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我所欲也 甜的溏
白浪起，如雪嶺橫亘，水爆轟震，更似萬馬奔騰，齊齊嘶喑，聲如崩山，裂地，雷霆，巨浪已成，高約千百丈，氣勢恢宏，吞天沃日，席捲而來，勢如破竹，直奔金山。
巨浪滔滔，真有翻江倒海威能，所過之處，山石崩解，寸草難留，老樹拔根，土地不存。
山門倒了，階梯碎了，僧舍塌了，經閣沒了。
法空運氣了全身的法力，只堪堪保住了自己和自己腳下的土地，旁的，竟絲毫做不得。
山頂的僧人們已經四散飄落水中，隨波沉浮，浮萍一般。
白溏和周紫芝也落水了，兩人相互拉扯，拽著一個大樹根沉沉浮浮，齊齊暗罵黑紹下手沒有分寸，差點兒要了他們的命。
然而，這還沒完。
第一重巨浪已消失在百里開外，緊接著第二重再次降臨。
白溏眼看著白浪翻滾而來，就要到了眼前，他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隨著水波搖晃，馬上就要失去力量，抓不得什麼了。
天寒水冷，泡在裡面是透徹心扉的寒，四肢都僵硬了。
「我回去一定，一定要跟他算賬。」白溏憤憤道。
「別說，別說話，少費些力氣，咱們趕緊往邊上撲騰。」周紫芝找急忙慌，手腳不協調地胡亂揮動。
「別動，要沉了！」白溏已經脫力，沒辦法，用牙齒咬著一根樹枝作最後的堅持。
然而，僅僅是最後的堅持，眨眼間，就沒在了水裡，沒了蹤影。
「白溏。」周紫芝心急，也只是冒了個頭，同樣沒在了水裡，落得和未來小舅子一樣的境地。
水裡更冷了。
白溏只懂得屏住一口氣，不敢胡亂動作。
他不敢睜眼睛，陷入一片漆黑，童年落水的陰影再次浮現，白溏甚至感覺到脊背僵直，四肢抽搐。
不過，白溏依舊是幸運的，未等落水的恐懼襲上心頭，他就如八年前一般，甚至更快地被拽出了水面。
「臭魚，嚇死我了。」
白溏騎在黑魚的背上，對著身下的魚兒拳打腳踢。
「看我回去不燉了你。」白溏憤然道。
「好，回去之後隨你處置，咱們先換衣服去，別凍著了。」黑魚張口，吐出人言。
「等會兒，我姐夫還在水裡呢，趕緊去救人。」白溏著急，望著水面擔憂不已，人呢！
「這個不用擔心，有白姐呢。」黑魚道，馱著白溏在水中穿梭，幾個擺尾就落到了群妖面前。
再堅固的藏經閣也抵擋不住大水的侵襲，白蛇早就逃離生天，恢復自由身了。
「看來還是我姐姐厲害，你這嗑藥嗑上來的就是不行，短練啊。」白溏道，哆哆嗦嗦指責人形的黑紹。
在他們的對面，巨大的白色蟒蛇正盤著一個英俊的不醒人事的青年，那青年就是周紫芝了。
「以後你看著我練行不行。」黑紹道，拿出乾燥的衣服給白溏替換，在白溏正要發聲之前，黑紹豎起了四方水幕，將他們兩個隔在裡面。
「算你識相。」白溏道，直接將自己身上冰涼的鮫綃扒下，坦坦蕩蕩，在黑紹面前赤身，換上厚實的衣服。
「我怎麼會讓別人看到你的身子呢」黑紹道，欣賞著白溏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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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凍死我了」白溏還在抱怨，耿耿於懷，「還以為要淹死了。」
「怎麼可能？」黑紹道，幫白溏整理頭髮，衣襟，腰帶。
「怎麼不可能。」白溏趁機揪住黑紹的耳朵拉扯，「水火無情，你要是找錯了方向，我就徹底沉底了。」
「嘶，輕點兒」黑紹假裝疼痛，討饒。
「少來，你一身鱗甲比鐵都硬，我上邊都看到了，金缽都撞不破，還怕我敲兩下嗎？」白溏道，拍拍手，暫時將魚放過。
外面還沒結束呢，等回家再說。
水幕落下，黑紹攬著白溏踩水而立，面向一片慘狀的水面。
「我頭一回看到魚蝦蟹往岸上打撈人的。」白溏道，場面有些滑稽，忍不住發笑。
原來，這幾萬水兵來此，一是為了給黑紹撐場面，鎮威勢，二來，就是等水漫金山之後去水裡撈和尚，免得弄出人命。
「沒辦法，我水漫金山不是什麼大事，若是真弄出了人命。」黑紹指指上頭，「會被雷劈啊。」
「那磕了碰了算不算在你頭上？」白溏問，很是擔心。
