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總是在賣萌
中洲天界,仙劫城,天劫管理處。
男子一身黑金長袍,流雲廣袖,背手站在一個金色轉輪前,背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卓爾不群,五官被法術掩蓋,霧氣繚繞,面目模糊,雖不真切,卻憑白給人一種俊美到窒息的感覺。
不多時,金色轉輪前浮現出一行小篆,俱是對男子的生平介紹,只見上面寫著。
葉無珉,男,壽元三百二十七;身具玄雷天靈根;渡劫後期修為;目前身份為赤月界界主,兼任中州天級宗派魔皇宗太上長老。
身平簡述:出生赤月界平琅城,父母不詳,年十三拜入赤月界丹青宗宗主門下,為真傳大弟子。
年十四修為至練氣,二十至築基,五十金丹,百歲元嬰。
後因故除名師門,失蹤百年,再次出現時已為中州羅雲界魔皇宗宗主,修為過化神,為合體後期。
二百六十七歲修為進至大乘期,同年卸任宗主一職,為魔皇宗太上長老,以至今日,修為渡劫後期。
以上信息是否正確?
&確。」男子,葉無珉沉默良久,才出聲應道,那聲音宛如許久不曾言語之人,沙啞晦澀,異常難聽。
&息確認成功,正在抽取天劫,請稍後……」
金色轉輪轟隆隆地轉動起來,只見其通體金光大放,周圍仙霧繚繞,隱隱有仙樂聲響起,不多時,一道彩光自轉輪中激射而出,直衝男子而去。
也不見葉無珉動作,只是身周濃稠白霧滾動,再一看時,那修長的食指上就輕拈著一張金色紙箋,上書四字。
九九天劫,倒是看得起本座。
葉無珉唇角微勾,食指微動,正欲將金色紙箋收入須臾世界內,卻不料那紙箋忽然間金光大放,灼熱無比,葉無珉周身的滾動白霧被此光一照,如遇天敵,竟迅速融化消散而盡,露出裡面掩藏許久的真實面容。
玉冠束髮,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蘊藏著銳利的雙眸,眸色深紫,薄唇緋染,與眉心那點滴血硃砂相互襯應,原本稜角分明的面目輪廓都變得俊美邪異,宛如黑夜中的帝王,氣質冷傲逼人。
那金光晃進葉無抿眼中,顯得眉心那滴硃砂愈發鮮紅,下一刻,一股濃重的睡意襲卷而來,昏昏欲睡的感覺不禁讓那雙沉沉若深潭的紫眸里閃過一絲詫異。
就是這麼一瞬間的愣神,金光大盛,已然裹住葉無珉軟倒在地的修長身軀,化作一道匹練往中央洲北方激射而去。
那金色轉輪咕嚕嚕停轉,四周仙霧繚繞,幾縷霧氣將輪盤上浮現出的幾個小字遮掩地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了因果,斷□□,方為渡劫之……
恩,人呢?
…………
赤月界,分屬北勻洲,一萬三千年前由修為至臻化境的赤月仙子開闢,內有九城十八派。
是日清晨,旭日東升,萬丈金光破開晨霧藹藹,柔和的日光傾瀉而下,無數人從睡夢中醒來,開始一天的工作。
謝欽早早起身,正準備叫人的時候,才想起昨日丹青宗最後一名雜役弟子已經請辭而去,抬到半路的手就停在了半空,半響,才縮了回去,淡漠出塵的臉上越發沒了表情。
再過三個月就是赤月界宗派總盟考核的日子,若那時丹青宗還招不齊弟子,說不得連黃品門派的頭銜都保不住,真到了那一天,傳承千年的丹青宗想必會徹底沒落,不出幾年就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
想起師尊仙逝之前,將掌門之位傳到自己手上時的殷殷叮囑,謝欽覺得一定要保住門派的黃品頭銜,就算到最後還是要被除名,也不能在他手上……
可是自己一個人想要重塑師門榮光又談何容易?
謝欽淡漠的臉上多了茫然,眉頭一皺,他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先解決一下今天的早膳問題比較靠譜?
