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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八月十五了,也就是這段時期,是錢塘江瀕臨大潮的日子。
考慮到了安全問題,夢中游終於放棄了最後的打撈工作,將上百條撈救漁船解散。
這一日黃昏,夕陽如血,江上一片通紅,若血。坐在船頭的夢中游怔怔的望著一望無際的血紅一片江面,痴痴的發呆。
臉上的倦容與不知何時冒出來的幾許白髮,見證了他這一個多月以來的心力交瘁。
十年前,蓮花村,他的兒子墜於斷月崖,死不了,即便是繼之而來的山峰崩裂,夷為平地,依然帶不走他兒子頑強的生命!
他多麼希望,這一次,兒子依然,甚至更加的頑強,以他的過人之智慧和鋼鐵之意志,重新站立起來!
即便是,他墮落心性,淪為惡魔,比「斗笠哥」、「瘋人屠」木人更讓天下人憎恨,他也會包容,和疼愛。——他終於知道了,為什麼月前的六和塔一戰,司徒姑娘為何會由開始的悲痛欲絕,然後,變得冷漠無情。
因為,她終於知道司徒先生原來所遭遇的致命重創,便是他這個做父親賜予的!
——老天爺!原來,當日於雁盪山上,破壞了二子萬放和杜玉英婚禮「斗笠哥」,救走拜火教教主希麗莎的「瘋人屠」,竟然,是自己失蹤長達十年的長子,夢萬安!
為天下武林黑白兩道構架而成的「屠魔盟」所極力追殺的大魔頭,竟然是他的孩子!
而悲劇的是,偏偏,他還做了一件親痛仇快的事兒,親手將兒子直接打成廢人一個,淪為惡毒的幫凶!
雖然,當他再次將兒子打落錢塘江之後,他的瘋狂尋覓引起整個武林的關注,從而揭開了司徒先生的神秘面紗,他親手殺子事件勢必淪為笑柄,他可以不在乎;但是,他難過的是,他居然一而再的傷害了自己的至親至愛!
他不能原諒自己。
腳步聲於身後輕輕響起,一陣淡淡的幽香漂流於空氣之中。
他沒有回頭,卻是知道身後來的是誰,司徒姑娘。
他在端木白的陪同之下,在錢塘江面上尋覓了一個多月,司徒姑娘也一直相隨。
論功力之深,夢中游混沌之力,舉世無雙,而論醫術之高,當方今天下,除卻不出世的神醫公孫大先生之外,恐怕,再無人與司徒姑娘一較高下了。
所以,她的隨同意義,自是在找到司徒先生的時候,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和技術給予他及時的施救。
「姑娘,」沉寂了大半天的夢中游終於說話了,「你說,你封閉了安兒的『九龍絕脈』?」
司徒姑娘望著通紅似血的江面,眼裡掠過一絲深深的痛,輕輕道:「是。」
夢中游道:「據我所知,被封了『九龍絕脈』,那是不可以妄動真力的,否則,將經脈爆裂而亡可對?」
司徒姑娘道:「對。」
夢中游微微搖頭,道:「可是,我這數日靜心捋了一下,發現事實與傳說不符合呀。」
司徒姑娘道:「夢大俠是指......」
端木白走出船艙,神色凝重道:「老大的意思是說,既然小安被封閉了『九龍絕脈』形同廢人,如何能夠在王家老太爺壽宴之夜,將王孟兩個功力不低的公子哥一併殺死?此還算是其次,最為重要的是,隨後不久,遭到『江都八爛』的阿乙綁架,然後,將阿乙殺死,並取下他的麵皮,扮演阿乙之角色——要知道,『江都八爛』在江湖上名聲雖然爛的一塌糊塗,但是,甘老大和阿乙二人,卻是實打實的一流高手,絕非僅僅憑僥倖好運氣就可以格殺的。也就是說,至少,小安無論是在殺王孟二人,或是格殺阿乙之時,他已經打開了某些被封閉的穴道。」
夢中游點點頭,道:「正是如此。按理,他一旦強行打開封閉穴道,便將立刻遭受真氣反噬,即便沒有馬上經脈爆裂而死,至少也是備受折磨生不如死,但是,在他身上,偏偏看不到他一絲不適的現狀,莫非,是傳說有誤?」
端木白立刻接道:「誰說不是呢,那一夜,我從我師弟那兒獲得的種種信息核對,將擊殺王孟二人之兇手嫌疑鎖定在他的身上,親自找上他喝酒的時候,我一直默默的觀察著他,甚至,偶爾出其不意的動用真氣觸動與他,也是毫無所獲,與常人無異,更沒有任何異象,現在思及,還是弄不明白,他是如何做到的。」
司徒姑娘淡淡道:「這個問題倒是容易明白,一句話,端木白先生,我弟弟的功力已經超越了你,在他刻意隱藏之下,您一無所獲乃是意料之中,不足為奇。」
端木白瞪大眼睛,道:「什麼,什麼,你說什麼?」
夢中游緩緩道:「端木兄,姑娘說的沒有錯,至少,他的功力決不在你之下。」
他臉上露出一絲驕傲,輕輕道:「倘若,他此次有幸大難不死,涅槃重生,那麼,端木兄,他至少能甩你十八條街。」
「我去!」端木白摸了把下巴,無奈的道「好吧好吧,只要他可以平安活著出現,我這當叔的,便是讓他揍趴下了,也是心甘情願。」
夢中游神色一黯,輕輕道:「端木兄,謝——謝。」
端木白,江南三把劍之一,享譽武林盛名三十載以上,卻心甘情願被一個世侄輩的青年人揍趴下,不是說他的超然大度,而是超然的祈禱和祝福!
