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汗水混合著傷口流出的血水,滴落到地面上染出大片的色彩。沃倫感受著肌肉抑制不住的顫抖,自從轉換了血脈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這種疲憊到快脫力的狀況。
已經不知道消滅了多少邪神的眷屬,一波波一片片收割著這些不知疲倦的怪物。用它們前輩流淌出來的顏料,快速又熟練地剝離它們的生機。
然而面對源源不斷的敵人,哪怕是巨龍血脈也無法繼續戰鬥下去了。
聳起左肩拭去覆蓋眼瞼的顏料,沉重地呼吸迴響在沃倫的肺部,殘存的體力已經徹底乾涸。
他顫抖著抬起自己的佩劍,面對邪神眷屬,這把無法通過血液恢復力量的長劍,此時僅僅只是一把過於沉重的鐵塊。
拉扯緊繃的臉皮,沃倫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對法魯斯說道:「嘖,看來今天要栽在這裡了。你說等我們也成為了邪神眷屬,應該不會和這些傢伙一樣扭曲吧。」
「放心吧,我們這種有足夠實力的傢伙,對邪神來說是復甦過程中最棒的薪柴。等點燃了邪神的神火之後,連渣子都不會剩下,不用擔心會變成這種鬼樣子。」
躺在地上的法魯斯,身上已經染上了五顏六色的顏料,一副安心等待死亡降臨的樣子。儘管如此,他依舊用著氣若遊絲的聲音,回答了沃倫的問題。
「嗬~吐,」一口帶血的唾沫落到怪物的身體上,斷絕了對方僅存的生機。強撐著幹掉最後一隻怪物的沃倫,徹底耗盡了最後一絲體力。疲憊的靈魂被麻木的肉體牽著倒下,他順勢倒在法魯斯身邊,只有劇烈起伏的胸口證明著他還活著。
這個時候沃倫突然有點後悔轉變成了巨龍血脈,如果還是普通的人類血脈,估計這個時候已經被活活累死了,而不是像現在感受著渾身散發著無聲的哀嚎,忍受著逐漸陷入混亂的意識。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優秀的巨龍血脈最終還是將沃倫從半死不活的狀態中拉了出來,儘管腦袋還是混沌一片,渾身上下依舊抑制不住微微顫抖,至少他恢復了大部分的意識。
「你說化作點燃神火的薪柴?原來邪神也有神火這種東西的嗎?這種死法,你還能不能去你們教會說的那個天堂啊?帶我一個唄。」
面對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局面,沃倫心中也忍不住期待,教會所宣傳的那個死後世界。
感覺到信仰被冒犯的法魯斯一言不發,沃倫也失去了說話的欲望,兩人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地面上,肆意享受著這段短暫的寧靜時光。
滴答~滴答~嘩啦啦
預想中的怪物沒有到來,反倒是灰色的天空開始下起了雨。五顏六色的雨滴從鉛灰色的雨雲中出現,落到地上鋪開大片混亂的色彩。
這場詭異的大雨給兩人帶來了難得的喘息之機,這種程度的大雨出現在這個世界中,意味著不管是什麼怪物,都會因為瞬間染上大面積的異色而暴斃。
所以對他們兩個來說,暫時不用擔心那些源源不斷的怪物了。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世界對他們的侵蝕也會逐漸加深。
遲早會在某個時刻,他們兩人因為身上染上過多的異色,像那些怪物那樣悄無聲息地死去。
細密的雨線很快連成一條,形成了難以言喻的瓢潑大雨,如同清洗顏料的水盆被傾覆一般。
早就躺在地上的法魯斯掙扎著爬起來,雙手抓起沃倫的衣領,艱難地拖拽著向不遠處的城堡走去。
「喂,喂,你幹什麼?難得這場大雨幫我們阻擋那些怪物,你為什麼還要送貨上門啊?趕緊躺下來,抓緊時間恢復力量!」
不過法魯斯並沒有理會沃倫的質疑,依舊默默地向著遠處的城堡走去。
其實沃倫心底也清楚,按照自身的反饋來推算,再過個一天左右的時間,就會被這個世界同化到不可逆的地步。
待在原地除了等死以外,不會有其它的結果。還不如趁著這場阻擋了所有怪物的大雨,進入到那個曾經被怪物層層包圍的城堡中,去尋找那一絲可能存在的生機。
原以為會花費大量的時間在路上,但是沒想到僅僅幾句話的時間,法魯斯就已經將沃倫拉到了城堡的門口。
雙手按在半融化的木門表面,稍微用了點力,巨大地木門就被輕易地推開了。
將沃倫連拖帶拽地拉進了城堡裡面,兩人赫然發現原本如同油畫那樣的視角恢復了正常。而身後卻變成了一副巨大地落地式油畫,一副掛在牆上繪製著大雨景象的油畫。
磅礴的大雨、融化的木門,此時統統凝固在畫框當中,靜靜地掛在城堡的牆上。
溫暖的火焰在壁爐里跳躍著,木柴安靜地釋放出熱量,法魯斯拖著沃倫的身體走過羊毛地毯,將他放置在壁爐旁邊的躺椅上。
「真是一間不錯的書房,磅礴的大雨、溫暖的壁爐、舒適的躺椅加上一整面牆的書籍,這也許就是夢想中的書房了吧。」
