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人大聲道:「咦,這不就是於大海麼,身上也沒見什麼傷呀,怎麼就死了吶?」
那個是南海王府的人,他的其中一個小夥伴顯然不願意他被外人見笑,低聲道:「他是被極為霸道的內功氣場活活震死啦。」
「哦,原來如此!好恐怖,據老爺子說過,這海鯨幫主於大海,比之海獅幫主白日升和白鯊幫主任步東,武功高明多了,是實打實的一流高手,即便是老爺子親手與之對決,怕是勝負須得百招開外方有結果,卻竟然讓人震死了,究竟是什麼人,能夠做到?」
「至少,將朱竹山莊屠殺的人做到了。」
「嗯,也是」
仙子並沒有走過去觀看,而是駐足在一具腦袋被踩的稀巴爛的屍體跟前,眼神頗為複雜的沉默著。
身邊一個青年道:「夫人,莫非,此人便是藤堂藍月?」
仙子微微點頭,道:「是。」
該青年倒抽了一口冷氣,道:「天,看景象,貌似,他根本沒有任何抵擋手段,便遭遇對手利劍擊殺,最是要命的是,該是在他還殘留一口氣的時候,將他的腦袋踩爛,完完全全的孽殺呀!」
仙子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身旁又一個青年臉上露出一絲疑惑,道:「以大爺的超一流武功都敗在他手上,竟然有人打得他連招架之力都沒有,這能力,恐怕只有三少可以辦到吧,我們中原武林,何時出現了如此厲害人物啦?」
仙子沒有回答,抬頭環掃了一眼,嘆了口氣,道:「把屍體給處理掉罷。」
「是。」
南海石佛也極為震驚。
雖然,藤堂藍月之死,絕對是一個好消息,至少,仙子可以毫髮無損安然無恙的歸來,他不必負擔對夢中游如何交代之難處;但是,這南海地面,竟然出現一個恐怖如斯高手,他卻毫不知情,這,好比,你在床上酣睡,床下卻潛伏著一條毒蛇,你永遠不知,這條毒蛇將會在何時咬你一口,奪去你的性命!
然而,仙子擔心卻不是這個問題,她擔心的是:「藤堂藍月有五兄弟,在二十年前,三少在東瀛將他的大哥藤堂皓月重創,成為一個廢物,所以,才招引了藤堂家族的仇恨,這次派出藤堂藍月來到中原報仇。」
南海石佛微微一怔,眼裡掠過一絲明悟,道:「夫人的意思,是說,藤堂藍月還有三個弟兄,還會繼續藤堂藍月的道路?」
仙子嘆了口氣,道:「老實說,東瀛人,尤其是武士道家族,仿若天生有一股執著,一旦定下目標或志向,便一條路走到黑,決不中途而廢,不依不饒至死方休。」
南海石佛皺眉道:「那麼,藤堂藍月的另外三個弟兄武功如何?」
仙子沉聲道:「比之藤堂藍月,只高不低。」
南海石佛面色一變,沉默半晌,勉強一笑道:「夫人,這南海都折騰這樣了,估計藤堂家族的人再入中原,也不會瞧上眼裡是不是?」
仙子道:「或許不會,但是,他們的兄弟死在這,怕是不會輕易忽略過去的,我擔心的就在此。」
南海石佛臉色很難看。
如果年輕二十年,或十年也好,他也並無懼意,而如今,他終究是老了,戰力嚴重下降了。傳說之中,什麼年紀越大功力越深武力值越高,那終歸是傳說。
當然,在某方面來說,傳說又對了一半,功力的確隨著年紀遞增而精純精深,然而,身體的機件、功能,卻是隨著歲月的流逝而退化,跟尋常高手交鋒,或許可以憑一口氣快速將之擊敗,但是,一旦遇上戰力相當的年輕對手,在持久力一項便嚴重不足。但凡遭遇持久戰陷入膠狀之後,體能的大量消耗和再生力量的緩慢,兩者之間嚴重失衡,那麼,便註定了悲劇之落幕。
仙子忽然站了起來,道:「老爺子,您無須擔心,此事我會跟三少商量,總是會拿出個妥善辦法的。」
南海石佛也站起,道:「夫人,你跟三少說,老朽欠他一份情。」
仙子微微搖頭,道:「要說欠,是夢家欠老爺子您的。」
仙子說的是二十年前,南海石佛的最為得意弟子秦道和響應當時作為「忠魂指」令主之召喚,在緬甸一役以身殉國壯烈犧牲了。
南海石佛喟嘆了一聲,道:「好男兒,保家衛國,便是馬革裹屍魂不歸故里,又何憾之有。好教夫人知曉,夢家沒欠我的。如果那樣說,整個武林都欠夢家的才是」
南海石佛絕對不會消息蔽塞,當是知道十年前,由於黃衫派的推動,整個武林黑白兩道都追逐著夢中游的兒子夢萬安,導致夢萬安葬身於斷月崖!
仙子表情一僵,眼裡掠過一絲酸痛。感覺不能再久留了,雙拳一抱,道:「老爺子我大哥和一眾小子就留在您這兒,我先一步回去啦。」
南海石佛點點頭,道:「這也好,便讓夢中師養好身子,再一道回雁盪山。」
「告辭。」
「夫人慢走。」
當仙子回到了雁盪山,已經正月將盡。
雁盪山依然飄著薄薄的雪片,北風如刀。
夢宅裡面,大廳的四周角落都燃著火盆,故而室溫如春。
夢中游很安靜而專注的聽著仙子把南海之行一字不漏的聽在耳里,當仙子結束了她的陳述之後,他臉上的表情似乎由始至終都沒有任何變化,很平淡,好像聽著一個跟他完全沒有關係的故事。
莫非,三少不想管啦?