司徒姑娘看著面前兩個並肩而坐的男人,鼻子一酸,眼睛濕了。一個男人,可以孤獨,可以寂寞,但是,卻不能沒有朋友,沒有兄弟。
仿佛一棵孤獨的參天大樹,哪怕聳立雲端,沒有周邊等高的大樹相擁一起,終是有那麼一天,抵擋不住暴風的襲擊,折戟沉沙。
司徒先生是孤獨的。
或許,他曾經有烏達王爺這個唯一的朋友,但是,他從來都是一個人在戰鬥。
或許,在他的意識里,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孤獨的。她忽然有痛哭的衝動。
司徒姑娘可以忍住,沒有哭,而距離她十里開外的女司機魯金蓮,卻是沒有忍住,望著翻滾如血的江水,扶著江畔柳樹的女司機眼淚稀里嘩啦的奔涌而下......
站在她身後的烏達王爺默默的佇立著,仿佛一尊亘古而立的塑像。
農曆八月十五。
這一日,是華夏人民歡聚一堂的團圓節日。
夢家盤踞於江浙的總部「聽心閣」里,熱鬧了起來。
在往年這個時候,在這個普天同慶的日子,夢家二爺夢中開會讓全體員工休息一天,讓他們回家陪伴家人度過一個愉快的團圓節日。
至於,一些原本戶籍外地的員工,在夢家的豐厚福利兼顧之下,也把妻兒老少的遷居過來了。
而夢二爺和秦國松、包括夢家錢莊張掌柜等家在雁盪山之人,便會隔夜返回雁盪山,與家人團聚的。
但是,今年,今日,不論是夢二爺,還是秦國松,或是張掌柜,都沒有回雁盪山。
因為,十四之夜,不僅夢中游的眾多妻子都下山而來,而且,便是夢二爺之妻齊茹、秦國松之妻詩磯,張掌柜的娘親新月,都一股腦聯袂而來了。
不得不說,這是一波清一色的娘子軍啊。
之所以會如此,還不是因為夢中游下山月余,信息全無,尤其是,于謙寶作為夢家特種勁旅的總教官,這支隊伍,二十年前發展至今,規模貌似並沒有多大的變化,還是保持在五百人之內,但是,在技術上的占據,卻是相當全面的,不僅在追蹤、暗殺、滲透之上有長足的飛躍,更建立了相互傳遞的信息共享網絡,老總下山月余,居然好像銷聲匿跡一般,提供不了任何信息,他們是如何做到的?
馬婉兒,仙子,崔羅莎,彩蝶等眾女輪番詢問于謙寶這個情報組組長,當一問三不知之後所露出的充滿懷疑表情,幾乎讓她崩潰!
仿佛,老公給她藏起來了一般。
惱將起來,她把夏停薩這個大隊長喚來狠狠批評一頓,對他做了意義深遠的思想工作之後,教他透露有關老公消息,哪裡知道,這傢伙居然軟硬不吃,只是沉默不語——嗯,老公好像教育過他們什麼,「你可以保持沉默,你所說的將成為呈堂證供」,狗屁,什麼歪不著邊的東西!
哎,打是打不得,罵?估計他耳朵不知在不在這兒的,簡直浪費表情!
