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惆悵,
很憂傷,
也很無奈,
眼前一黑,
再睜開眼時,
鄭凡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車水馬龍的街道,
低下頭,
看見一個手裡拿著一串糖葫蘆正咧著嘴對著自己笑的………逆子!
魔丸這次學乖了一點,又或者是上一次的見面是因為順路借的鄭凡因經歷田無鏡自滅滿門所產生的夢靨,而這一次,是他自己弄出來的「夢境」。
總之,這條街道,泛著復古的氣息,不是現代化的場面。
至少,沒讓鄭凡一下子出戲。
小男童伸手,抓著鄭凡的手,往前拽,他想讓鄭凡陪自己玩,陪自己逛街。
他的手因為抓過糖葫蘆,所以粘乎乎的。
鄭凡嘆了口氣,
他清楚,
原本應該等待著自己的是什麼,
誰曉得忽然變成了這個。
有點類似於後世激動地下載了一個30g的種子,結果下好了打開後放出的是「葫蘆娃,葫蘆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兒子,就不能再等等。」
鄭凡蹲下來,看著小男童。
小男童很是茫然地看著鄭凡,
他很平靜,
也很可愛,
但鄭凡分明看見了,似乎是因為鄭凡的態度,
導致魔丸明亮的瞳孔里,開始有一團嗜血的光澤正在不斷地擴散,
魔丸,
要暴走了!
「嘶!」
鄭凡馬上伸手抱住了小男童,
「喲喲喲,我們來騎馬馬,騎馬馬,來!」
危機,
在此時消弭。
男童的笑容再度傳來,尤其是在坐到鄭凡肩膀上後,更是開心地不停地揮舞著小手掌。
俗話說的好,
你得到了什麼,你也得同時付出些什麼。
人家到鄭凡這個年紀,也算是上有老下有小了,一根頂樑柱,得撐著;
哺育下面,反哺上面,戰戰兢兢地過日子。
鄭凡不同,他是上啃老,下坑小。
遇到事兒,兒砸先上,兒砸不行,那就乾爹上。
沙拓闕石躺那兒,倒是安靜,但鄭凡也不敢缺逢年過節時的孝敬,時不時地也得抽個功夫跑去和他喝喝酒聊聊天。
至於兒子這邊,
得,
平日裡倒也算是安穩,但你剛升級,就想去睡女人,將他拋諸腦後,哦不,是將它真的當作一個石頭一樣丟出窗外。
不行,
兒子不答應。
親兒子親兒子,可不是讓你來大義滅親故意避嫌的,那就是嘴上一套手上一套,忒虛偽。
不能好處事事先,那還叫個什麼親兒子?
更何況,人次次上你的身給你賣命救你脫險的次數,也不老少。
想通了這些,鄭凡也就默然了,認命了。
美人溫床,今晚是享受不到了,只能先陪著兒子在這夢中享受享受親子之樂。
走啊走,看啊看,
面具,
買一買,
雜耍,
看一看,
生煎,
嘗一嘗。
上輩子鄭凡沒結過婚,自然也就沒養過孩子,這輩子倒是直接上車了,喜得貴子。
嘿,別說,一開始還有些漫不經心的,但慢慢的,竟然也有種融入其中的感覺。
到底是關係上有著千絲萬縷的糾葛,有愧疚,有感動,有不舍,雖然沒有血液之親做羈絆,但靈魂上的勾連更為密切。
一條街,似乎永遠都走不完,總有新鮮的花樣,總有誘人的吃食兒。
鄭凡也不覺得累,肩膀上的小傢伙也不會累。
十世怨嬰,他很享受這一刻,享受這夢裡的……光明。
也不曉得逛了多久,玩兒了多久,
夢嘛,
有時候就是這般,短暫得可以如白駒過隙,漫長得可以不知歲月。
悄無聲息間,
耳畔的喧鬧聲似乎開始安靜下來,
鄭凡再抬頭向前,發現自己走到了一條小河邊,河邊落英繽紛,一派春日午後的氣象。
坐下來,鄭凡情不自禁地躺下,北地多苦寒,他還真是有些想念春天了。
小男童笑呵呵地自己跑出去,開始逮螞蚱,開始追蝴蝶,開始自個兒撒著歡兒地跑,開始唱著一些不知道是什麼曲調的歌謠。
鄭凡側著身子,彌勒佛臥躺姿勢,目光一直落在小男童的身上。
忽然間,
鄭凡腦海中想像出了魔丸要真是現實里的孩子,
他可以上幼兒園,可以背著書包去上學,可以一天天成長……
伴隨著這些畫面過來的,不是溫馨,而是一種窒息。
有些東西,鄭凡一直迴避著,故意沒往那個方向去想。
雖然一直一口一口「兒子」「兒子」的叫著,
雖然常說作品是作者的晶血,是親兒子。
但說白了,
在塑造魔丸這個角色時,
鄭凡是將一切壓抑、陰暗、扭曲的元素,配上歇斯底里的畫風,想要呈現出的是一種黑暗之中孤獨絕望的氛圍,以這種方式,來討自己的陶醉,來討漫畫讀者的買單。
並非,真的是當兒子來看待。
想著想著,鄭凡忽然就愣神了。
回過頭,
他忽然發現小男童就站在自己身側,因為自己是側躺著,所以對方在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父子二人目光相對,
然後兩個人都笑了。
「玩兒累了沒有?」鄭凡問道。
小男童搖了搖頭。
「那就再玩會兒?」
小男童又搖了搖頭。
忽然間,
四周的一切都開始變暗,
鄭凡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原來的房間裡,
燈燭搖曳,呈現出一種類似鬼片閨房的既視感。
鄭凡第一反應是魔丸玩兒夠了,放自己回來了,但當他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四娘的身影時,鄭凡明白了過來,
