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上架著一口大鍋,鍋蓋在蒸氣的作用下快速跳動,乒桌球乓的響個不停。筆硯閣 m.biyange.net
冬抬頭看看天空,一臉嚴肅的說道:「午時已到!」
絲毫沒有顧忌發燙的溫度,冬直接用手揭開了鍋蓋。
一道光芒直衝雲霄,即使在正午的陽光照耀下也清晰可見。
「哇!」年輕佰長一眾人齊齊張大了嘴巴,就算他們來自世界上最強大的帝國,但把料理做到發光,他們還是頭一次見到。
「不會發光的料理不是好料理!」冬先是挺了挺胸脯自豪的說了一句,又看眾人一副驚訝的樣子只能無奈的攤手解釋道:「其實這只是窮奇尾巴中所蘊含的魔力向外溢散的表現,用不著大驚小怪。」
年輕佰長依舊十分驚訝:「你有辦法驅散魔物身體裡魔力,是獵魔人的秘方嗎?」
「算不上什麼秘方,只是長久以來積攢出的經驗而已。」冬聳肩說道:「除了窮奇尾巴,鍋里還有鬼針菇,百解草,蘭芹葉和多香果,它們經過長時間熬製就有了驅散魔力的功效。當然,這主要是因為窮奇尾巴本身魔力含量不高,若是其他部位,這方法就毫無用處。」
「聽上去就像巫女製作煎藥的一樣。」
「我是借鑑了一些巫女的手法,但這煎藥的作用並非支配魔力,而是驅散魔力。我本想靠這個在常人中推廣魔物料理,只可惜這個世界上有勇氣的人並不多。」冬說著從大鍋中舀出一碗連湯帶肉遞給年輕佰長,似笑非笑的說道:「我想『世界上最強大帝國』的士兵一定不缺勇氣,對吧?」
年輕佰長一腦門汗,他無奈的接過那碗魔物料理,低頭看了一眼,說實話賣相是挺好的。奶白色的肉湯中是粉嫩的肉塊,上面漂浮著幾片百解草,旁邊還配有黑色鬼針菇和綠色的蘭芹葉,翻動一下,又從底部翻滾上來幾顆紅色的多香果,如同是深海中璀璨的紅珍珠。
再聞聞味道,濃郁的肉香中夾雜著一絲草藥的甘苦,這恰好沖淡了油膩,仿佛是在炎炎夏日中喝下一瓶剛從地窖中拿出來的激爽冰飲,讓年輕佰長不由想起了自己十三歲是那段快樂又短暫的初戀。
可即使如此,他依舊猶豫。
畢竟這是魔物料理,雖然知道冬不會害自己,但長久以來形成的觀念還是讓他忐忑不安。
就好像是某朝盛行的蟲類料理一樣,就算知道食材被處理的很乾淨,但還是有不少人把蟲子放入嘴中之後就華麗麗的吐了。
這並非是肉體上的不適,而是心理上的抗拒。
年輕佰長此刻就是如此。
但一方面是為了報答冬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讓冬小瞧,他很快就下定了決心。
「如果我有什麼不測,你們記得幫我照顧我娘。」年輕佰長對手下說完,便咬咬牙呼嚕一口把碗裡的魔物料理吃了大半。
冬挑了挑眉毛,這貨也不怕燙?
士兵們眼看自己長官的臉瞬間變成了豬肝色,不由關心問道:「佰長,你沒事吧?莫不是這東西很難吃?」
「是難吃,超級難吃,你們走開,這種痛苦都讓我一人承受吧。」年輕佰長說是這麼說,但手中不停,依舊呼嚕呼嚕的把碗裡的東西向嘴裡拔,就算燙的眼淚直流都不帶停的。
可大家都是一個鍋里攪馬勺的兄弟,誰還不知道誰啊,一看年輕佰長的樣子,這群丘八就統統明白過來,魔物料理絕對跟難吃沾不上邊,甚至還可能很好吃,否則的話自己長官這個湊不要臉的也不會說謊話想要吃獨食了!
「兄弟們,上啊!」
一聲呼喝之下,士兵們紛紛涌了上來,你不能指望一群丘八還老老實實排隊,所以那場面就跟肥豬搶槽似的,三兩下就把年輕佰長擠到一邊去了。
「臥槽,真好吃!」
「這真的是魔物,我一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你們說皇帝陛下是不是天天吃這個?」
「那還用說,肯定是啊。」
「我之前還納悶為什麼人人都想當皇帝,你這麼一說我算明白了。」
喂,當皇帝是為了造福百姓,可不是為了天天吃好吃的啊!