無奈之下,于謙寶採取了迂迴策略,找上了她的弟子,便是秦國松的兒子秦懷德。
懷德年幼之時,便是一個好苗子,且是她于謙寶耍賴從老公處奪過來的弟子,本是天生一塊好料子,再經她扔進特種勁旅刻苦磨鍊,成就斐然。
故而,當於教官質問與他的時候,懷德極是矛盾和掙扎,究竟是師恩擺在那裡的,欺師滅祖,在華夏傳統里,那可是對尊師重道的嚴重挑釁,是德行的嚴峻破壞!但是,另一邊,又是組織上的機密封鎖,他真的很難選擇。苦苦掙扎之後,他終於折中的安慰自己,師父不可違逆,況且她也是特別勁旅之總教官,不是外人,坦白交代不算機密外泄。
於是,終於把夢中游下山之後,在六和塔誤傷了小安——好吧,這個事情一抖出來,便得把所有的事情都坦白交代了:十年前小安於斷月崖墜崖不僅沒有遭遇不幸,而且練就了一身高絕武學,化身為「斗笠哥」,在報復當年迫害他的人時候,大開殺戒,掀起血腥江湖,被稱作「瘋人屠」!
然後,在數月前,攪亂了夢家二少萬放和峨嵋派杜玉英之婚事,與他父親對轟之時,遭遇夢中游混沌力重創隱於臨安城,然後,在月余前,再次在臨安城製造血案......最後,在六和塔獨對群雄之時,為夢中游「空間鎖」困,雖然後來費盡所能逃出空間牢籠,已經強弩之末,再在夢中游超過五成功力的混沌力量追擊之下,他混亂之中,暴露出了「先天一炁」氣功拼死抵擋,然後,墜於錢塘江.......
于謙寶好像聽著一個遙不可及的神話,目瞪口呆的聽著,當懷德停止了講述之後,她才砸了砸嘴巴,問他是不是在編個笑話忽悠她?
懷德很鬱悶:講笑話我會如此認真?
結果,他的屁股挨了一腿,被踹趴下了。
然後,于謙寶火急火燎的把一眾姐妹喊到一起,對她們說,她要跟她們認真的講一個笑話。
於是,因為這個認真的笑話,眾女將懷著驗證的心態齊齊下山來了。
然後,笑話變成了現實之後,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中午時分,夢中游的身影出現臥龍山,臥龍寺。
他是獨自而來的。
畢竟,端木白於今是端木世家一家之主,很多涉及大方向的決策都需要他親自把關定奪的,長達一個多月的不作為,等待他處理的事兒已經堆積如山了。
何況,那麼久了,他們搜尋的足跡遍及八百里的錢塘江,依然無果而終,顯然,小安之境遇,要麼,墜入了江底暗流,衝出大海,要麼,卡進岩石深處,浮起不得,而不管哪一種現狀,他的結果都是一樣:死。
司徒姑娘也冷靜了下來,畢竟,沒有他的日子雖然會很難過,但是,站在她身後的人,她是需要顧及的,決計不能因為自己的憂傷和悲痛而自私的把她的情緒強行干擾他人生活。
司徒姑娘臨去之前,卻被夢中游問起了一個相當詭異問題:姑娘,請教你一個事兒,當日在六和塔,你直接跑倒了當時還是阿乙面容的小安面前,雖然表面你做的悲憤非常,但是,一旁給小康理順真氣的我卻似乎完全感覺不到你的真實悲傷和憤怒,莫非,那個時候,姑娘已經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不是阿乙?
姑娘是這麼回答的:日前,我弟弟被阿乙擄掠去了,然後,烏達王爺等人發現了案發現場,並發現一灘血跡,便斷定他已經遭了阿乙的毒手,後來,我趕過去之後,那灘血跡已經干固,我挖了一小塊,含在嘴裡,使用真氣將它還原,雖然不能完全還原它的所有信息,但是,我卻可以斷定,那血不是我弟弟我血——既然不是,自然便是阿乙的,那麼,至少說明了,受傷的人是阿乙,而不是我弟弟的!
夢中游大為動容,一個女孩子,居然,為了判別是否她所關心之人,吞咽枯乾的血塊!這不僅僅需要多大的勇氣,更是需要很深很深的愛!
震驚之餘,他忍不住追問:姑娘,你就不擔心,你嚼咬的血塊是一個與此事毫無關係的人麼?
