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年輕准仙的結界到祈工塔所在的贏族,也是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
將蕭聰他們送到目的地,年輕准仙微微一笑,道了聲,
「蕭族長,咱們後會有期。」
蕭聰作揖回禮,那句後會有期剛剛出口,年輕准仙便再次不見了蹤影,當真是乾脆爽快雷厲風行,他就願意跟這種人打交道,沒別的意思,就倆字,輕鬆!
天朗氣清,風和日麗,三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林中已經尋不見半點大雨的痕跡,草地鬆軟,鳥語花香,景色雖然比不得年輕准仙所在的結界優雅精緻,但滿滿的都是自然的味道,帶給人一種真實的感覺。
周圍全是參天古樹,舉目四望,別說人影,連祈工塔的塔尖兒都看不見,不過,年輕准仙既然把他們放在此處,那祈工塔肯定就在這兒附近,只不過要確定個方向罷了。
蕭聰微微一笑,道:
「等等吧,會有人來接應我們的。」
眾人依言而行,便原地放鬆下來。
果不其然,沒過一柱香的功夫,從東北方向傳來簌簌之聲,蕭聰略顯得意道:
「呵,來的還挺快。」
話音剛落,一行六人陸續衝出灌木叢,為首的是一名面相甚是俊秀的少年,身材頎長,穿著那贏族特有的服裝,整個看上去像半個姑娘,他睜大眼睛看著面前的眾人,目光最後落在蕭聰身上,卻被另一名青年擰著耳朵拽到身後,
「臭小子,跑那麼快幹嘛,冒犯了尊上,看賢牧大人怎麼收拾你!」
「哎喲,哲叔,我知道錯了,您輕點,疼!」
蕭聰聞言,眼前一亮,忍不住出聲問道:
「贏哲?」
青年笑得燦爛,放開少年的耳朵,而後沖蕭聰作揖一拜,
「贏哲拜見尊上。」
與四年前相比,贏哲的外貌確實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從青澀少年成到成熟的男人,面部線條愈加硬朗,甚至還長出了絡腮鬍子,也難怪蕭聰第一眼沒認出他來。
蕭聰故作不悅之色,
「怎麼,我才離開多長時間,你們就被打回原形了?這讓我很傷心啊你知不知道!」
贏哲幾聲訕笑,
「這說的是哪裡話,尊上的諄諄教導,我們可是一直都記著呢,只是該有的禮節,還是不能少的,不然別人該笑話我們家賢牧枉為人師了。」
蕭聰一聽這話,眉飛色舞起來,
「哎呦,不錯哈,幾年不見,都學會油腔滑調了,就沖你剛才這幾句話,我就知道當年的苦心沒白費,哦,對了,給你介紹一下,」
年輕人轉過身來,指著眾人一一介紹道:
「這位是火聖塔塔主,趙三平前輩,這位是火聖塔六大護法之一的錢少陽前輩」
贏哲一一作禮問好,笑容寬厚,未有絲毫怠慢,更沒有半點諂媚,
「至於這幾位,就不用給你介紹了吧,星流雲、幽女、歐陽尋,呃還有這位,玄真皇家的玲瓏公主殿下,皇甫翾。」
「嗨,兄弟,別來無恙哈。」星流雲面色浮佻,還是一如既往的痞子風格。
幽女和歐陽尋則是點頭微微淺笑,倒真有了那麼幾分舉案齊眉的味道。
皇甫翾平靜自然,既保留了公主殿下該有的儀態,又沒駁蕭聰的面子,尺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贏沛他們幾個近來怎樣?」蕭聰也不等贏哲介紹身邊幾人,突然開口問道。
「他們幾個都挺好的,贏拓和小影正在閉關,贏沛近期升了族中的下祭祀,現在還在做交接,所以只有我來恭迎尊上您了,還望尊上莫要見怪」
「嘖,」蕭聰面露不滿之色,「剛誇你兩句,又犯毛病了,我蕭聰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嗎?」
贏哲連忙陪笑,
「不敢不敢,尊上宅心仁厚深明大義,這件事可是有目共睹的。」
蕭聰擺擺手,
