,臣有事要奏!」
來了……魏侯心中暗道一聲,然後便道:「講!」
陳到恭著身子,喉頭不住涌動了幾次之後,才緩緩道:「君上……本年戰功大致計算完畢,唯獨……嶺北大營上報戰功,有些……蹊蹺……」
艱難說完這些後,陳到便加快語速道:「事關重大,臣不敢自專,伏唯君上明斷!」
「嗯……」魏侯點了點頭。
實際上陳到此時額頭上已經冒出了汗珠,但他卻不能用袖子去擦,只能任由汗珠緩緩匯聚,然後順著額頭流下來。
「既然你說是蹊蹺,那便說說有那些蹊蹺吧!」魏侯緊接著問道。
陳到此時也是有苦難言,讓他跟魏侯打太極,他心裡那才叫難捱。
「嶺北大營軍報中說……五公子在歸化斬殺胡人近三萬級,臣……認為……這……這……」陳到吞吞吐吐的,就是沒想好該用什麼詞形容恰當。
見他這個樣子,一邊冷眼旁觀的徐安宏心中不住冷笑,暗道世族中人就知道欺負老實人。
沒錯,陳到的家族在武安只算得上一個中小家族,所以才能得到世族和寒門的共同認可,得已執掌軍尉府。
見陳到半天說不出來,魏侯則直接打斷道:「你想說的是,魏無忌在歸化的斬殺,計數有誇大嫌疑吧!」
陳到立即跪下,然後道:「臣愚昧老朽,望君上聖裁!」
雖然是跪下的,但陳到此時心裡卻是鬆了口氣,畢竟這已經把這件事給捅出來了,就看後面幾位大佬們如何收場了。
對於魏侯能幫自己下台,陳到心底反而還升起了幾分感激,否則夾在兩大勢力間的他,可就真的難做人了。
當然了,魏侯主動幫陳到接話也是有自己考量的,畢竟陳到這樣使著順手的郡尉府令,要是折在了兩邊角力之中,那就太可惜了。
到時候魏侯在想找一個陳到這樣的老好人辦事,那可就難了,所以魏侯這也算是保了陳到一回。
而魏侯此時卻自言自語道:「陳萬雲是當朝老將,他送上來的奏報,自當是沒有問題的……」
說到這裡後,魏侯便問朝堂眾人道:「諸卿以為何如?」
下面人就是一片安靜,倒是此前並不為人重視的大司農丞曹運站了出來,然後道:「君上說的是,陳大將軍英武不減當年,料想是不會出錯的!」
曹運居然站出來說話,不光是大臣們感到不可思議,而且還出乎徐安宏的預料。
高踞君位的魏侯,此時自然也有些錯愕,暗道自己倒是忘了關注這個老親家。
而站在曹運前面的大司農,也被自己的副手給嚇了一跳,暗道這老傢伙出來添什麼亂。
伍明炎此時則冷冷看著曹運,心底的不住有怒火涌動,難道就因為自己的孫女兒嫁給了魏無忌,這老東西就迫不及待的改弦更張了?
在伍明炎的示意下,便有一官員站了出來,回懟曹運道:「曹大人,陳大將軍是老當益壯,可也有錯漏的時候,更何況他還不能事事躬親!」
現在是懟曹運,這名官員倒不是很緊張,更何況還有伍明炎的示意。
而若說從始至終還保持淡定的,則只有丞相廷尉這幾個置身事外的人。
曹運說法遭到反駁,便有其聯絡過的寒門官員站出來道:「鄒大人此言差矣,陳老將軍得君上信任,自會時時警醒自身,又怎會在這些大事上犯糊塗!」
說道這裡,這名官員便大有深意道:「莫非鄒大人覺得,是君上信錯了人?」
這個大帽子扣下來可不輕,鄒姓官員便立時為自己分辨道:「你別信口雌黃,君上天生神聖,又怎會……」
這官員立馬就說了一大堆誇讚魏侯的馬屁,而且其中還有許多超出公侯等次的詞語。比如他那句「天生神聖」,那是只有天子才能使用的詞語。
就在這激烈時刻,只聽魏侯冷聲道:「行了,都別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