仙子也沉默了。
倒是馬婉兒似乎感覺夢中游的漠然態度,對南海石佛有些兒欠失公平,忍不住說話了:「三少,畢竟,那藤堂藍月原本是衝著咱們來的,南海石佛卻是遭了池魚之殃,如果不消弭徹底,怕是不妥。」
夢中游微微點頭,道:「我知道。」
馬婉兒道:「那麼,三少你的意思是?」
夢中游淡淡道:「既然,有人替我們出手了,又何必勞煩我老人家呢?」
「不是,」馬婉兒道,「仙子妹子不是說了,出手之人不知是誰尚且不說,且一走了之的,倘若藤堂家族的兄弟再次踏入中原,勢必先對付南海石佛,陷他於危機,當真不好。」
夢中游道:「婉兒,你們想過一個問題沒有?」
馬婉兒道:「什麼問題?」
夢中游道:「如果,出手之人只是適逢路過,他即便是俠義心腸見義勇為,他的手段會如此殘酷嗎?」
眾人一呆。
朱竹山莊,聚集南海三大幫派上百名精英,無一倖免全遭擊殺,藤堂藍月更被踩爆腦袋孽殺致死,如此慘絕人寰屠殺手段,豈是尋常俠義之士能夠干出來的?
誰說沒有深仇大恨,聽眾都不會相信。
眾人終於明白了夢中游的意思,既然,某人跟藤堂家族有如此深仇大恨,當然不會放縱藤堂家族給他找麻煩,絕對會杜絕後患,踏上扶桑,將藤堂家族連根拔起!
崔羅莎道:「三少,以藤堂藍月弟兄的武功,在中原已經鮮有匹敵了,究竟會是何人呢?」
夢中游淡淡道:「至少,有那麼一個。」
眾人點頭,皆充分贊同,以夢中游如今的混沌力量,不論是當年的藤堂皓月,又或是近期的藤堂藍月,對他而言,都是菜。
余謙寶向他扔過一個白眼,道:「三少,不要自戀了好吧,我們說的是在南海出手之人。」
夢中游故作恍然道:「怎麼,你們誤會了我說的自己嗎,嗨,錯啦,我說的就是他呀。」
這誰不知呀,豈非廢話?
眾人無語。
仙子忽然抬頭,看著夢中游,輕輕道:「三少,你是不是已經猜到是誰?」
夢中游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的點了點頭。
眾人一怔。
仙子道:「莫非,是那個安無風?」
夢中游再次輕輕點頭。
眾人沉默了。
半晌,方如詩道:「三少,你如何確定是他?」
夢中游道:「你們都忘了麼,春節期間,端木白上來,言及臨安城的司徒姑娘已經被安無風救出來了,然後,他們雙雙離開了臨安城,卻並沒有按照我的設定上京城,反而消失了蹤跡,我懷疑便是他轉到了南海,適逢遇上南海石佛危機,以他的到處喜招惹是非的性格,不難想像,藤堂藍月正好撞在他手上啦,不得不說,藤堂藍月的運氣還壞的可以。」
馬婉兒嘆息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那安無風當年病倒路邊由司徒姑娘援救,於今姑娘身陷危機卻獲得回報,這也算是因果善報罷。」
眾人皆點頭稱是。
沉默。
雖然,眾人對安無風救出司徒姑娘之舉頗為認可,但是,心頭總有著一絲絲難以抹去的難堪。
去年,錢塘江畔,六和塔上,夢中游夢萬安父子一戰,雖然沒有詳情細說,但是,在夢萬安墜江之後,司徒姑娘夜以繼日的跟隨著身邊尋找夢萬安,是人都可以看出來姑娘對夢萬安的感情。
可是,如今,這個一度被夢家眾人視之為夢家媳婦的姑娘,卻跟隨另外一個男人走了,雖然,於情於理,走投無路的司徒姑娘跟隨而去,沒有任何毛病,但是,眾人心裡,或多或少的,還是懷著一絲絲類似失落的情感。
俞玉道:「司徒姑娘是個好姑娘,希望安無風善待與她才好。」
方如詩道:「三少,你確定安無風會踏上扶桑?」
夢中游輕輕道:「通常,一個對敵手段殘酷的人,決計不會給自己留麻煩的。」
方如詩幽幽道:「是嗎?」
二十年前,夢中游闖入江浙江湖,將各大勢力重新洗牌,在此過程中,各種手段無不用其極,可謂殘酷無情極致,首當其衝是四大世家的南宮世家被連根拔起,然而,南宮老爺子的妻子馬婉兒和兒媳方如詩,卻被放過了,到了最後,兩個都成為了他的女人。
彩蝶噗嗤笑了。
除了馬婉兒臉上微露尷尬之外,眾人都笑了。
夢中游乾咳一聲,道:「如詩,你皮了哈,看來,古人說的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得向古人道歉,沒學好啊,看來得溫習溫習才是。」
方如詩道:「好呀,來呀。」
眾人大笑。
剛才的少許鬱悶,蕩然無存。
夢中游故作沒有聽見,抓過茶杯,低頭喝茶,嘴裡輕喃一句誰也聽不清的話:「他怎麼會跟藤堂家族有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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