「行了行了,不用在這兒給我戴高帽子,這幾位朋友是誰?介紹一下吧。」
贏哲清清嗓子,指著近旁的幾位青年分別道:
「這是我堂弟贏鉑,」
「贏鉑見過尊上。」贏鉑中等身材,樣貌極是平凡,整個人看上去竟沒什麼特點。
「這是贏犀。」
「贏犀見過尊上。」贏犀身材壯碩,個頭沒有當年的贏拓高,但那一身誇張的腱子肉看上去可比贏拓炸裂多了,說起話來翁里翁氣的,像老黃牛的低哞。
「這是贏寺。」
「贏寺見過尊上。」
贏寺這小子長得十分標誌,尤其是跟贏犀站在一起,更是相形見俏,甚至言舉之間還帶了點陰媚之氣,於是蕭聰忍不住問道:
「贏沛是你什麼人?」
「回族長,那是我二哥。」
蕭聰聞言點點頭,
「怪不得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承蒙尊上如此念懷,二哥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這贏寺還挺會說話。
贏哲繼續介紹說:
「這是贏褚。」
「贏褚見過尊上。」贏褚亦是中等身高,四肢修展,臉型瘦削,眉眼狹長,由此勾勒出一份簡潔麻利來,算是給蕭聰留下了個好印象。
「咦,還有那個小鬼呢?」蕭聰納罕,顯得饒有興致。
於是,從贏哲後面探出個腦袋來,上面有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天真無邪,滿是靈性。
「尊上是在找我嗎?我叫贏子盟,見過尊上。」說著,走出來沖蕭聰恭恭敬敬作了一禮。
贏哲笑得無奈,
「子盟是賢牧大人的來孫,天賦異稟,修行速度極快,可惜心智太淺,都十二歲了,還整天跟個孩子一樣,誰都拿他沒辦法。」
蕭聰不以為意,
「我覺得這挺好的,心智那麼成熟有什麼用?小小年紀就活得跟老油條似的,那多招人煩吶!再說,他本來就是個孩子嘛,什麼年紀的人就幹什麼年紀的事兒,別動不動就揠苗助長,小心適得其反。」
贏哲幽幽一嘆,
「唉,都說這是棵難得的好苗子,我也覺得這小子日後說不定能成點氣候,可就是太淘了,根本沒法管吶。」
蕭聰笑笑,拍著贏哲的胳膊,開解道:
「萬事開頭難,一分耕耘一分收穫,你的苦心不會白費的,慢慢來,等他哪天出人頭地了,他一定會回來感謝你的。」
贏哲幾聲失笑,
「感謝不感謝的無所謂,只是不要辜負了賢牧大人的期望就好。」
「哲叔,不要再讓尊上在這裡站著了,我們回去吧。」贏子盟在一旁提醒道。
贏哲拍拍腦門,笑得尷尬,
「呃對,來,尊上,這邊請。」
「請。」
一行人馬調頭往東北方行去,不急不緩,邊走邊聊,
「他們幾個都那麼忙,怎麼你如此清閒?」
「我修行不如贏拓和小影快,閉關還不到時候,也不像贏沛那般有慧根,所以在族中也就混了個武修教頭做做,平時就是帶著這幫少年練練筋骨,雖說不上清閒,但時間自由倒是真的。」贏哲坦然道。
蕭聰狐疑,
「不應該啊,我當年可是很看好你啊,難道這次打眼了?」
一旁的歐陽尋笑起來,
「有人走的快,不一定走的遠,有人走的慢,卻能始終如一,贏哲大器晚成,只不過現在時機未到,沉住氣,一步步來,大乘之期指日可待。」
贏哲面色平靜笑容依舊,並不因歐陽尋的讚許而有多少變化,
「那就借歐陽王爺的吉言了。」
贏子盟悄悄湊到蕭聰身邊,輕聲自語地問道:
「尊上,你們真的去過大荒嗎?」
贏哲淺叱:
「子盟,後邊去!」
蕭聰擺擺手,
「一個孩子而已,那麼嚴厲幹什麼。」
而後看向贏子盟,
「怎麼,你也想去大荒看看?」
贏子盟狠狠點頭,又狠狠搖頭,
「我這樣的進入大荒,估計得死無葬身之地吧,想想就行了,嘿嘿。」
少年咧嘴而笑,露出兩排雪白牙齒,憨態可掬。
「唔~」蕭聰右手撫上鼻樑,故作斟酌之色,「其實在我看來,大荒可能並不像你想像中那麼可怕,即使是現在,我們這群人的總體實力在大荒中很多危險跟前也不夠看,但不是一樣進去後又回來了嗎?