沃倫跳躍性的思維讓法魯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岔開話題:「這間書房暫時看起來是安全的,你就在這裡休息吧,我去外面偵查一下。」
現在兩人已經失去了戰鬥力,哪怕對手只是一個拿著武器的半大小孩,都有可能被打倒在地。所以法魯斯此時提議分頭行動,沃倫並沒有反對。
「麻煩幫我拔一下塞子。」沃倫艱難地挪動右手,從空間腰帶中掏出一瓶煉金藥劑。
等到藥劑落到肚子裡,沃倫渾身的酸痛感才略微褪去。望著滿屋子的書籍,沃倫笑了笑後就閉上了眼睛,靜靜地躺在椅子上恢復著力量。
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壁爐內的火焰已經略微變小了一些,沃倫雙手撐在躺椅的扶手上,艱難地站了起來。
得益於體內的巨龍血脈,喝下了煉金藥劑之後,沃倫勉強恢復了一些行動力,儘管身體行動依舊乾澀呆滯,起碼不用坐著等死。
從腰帶里掏出空間傳送捲軸,捲軸表面繁複的花紋明滅不定。看來這個城堡中能夠使用空間儲物道具,但依舊無法使用空間傳送。
挪動沉重地腳步,沃倫走到緊貼牆邊的書架,開始觀察著排放在上面的書籍。
不同種類不同年代的書籍被分門別類的擺放在上面,基本將整個書架塞得滿滿當當,偶爾出現一些不得已的縫隙,也會用幾本小冊子填補進去。
《考古年代記》《傳承因子》《祝聖儀式》《召喚秘典》《先祖通靈》,擺放的書籍只有一個共同點,基本都是人類世界中的禁書。
視線挪到另一個區域,那是一個刻意整理出來的空間,擺放著層層疊疊的紙張。
「靈肉交纏——第625期亡靈與生物技術研究進展綜述報告,論傳承血脈激發技巧。」拿起最上面的一張,沃倫輕聲讀出了頂部的標題。
揉了揉自己的眉頭,沃倫沒想到伯爵竟然還訂閱了這種東西,以往他在艾薩克手中也看過類似的東西,例如法師學徒報之類的期刊。
與此同時沃倫捏了捏手上的紙張,感覺十分絲滑柔順,一開始他下意識的以為是什麼生物的皮革製作的,畢竟教會的宣傳中死靈術士最喜歡幹這種事情了。
但是仔細觀察了手上的紙張,沃倫驚訝的發現竟然是某種絲線製作而成,卻又不是昂貴的絲綢。
將這一大疊期刊全部收進腰帶中,沃倫覺得安真肯定會對這些東西感興趣的,而且他自己也對這種紙張的材料十分好奇。
觀察完書架之後沃倫轉過身,眼中的瞳孔劇烈收縮,幾乎變成了細細一點。同時酸痛的身軀仿佛失去了知覺,只剩下冰涼的麻木感。
掛在牆上的巨幅油畫不知何時發生了變化,原本繪製著門外大雨的油畫,在畫面上出現了兩位不速之客。
一位神情冰冷眉眼緊繃,一位神色冰涼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苦笑,一人拖著另一人的衣領,趕到了城堡內部躲避著磅礴的大雨。
這幅油畫竟然變成了剛剛他們來時的景象,更加詭異的是沃倫感覺到了畫中的生機。
敏銳的直覺告訴他,畫中的兩人就是活物,只要他們兩人被這個世界同化,到時候畫中的兩人就會走出畫框,取代兩人在這個世界的位置。
看來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估計是已經被這個世界感染到了一定程度,才會出現這種詭異的情況。
正在胡思亂想的沃倫,將視線從油畫挪到壁爐上的時候,再次愣了一愣。今天實在是太多意外出現了,沃倫感覺這輩子都不會再碰到這麼多的意外。
壁爐上方的陰影中,放置著一個精巧的沙漏,裡面不同尋常的鑲嵌著一個雙螺旋,沙子下滑帶動著雙螺旋不斷地旋轉著,仿佛永遠都不會停歇。
這個造型奇特的沙漏,正是安真和沃倫不遠萬里來到這裡,想要回收的緊急停止裝置。可以說路上一切事情的源頭,就是這個安安靜靜旋轉的沙漏。
回想了一下剛剛的情景,沃倫確認了並不是自己忽視了這個沙漏。這個沙漏的出現和油畫的變化,都是在沃倫視線之外同一時刻發生的改變。
不管這有著怎樣的陰謀和陷阱,至少沃倫需要帶走這個沙漏,他毫不客氣的將沙漏收進了腰帶里。
此時他和法魯斯的想法是一樣的,現在自己完全沒有反抗之力,還不如大膽地去嘗試,說不定能夠找到一線生機。
出了書房沃倫開始搜尋法魯斯的身影,他發現這個城堡和現實中還是有很大差別的,基本上只有特定的幾個房間可以進入。而且對外的窗戶和大門,全都被油畫描繪的景色所取代。
等他走到城堡內告解室的房間裡,發現法魯斯正雙膝跪地念念有詞地祈禱著,雙眼緊閉卻湧出了清澈的淚水。
感受到有人接近,法魯斯張開雙眼站了起來。發現是沃倫後只是點了點頭,然後一言不發地走出了告解室。
既然法魯斯沒有打算說什麼,沃倫也不會特意去問,畢竟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
兩人在走廊中重新匯合,繼續探索著這個看似龐大,實際上空間有限的城堡。
一連搜索了好幾層,都沒有碰到能打開的房間後,兩人最後還是來到了城堡的頂端,一個十分刻意和明顯的閣樓。
對視一眼後兩人分別抓住木門的兩邊,將沉重的實木門向兩邊拉開,露出了房間內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