畢竟,千之行始於足下,人是鐵飯是鋼……
想著,謝欽揉了揉肚子,清冷的目光帶著一絲苦惱,書上都說修真無歲月,不似凡人,可偏偏真論起來每日三餐卻必不可少,尤其像他這種修為不過金丹的修士,若是三餐不繼,一天的修煉都不得勁。
可惜唯一的雜役弟子已經不在了,也不知道宗門裡的靈谷還剩下多少,大概也不多了吧……
嗯,聽說饕鬄樓新推出了碧玉蓮粥,味道還不錯,不如今天先去那解決一頓。
總算是想到了早膳的解決辦法,謝欽抿了抿唇,站在水鏡前略整理了一下衣著,便拿著乾坤袋出了門。
丹青宗很沒落,全宗上下窮得已經只剩下一處靈氣濃郁程度玄級的主峰,位於巫琅城外五百里的無涯福地,兩者之間,每隔一時辰有一趟仙舟來回。
謝欽出了福地,繳納了一枚靈谷丹,便登上七十七路仙舟,此時仙舟上早已滿座,看各人身上款式不同,但顏色大致的衣袍,謝欽心中瞭然,這些人大約是無涯福地內其他宗門的雜役弟子。
目光一掃,謝欽甚至看到了昨天剛剛辭別的丹青宗弟子,此時正穿著鴻雲派的雜役服飾,坐在仙舟左側的位置。
一群灰撲撲的雜役弟子中間,謝欽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袍格外顯眼,再加上他那一張十分具有迷惑性的俊美面容,丰神俊朗,飄逸出塵氣質,在登上仙舟的那一剎那,就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只不過人美則美矣,那周身冷然的氣場,卻讓人不一直盯著看,那些雜役弟子大部分都只是練氣期的修為,只略掃一眼,覺得背後發涼,當下撇過頭不再看,和一旁坐著的人咬起了耳朵。
&人是誰?」
&知道,不過看那風姿,大約是其他門派的長老吧。」
&有這麼年輕的長老,執事?」
&傳弟子?」
…………
修真界宗派內,掌權階級大致分為掌門,太上長老,長老,執事,而弟子則分為雜役,外門,內門,真傳。
謝欽的氣質長相實在不像雜役外門弟子之流,卻一大早上過來乘仙舟,在座的又看不透他的修為,故而各種各樣的猜測冒了出來,差不多將門派里的八個階級都輪了一遍。
就在眾人低聲議論的檔口,那名鴻雲派雜役弟子站了起來,看似恭敬地朝謝欽行了一禮,面上卻隱含不屑。
&門……額,謝師長,真巧,竟在這兒遇上了,晚輩方想起,昨日辭別時忘記相告丹青宗內靈谷已所剩不多,幸而掌門自己發現,怎麼,今日這是準備親自去巫琅城購買靈谷嗎?」
那弟子說著,抬頭看了眼謝欽,只見他臉上表情不變,似乎不甚在意的樣子,原本忐忑的心情漸漸消弭,膽子也大了起來,說完頓了頓,態度便有了絲轉變。
&是,目前門內僅剩前輩一人,即便是掌門又如何……呵,難得相遇,前輩不如晚輩一起行動,晚輩正好知道幾家物廉價美的靈谷鋪子。」
那弟子雖然已經辭別丹青宗,但是入門真法還是由謝欽傳授,故而不喊掌門,稱呼師長也在理,只不過後面又換成了前輩的稱呼,語氣也從一開始的畢恭畢敬,變成了濃濃地譏諷,任誰都聽得出話語中的惡意。
只不過再惡意的語氣,也不及「掌門」二字帶給眾人的衝擊。
眼前這青年竟是一派首座?!!!
這個認知頓時讓仙舟內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一道道驚異的目光落在謝欽身上盤桓不去,半響後又忽而恍然大悟。
這掌門之位,不會是那破落門派丹青宗的吧?!
若說是那丹青宗的掌門,倒沒什麼好詫異,整個宗派一沒功法,二沒錢財,聽那意思,竟連一個雜役弟子也沒了,以至於掌門都要親自出來購買日用靈谷。
落敗到這個份上,讓這麼一個年紀輕輕地修士當掌門,也說得過去,畢竟整個門派就剩下一個人了,不說掌門,指不定還兼任太上長老呢!