自己,還在這夢中。
鄭凡開始在房間裡尋找,走入了裡間,看見床上,坐著的小男童。
小男童身上穿著一件紅色的肚兜,眉心點著紅痣,看見鄭凡進來,他主動張開了雙臂。
鄭凡走了過去,伸手將他抱住,然後將其放在了被窩裡,蓋上了被子。
猶豫了一下,
反正這是夢,
走出門還是夢,
鄭凡乾脆也躺進了被窩中。
父子倆靠在一起,躺在床上。
被窩裡的溫度,是零下,鄭凡也沒傻乎乎地問兒子你是不是發低燒了。
而是繼續裝模作樣地給小男童掖掖被角。
小男童瞪著眼睛看著鄭凡,伸手拽了拽鄭凡的頭髮。
「想聽故事?」
小男童興奮地點點頭。
「好,爹給你講故事: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裡有個老和尚還有一個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對小和尚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從前………」
被子外,開始結霜了。
鄭凡低頭,看著小男童,小男童的神情看起來聽這個**故事聽得如痴如醉,但這一刻,仿佛有一張恐怖的大嘴,即將撕咬下來,將一切吞噬。
鄭凡打了個哆嗦,
道:
「從前有個人,他爹是個貨車司機,脾氣不好,愛喝酒,他娘呢,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這個家。
不是死了,是走了,他爺爺奶奶一直對他說他娘的壞話,說他娘是跟著別人跑了,貪圖人家有錢。
其實他自己心裡知道,他爹這個人,和他相處過日子,確實不怎麼行。
後來,在他還沒成年時,他爹也走了,這次是人死了。
說實話吧,這個人從小長大,也沒因為這個受過什麼苦,也沒覺得別人有媽媽自己沒媽媽有多難過,反正就是正常地過日子,上學放學,家裡雖然條件不算很好,但也算衣食無憂吧。
他自小喜歡畫漫畫,上大學後,就自己籌建漫畫社團,然後慢慢地往商業上發展………」
說到這裡,鄭凡又低頭看了一眼小男童,發現小男童也是在很平靜地看著鄭凡。
「無聊了?」鄭凡問道。
小男童對著鄭凡翻了個白眼。
緊接著,
他翻了個身,背對著鄭凡。
鄭凡伸手,放在小男童的腦袋上,道:
「下次想玩了,提前知會我一聲,我就在夢裡陪你玩,你想玩溫馨的就玩溫馨的,想玩血腥的就玩血腥的,好不好?」
「吼!」
一聲咆哮,
從四面八方湧來。
鄭凡依舊平靜地躺在床上,
小男童忽然站起身,
慢慢地轉過來,他的臉,開始急速變化著各種表情。
有靦腆,有童真,有笑容,有陰沉,有兇狠,有殘忍,像是在快速切換著的幻燈片,不停地轉化著。
「這是叫我………來喊停?」
像是年會上的抽獎節目?
小男童點了點頭,表情繼續變化。
「但很多年會上的大獎都是有內幕的。」
小男童沒回應,繼續變化著表情。
「好吧,一,二,三,停!」
表情凝固,
停格在了一張「殘忍」的表情上。
鄭凡嘆了口氣,道:
「我就說嘛,暗箱操作。」
小男童的牙齒開始碰撞,舌頭開始舔著嘴唇,像是要準備進餐了。
鄭凡「呵呵」一笑,
道:
「恨不得吃我的肉?」
小男童點點頭。
「那你吃唄,反正這是在夢裡。」
鄭凡看得很開,就當是一場噩夢罷了。
小男童轉過身,向床尾走了幾步,站住,又側轉身,面向了鄭凡。
鄭凡的眼睛當即瞪大了,
想掙扎卻發現自己身體一下子被束縛住了,像是被鬼壓床一般。
「別,別,不能咬那個地方,要出問題的!」
小男童忽然一個下蹲,
「啊啊啊啊!!!!!!!」
鄭凡大叫了起來。
但叫完了之後,
鄭凡再昂起脖子努力地向下看,發現小男童只是蹲在那裡,他扭過臉,看向鄭凡,臉上露出了調皮的笑容,先前殘忍的神情已經消失不見。
「呵呵呵呵…………」
男童清脆的笑聲傳來。
「呵…………呵…………哈哈哈…………」
鄭凡也笑了起來,
媽的,
笑中有淚。
………
廳堂里,諸位魔王們都沒走,他們還有一些具體的事情沒有商量好。
薛三忽然甩開了話題,對瞎子道:
「瞎子,你掃掃,看看他們進行了沒?」
「哦?你叫我去探測那個?」
「反正主上又不知道,四娘也不一定能感應到。」
瞎子正色道:
「但魔丸可以感應到我的精神力,然後,我就死定了。」
在大家都爭相當舔狗的時候,
你去探測主上閨房之事,
那你真的是一點都不想追求進步了。
萬一主上落下個心結,其他人都在噌噌噌地恢復,你卻一直原地不動都很有可能。
那簡直就是一種酷刑。
梁程則很平靜道:
「急什麼,要相信四娘,明天,就能有結果了。」
薛三點點頭,又道:「記得上次第一個晉升的,是魔丸。」
梁程聞言,開口道:
「要相信四娘,這次四娘明顯是有備而來,不會落到魔丸後頭去的。」
「嗡!」
話音剛落,
一道屬於魔丸的強橫氣息忽然迸發而出!
頃刻間,又迅速消散於無形。
薛三馬上跳起來,猛捶一記梁程的膝蓋,
喊道:
「你快說我永遠都不會再長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