姑娘回答:當時,我並沒有想那麼多,何況,到了後來,有人發現了「封記飯莊」的食物袋,與阿乙行事步驟相吻合,便更坐定了我的推想,阿乙已經被我弟弟格殺了,所以,後來關於阿乙所做的一切,包括他為了把林妍芝撈出來,不惜採用霸道手段逼迫金王孟三家撤訴,這更與端木先生原本的懷疑完全重合,如果我還再懷疑的話,便是世上最蠢最笨的女人了!
夢中游自然知道她決計不是蠢笨女人,否則,如何會資格成為武學醫道雙絕的公孫大先生唯一的傳人?
夢中游沉默了。
最後,是姑娘一言提醒了他:在武學原理上,被封閉了「九龍絕脈」是不能妄動真氣,更不能自己強行沖開的,而我弟弟居然不僅沖開了一些禁制,貌似,還若無其事,身體並沒有異樣發生,這種情況,不是絕對不可能,曾經,家師說過,要安全破開「九龍絕脈」須得使用包容性極強的內家真氣進行逐步疏導,只有如此,才可以在破開禁制的同時很好的保護著破禁之地,不讓它動亂反噬。而天下間,數包容性最強之武學,當是佛門武學。
夢中游陷入了沉思:佛門武學?嗯,他在我的「空間所」裡面,最後支撐著他的那一道佛光,果然是佛門絕學——只不過,姑娘,你要清楚一件事情,當日,小安在雁盪山受我二成功力,然後再在你的「九龍絕脈」加持之下,威力加倍,何況,這裡面,還蘊含著他的高絕功力,三者疊加,別說這臨安城中,便是舉世之中,能夠壓制的人,並不多!何況,是必須是佛門高手?
姑娘沉思了好一會兒,才猶豫著回答了:或許,臨安城還真有這麼一個。
夢中游立刻追問:誰?
姑娘回答:臥龍寺,臥龍寺,行德禪師。
於是,夢中游來到了臥龍山,臥龍寺。
但是,這一趟,算是白跑了,一個小沙彌告知,行德禪師出外遠遊了。
夢中游在大殿石階上呆呆的站了許久,然後,一聲黯然長嘆,轉身走了。
小沙彌給佛堂的燈盞續滿了油之後,走到行德禪師的禪房門前,輕輕敲了三響門扉,低聲道:「師父,那個人走了。」
裡面傳來一個蒼老而低沉的聲音:「知道了。」
小沙彌忍不住道:「師父,此人相貌端正,眼神憂傷之中隱現一團凜然正氣,該不是壞人,師父何故不見與他呢?」
行德禪師沒有回答他的疑惑,只是輕輕道:「我累啦。」
小沙彌愣了一愣,他聽出來了,師父的語氣里蘊含著深深的傷感,究竟,他怎麼了?
月圓之夜,錢塘江大潮降臨。
月色之下,但見,銀白的江潮一浪趕一浪的洶湧而來,然後,在撞擊岸邊之時,掀起高達十餘丈的浪濤,將岸邊來不及退開的觀眾淋了個落湯雞,此還不止,更有甚者,撞擊岸邊的浪潮在回落之時產生了巨大的拉力,能把人給捲走。
幸好,多數觀潮人為本地人,識得大潮之習性,自覺站在相對安全的距離。便是一些外地遊客,善良的本地人也會好相勸,讓他們掌握好觀潮的安全線。
當然,也有一些不聽話的人,比如夢中游和他的妻子們,幾乎都到了江邊了,好像,龍宮的龍王老大會欣賞他們的熱情,給他們趕上魚魚蝦蝦,賞賜他們一般,真真讓人無語了。
所以,那撞擊岸邊所爆發的巨浪,不衝擊他們,還衝擊誰?
正所謂,不作死就不會死呀!
這不,他們十多個,被淋了個落湯雞還算是小兒科的,讓人尷尬的是,那些女人本來穿的不多,被打濕之後,那凹凸有致的火爆身材,直接刷亮了觀眾的眼球,使得一些男同志大飽眼福,誤以為這是今年觀潮之福利,捶胸頓足的,後悔沒有把所有的親朋好友都帶過來,免得他日跟他們描述諸般美妙時候,他們會生出懷疑,地上越來越少牛是不是被自己吹上天去了的。
當然,也不乏心地善良之人,大聲呼喊,叫他們遠離邊緣。但是,夢中游和他的妻子們,置若罔顧,即便是被浪濤打亂了髮型,甚至有的披頭散髮,也沒有理順一下,只是宛如一根根木樁子釘在那裡,一動不動。手機用戶請瀏覽m.biyange.com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