只是可惜了一個玄級主峰就被這麼一個垃圾門派占據,真是暴殄天物,希望三月後的宗門考核能將其除名,讓無涯福地多出一個靈氣主峰,倒是好事一件。
仙舟上全是其他門派的雜役弟子,他們竊竊私語著,對丹青宗的死活自不在意,反而幸災樂禍,都說牆倒眾人推,丹青宗淪落到即將被除名的份上,那些雜役弟子看謝欽的目光,也從一開始的驚訝恭敬變成了鄙夷不屑。
他們可不信這個所謂掌門能有多少修為,大概也就只能及得上本派一個外門弟子罷了。
&必。」謝欽仿佛沒有感覺到整個仙舟的惡意,漠然的目光虛落在那弟子臉上,淡淡地吐出一句話,緊接著便冷冷地掃過仙舟內部。
眾人只覺得後脖一緊,一股冷氣便從體內泛了上來,不禁打了個哆嗦,連忙住嘴,低頭掩住自己臉上鄙夷的表情,再不敢低聲竊笑。
&實巧,昨日辭別之時,你忘了囑咐我靈谷之事,我也忘了對你說一句話。」謝欽頓了頓,袖袍一甩,便將那鴻雲派弟子從座位上抓了過來,左手在其腹部輕輕一拍:「但凡辭別本門者,掌門均有權收回其體內修為。」
那一掌看起輕巧且並無接觸,實則一股狂暴的真元隔空便沖入了那弟子的丹田,順著經脈橫衝直撞,將人好不容易聚在體內的靈氣全部打散一空。
這種粗暴的散靈方式所帶來的痛苦,哪裡是一個區區練氣期的雜役弟子可以忍受的,那弟子第一時間便痛嚎出聲,然而這聲音不過泄出了一絲,謝欽便皺了皺眉,一聲淡淡「聒噪」宛如堵嘴的布,將慘叫聲悉數堵了回去。
眾人只見那鴻雲派弟子儘管痛得額頭青筋畢現,面上猙獰漲紅,目齜欲裂卻只能大張著嘴,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的極刑畫面。
不由讓人心驚膽戰,再一看謝欽面無表情,對眼前人的痛苦視若無睹的樣子,頓時覺得後背發涼,齊齊一個哆嗦。
娘咧,這丹青宗掌門的心性手段也太惡毒了點,都和魔修有得一拼了吧!
散靈過程雖痛也快,不過片刻,謝欽就收回了手,長袖一甩,就將人重新丟回了座位,淡然道:「至此,你與我丹青宗再無干係,本座只去你修為,靈根未毀,還可繼續修煉……」
說著,謝欽頓了頓,目光一掃舟內,那些無論是被掃到還是即將被目光掃到的人,全部是低頭的低頭,側頭的側頭,聊天的聊天,看窗外的看窗外,總之全當沒看見就好了。
萬一一個對視,這心狠手辣的丹青宗掌門過來找自己算賬,qaq,我可不想落得和那鴻雲派弟子一樣的下場!
&祝你早日重登仙途。」謝欽停頓良久,才幹巴巴地憋出一句話,那弟子早已是痛得大汗淋漓,全身無力,一聽到這誅心之言,頓時一個氣喘不上來,便暈了過去。
眾人再次打了個哆嗦,心中默念,惹不起,惹不起……
而那幾個同行的鴻雲派弟子則是被謝欽的態度氣得面色紫漲,又怒又怕,卻是連瞪都不敢瞪謝欽一眼,轉頭便咬牙切齒互相交換了個眼神。
等著吧,小小丹青宗便敢招惹鴻雲派,此事定要上報到宗門去,討個說法!
一番事故,謝欽站在舟內,其他人卻是再提不起交流的心思,寂靜無聲的環境倒是很符合謝欽的心意,原本冷峻的表情柔和一分,負手看向舟外。
仙舟行進速度很快,一盞茶的功夫不到,謝欽便已經能望見巫琅成那巍峨的邊緣在雲下若隱若現,一聲輕柔似水的提醒在仙舟內響起。
&舟即將飛至巫琅城,預計停靠半刻鐘,請各位仙長注意上下仙舟的時間……」
而隨著這聲溫婉女聲一同響起的,還有一聲破空厲嘯,整個仙舟的防禦法陣應激啟動,卻瞬間被破,一道金芒攜雷霆之勢劈開防禦禁制,砸落在仙舟的甲班之上,引得整個仙舟劇烈抖動了一下。
舟內喧譁聲頓起,謝欽長睫微動,冷淡目光一掃,立即便將這些吵吵聲盡數抹去,他抬步走到甲板上,定睛一看,只見甲板上臥著一隻赤焰血鷹,大約是撞上了仙舟的防禦禁制,此時已然垂死。
而它爪下還抓著一團雪白,謝欽抬手一托,便將那團東西引到了自己手中。毛茸茸,軟趴趴,溫溫熱,竟是一隻渾身雪白的魔耳兔。
謝欽盯著手中團成一團,異常可愛的魔耳兔,眼底閃過一道精光,聽說這兔的肉質極為鮮美,也不知道饕餮樓做不做得出那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