年輕佰長一頭黑線,有些尷尬的對冬說道:「抱歉,讓你見笑了,都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泥腿子。」
「無所謂,身為一個廚師,做出來的料理受人歡迎是最棒的稱讚。」冬擺擺手說道:「不過你可要警告他們,別為了口舌之欲就什麼魔物都吃,若是沒有經過嚴格專業的處理,死了人可別怪我。」
「就算我們想吃,我們也不是魔物的對手啊。」年輕佰長摸了摸腦袋:「不過姑娘你的忠告我是記下了,我之後一定會交代下去的。」
「那就好。」冬說著抬頭看看天色,一臉納悶的問道:「話說都這個時候,你們這一群人不用回軍營嗎?」
「不用回了,今後都不用回了。」年輕佰長帶著一絲失落和解脫,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我們已經不是軍人了。」
「怎麼回事?」
「很簡單,我跟御史做了一個交易。」年輕佰長帶著幾分無奈回答道:「我們把搜刮而來的黃金全部送給了他,並且主動解甲歸田。根據李唐律,前任長官卸任時必須要推舉一名接任者,所以我就寫了一封舉薦信連同辭呈一起發回了京城。」
「我猜猜,你舉薦的人大概跟御史關係匪淺吧?」
「嗯,是他家族中的一位子侄。」年輕佰長點點頭:「大概只是來走個過場吧,畢竟皇帝陛下有令,高級官員必須要一定年限的工作經驗,而這裡地處偏僻,競爭也小,想必我的舉薦一定能順利通過。」
「所以你們的罪行就被一筆勾銷了?」
「是的。」年輕佰長尷尬的摸摸鼻子:「我知道這對那些死掉的農民不公平,但我們也」
「用不著跟我說這些,我只是一名小小的獵魔人,既不是審判者,更不是救世主。」冬從另一口鍋里撈出窮奇的一隻後腿(那是只有獵魔人才能吃的料理),然後絲毫不顧及形象的大口啃著,含糊不清的問道:「據我所知,軍人身份對李唐人來說是很高的榮耀吧,你這麼做不後悔?」
「軍人身份之所以是榮耀,是因為它會讓人成為英雄。但目前看來,它除了使我變成屠夫之外,無法為我帶來半點榮耀。」年輕佰長苦笑著說道:「或許跟軍人的身份無關,只是我太笨了而已。」
「也許吧,但這個世界就是聰明人太多了才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冬繼續問道:「你們今後打算怎麼辦?」
「我們準備去當商人,不論是我們自己的家小,還是死去兄弟們的親人,都需要吃飯才行。」年輕佰長說道:「我們從軍多年,與各地的駐軍也多少有點關係,應該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稅金。」
「走私嗎?是個好路子。」冬問道:「可你們的本金呢?據我所知,你們的錢都用來孝敬御史了吧。」
「這個我們會想辦法解決的。」
「除了去搶,你們還有什麼辦法?」冬說著,從腰間解下一個小袋子拋了過去。
年輕佰長接過一看,裡面是好幾錠光燦燦的黃金。
「這我不能收!」
「先別忙著拒絕。」冬說道:「這並不是送給你們的,而是佣金。」
「佣金?」年輕佰長一愣:「姑娘你是獵魔人,還有需要我們這些普通人的地方嗎?」
「當然有,獵魔人可不是神靈,我們一樣有無可奈何的時候。」冬丟掉被啃光的肉骨頭,隨便抹了抹嘴說道:「勘九郎的姑姑你還記得吧,就是那個瘋掉的酒館老闆娘,我想請你們去照顧她。怎麼照顧我不管,讓她不愁吃喝的直到老死就好。」
「那時勘九郎拜託姑娘你,但姑娘你拒絕了呀。」
「我是拒絕了,因為我做不到。」冬淡淡的說道:「獵魔人居無定所,四處漂泊,根本不可能停留在一個地方去照顧人,我拒絕他有錯嗎?」
年輕佰長哭笑不得:「那姑娘你也說清楚啊,這樣一來,豈不是讓別人誤會你鐵石心腸?」
「別人的看法與我何干?更何況獵魔人本就是鐵石心腸。」冬一臉無所謂的說完,又繼續問道:「所以這活你要接嗎?」
「姑娘你都開口了,我們當然不能拒絕。」年輕佰長猶豫了一下說道:「可這五十兩黃金也太多了點,要不我再退給你一些?」
「用不著,說不定那瘋子老闆娘長命百歲呢?」冬擺擺手說道:「畢竟現在這世道,也只有瘋子才能一天到晚的開開心心了。」
「那多餘的部分我就當成姑娘你的投資了,如果我們賺了錢,會給你分紅的。」年輕佰長突然臉紅了一下,支吾著說道:「所以請一定要再回來看看啊。」
「誰知道呢?」冬笑了一下說道:「說不定我就死在下一次的魔物討伐中呢?所以我的那份就留給你娶媳婦吧,記得在婚禮上敬我一杯就好。」
年輕佰長說不出話。
冬翻身上馬,手握韁繩,雙腳輕輕一磕馬腹,輕喝一聲:「駕!」
黑色駿馬籠籠肉便邁動蹄子,向著遠方繼續前進。
「冬姑娘,我叫岳鵬,我會等著你回來的。」
已經不是佰長的年輕人岳鵬大聲叫道,而呼喚的那人卻並沒有回頭,也不知道聽見了沒有。
對岳鵬來說這大概是一段刻骨銘心的經歷,而對冬來說,這只是一段平凡至極的插曲。
獵魔人是沒有回頭路的。
冬在心中默默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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