所以這世間並不是所有事都是絕對的,千萬不要將自己限制在那一畝三分地里,故步自封,畏葸不前。
當然,以你現在的能力確實進不得大荒,但萬事總有個過程,從零到一,從少到多,一步步地來,一點點地挑戰自己的極限,讓不斷突破成為自己的一項能力,等你的這項能力達到一定水平,並有一群同樣優秀的夥伴,就可以去大荒了。」
少年歪頭想了想,又問道:
「那尊上以後還去大荒嗎?」
蕭聰看著少年期待的面龐,忍俊不禁,他突然發現這孩子的心智其實一點都不差,成為一個優秀的人是個人努力問題,但找到一群同樣優秀的夥伴那可就得看運氣了,而足夠優秀的夥伴,眼前不就有一群嗎!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還會去一次。」
「能帶上我嗎?到時候,我肯定就能跟現在的你們一樣優秀了!我發誓!」少年像模像樣地伸出三根手指頭,鄭重其事道。
蕭聰握住少年的手,將其輕輕按下,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覺得,滿足好奇心,只是進入大荒的目的之一,但絕對不是最終目的,進入大荒這件事情的真正意義在於,它是一個巨大的考驗,能讓你明白諸多人間美好,看透世間許多虛妄,最後沉澱下真實可信的難能可貴,而這個九死一生過程,將會變成你銘記一生的懷念。
可你若是跟著我們進入大荒,那這一切便都要離你而去了,至少在我看來,沒有忠貞的友誼,那這件事兒便毫無意義,所以你應該尋找適合你的知心夥伴,去搭建屬於你們自己的舞台。」
「可我如何才能找到一群足夠優秀的知心夥伴呢?」少年似懂非懂地看著蕭聰。
蕭聰粲然一笑,表情精彩,
「這是比大荒求生更困難的問題,不過,我倒是可以傳授你一點我的經驗。」
「尊上快說,什麼經驗!」少年興奮起來,一雙圓碌碌的大眼睛裡滿是無暇光芒。
「以身作則,將心比心,如此一來,就有可能將你身邊的人變成像你一樣優秀的知心夥伴。」
少年聽了,抿著小嘴緩緩點頭,
「聽著好像也有點道理」
少頃再次抬起頭,加快幾步跑到眾人前面,轉過身來對蕭聰鄭重拜道:
「子盟記住了,謝謝尊上!」
眾人哈哈大笑,都在讚許其孺子可教,只有贏哲面露苦色,喃喃埋怨,
「經過您這一通指點迷津,這小子以後肯定要更加肆無忌憚了,尊上,你這是在給我出難題兒啊。」
蕭聰聞言,笑得更快活了,
「我這是在幫你知不知道,說不定不久之後,你還得陪著子盟去大荒呢,是不是想想就刺激?」
贏哲生無可戀地扶著額頭,哭笑不得,
「您這麼說,我竟無言以對也真是醉了。」
此般過後,贏子盟跟蕭聰親近了許多,他走在蕭聰身邊,一副隨時要被耳提面命的乖巧模樣,蕭聰和贏哲還在聊著,只不過他已經不準備插話了。
但聽得贏哲問道:
「大戰已經過去快四個月,尊上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古周平原嗎?」
蕭聰隨口回答說:
「被那大地靈根的護道尊者抓去做了三個多月的苦力,好歹任務完成的不錯,這不今兒個剛被放出來。」
贏哲緩緩點頭,看上去有點心有餘悸,
「三個月前那場大戰我聽族中長老仔細說了,確實足夠驚險,且不說死傷之多,驚動範圍之廣,這次大戰可是出現了三位偽仙和一位準仙,幸虧那准仙是站在尊上這邊的,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了。」
雖然對這裡面的貓膩兒一清二楚,但贏哲還是要象徵性地問一嘴,不然這事兒就不正常,贏哲雖然表現平平,但一直都是個知進退明事理的聰明人,要不然蕭聰也不會說比起贏小影和贏拓,他更看好贏哲,因為之前種種已經表明,贏哲雖不顯眼,但一直都是能托底的那一個,隊伍里有這種人的存在,往往會讓其他人不由自主地心安,所以蕭聰一直都認為,假以時日,贏哲定會成為難得的棟樑之材。
只可惜,在演技上,贏哲還差點火候,就比如現在,這眉頭皺的就稍微有點過了。
蕭聰鼻子裡一笑,
「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而已,他救我一命,我還他一報,彼此兩不相欠,你以為就他那胃口,能輕輕鬆鬆地吃下我?哼,恐怕他擔心的不是崩牙,而是丟命!」
贏哲不解,
「可那兩位偽仙不就想置尊上於股掌之中嗎?」
蕭聰臉上蔑意更甚,
「就他們?呵呵,那頭老獸明顯實力不夠,至於那位通天境九十幾重天的散修,只要不打算滅了我,他就定會萬劫不復,不過」
年輕人悵然一嘆,
「話說回來,這一次確實是僥倖,倘若不是有大地靈根的護道尊者出手,星老大他們幾個人恐怕就活不到現在了。」
「那您呢?」
「我?我肯定是輕易死不了的,但那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蕭聰說著,自嘲一笑,「歸根結底,還是實力不夠啊。」
歐陽尋笑容寬厚,像個過來人般老氣橫秋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習慣就好了。」
星流雲笑的邪性,一臉紈絝之相,
「要是那樣毫無波瀾地活著,才是真的沒意思呢!人生嘛,大起大落,波瀾壯闊,寧願站著死,也不跪著活,怎麼著等老了的時候也得有點吹牛逼的資本嘛!」
尹諾豎起大拇哥,眼神狂熱,
「星王爺說的,在理!」
皇甫翾一聲冷笑,毫不留情道,
「在理個屁,沒心沒肺的東西!」
此言一出,星流雲雖然沒有發作,但氣氛一時卻變得有些尷尬,蕭聰打了個哈哈,隨口問道:
「對了,那天贏族派去幫我們的前輩,你可認識?」
「當然認識,」贏哲看上去特別自豪,「那可是我師父。」
蕭聰樂了,
「哎呦,正好哈,我答應你師父回頭要請他喝酒,等拜過你們家賢牧,一起去喝點。」
贏哲大喜過望,
「那太好了,我可是好久都沒喝過那樣爽口的佳釀了!」
蕭聰愈加得意,
「放心,今天晚上請你喝更好的。」
「還有更好的?」
星流雲拍拍贏哲的肩膀,笑容略顯神秘,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說著,竟還不忘吧唧吧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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