「有李盛看著呢，只要沒死透，就算剩下一口氣也能救回來，半根毫毛傷不了，最多就是被水泡得發冷。」黑紹道。
「那就好。」白溏點頭，李盛還是很靠譜的，「對了，法空呢？」
這個和尚不一般，不是水泡泡就能解決乾淨的。
「捆起來帶走了，李盛有事要問他，這跟咱們就沒關係了。」黑紹道。
此番折騰，他只管出力，費腦子的事情完全不用管。
「這般最好，走，去看看我姐夫。」白溏道，在黑紹的護持下，踏水而行，來到了白色巨蟒和青年的旁邊，「姐，我看你還是變回來吧，你要是把姐夫嚇死，咱們還得去盜仙草，太麻煩了。」
「什麼姐夫，就你叫得親熱，八子還沒一撇呢。」白蛇道，尾巴敲打水面，水花四濺。
「好，好，好，還沒一撇。」白溏將黑紹拉到身前抵擋飛濺的水花，露出半個腦袋，提醒道，「姐，姐夫，不是，王爺，王爺已經算是黑戶了，以後京城裡沒這號人了，你看著辦啊，黑紹，走，咱們去那邊看看，好像有堆花開得挺好看的。」
白蟒吐了吐粉嫩的蛇信子，低頭看了看自己光滑，巨大的身軀，轉念一想，還是化作了人形模樣，將周紫芝的頭搬到自己的雙腿上。
玉手纖纖，冰冰涼涼。
「水仙？」周紫芝眯著眼睛，有些許的愣怔。
方才還在水中，在瀕死的邊緣掙扎，如今是怎麼到了「溫香軟玉」里的呢？
「是我」白蛇點頭，將人扶起來。
周紫芝有些搖晃，難以置信地看著腳下踩著的水。
他站在水面上，鞋襪不濕！
「那個」周紫芝張口結舌，「這個，是，是法術？」
「恩。」
「好厲害，厲害。」
「對了，白溏呢？」
「被黑紹救起來了，不用擔心。」
「哦，那就好，那就好」
「我，我能自己走走看嗎？」
白水仙搖頭，輕輕放開周紫芝的手臂，立即又扶住，「你看，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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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
周紫芝腳步一個踉蹌，方才一瞬，他的半個腳面已經浸濕了。
如此之後，兩人並立在水面上，周圍是水流的嘩啦聲響，遠處間或有求救之聲，呼喊之聲，救人之聲傳來。
周紫芝第一次與白水仙接觸這麼近，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機會難得，他沉了沉心思還是決定將心理話講出來。
「水仙，我，我在藏經閣前說的話都是真心實意的，你你考慮，考慮。」
「好」
水面寬廣，渾濁不堪，微波拍岸，無數奇形怪狀的妖精們撒網撈人，場面熱鬧，不亦樂乎。
白溏收回視線，蹭了蹭臉頰，抬頭看向黑紹，「為什麼突然親我？」
「想親就親了，哪有什麼為什麼？」黑紹道，俯身湊到白溏的肩頭，「再親一個，你親我。」
半個多月未見了，著實想念，忍不住想要親近親近。
「想得美，不要臉的妖精。」白溏道，伸手輕輕拍了拍黑紹的麵皮，「怎麼變成這樣了？」
黑紹還維持著妖氣衝天的樣子，面容邪魅，額間妖紋清晰，雙目光彩更勝平常，原來淡淡的金環烏目，變得更加深邃，越是湊近看，白溏越覺得不可思議。
原來他還有這樣的一面！
「喜歡嗎？」黑紹答非所問。
以前，在白溏的面前，他的樣貌雖然與現在一樣，但是氣質決然不同，彼時相貌堂堂，正氣凜凜，此時卻是邪魅狂狷，一眼就看得出他不是凡人，妖容妖相，歪道邪門，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在心愛之人面前，一切的變化，哪怕只是絲毫，也會在心中無限放大，極力想要知道對方的感受，他是喜歡是厭惡，可否接受。
黑紹忐忑。
「當然喜歡」白溏不負期望，「力拔山兮氣蓋世，這樣才威風。」
「真的！」黑紹笑道，「不過，若是你看不慣我就變回來。」
「變來變去太麻煩了，就這樣吧。」白溏道，眉目彎彎，「以後我肯定是跟著你混了，早些習慣也好，大王，你以後可得好好罩著我啊。」
黑紹被逗笑，挑起了白溏的下巴，邪魅道「那我是不是該稱你為愛妃？」
「怎麼，你還想找個王后？」白溏道，立即收起了短暫的討好。
「不敢，不敢。」黑紹配合，夾起尾巴做魚。
「諒你也不敢。」白溏道，伸出手臂勾著黑紹的肩頭，「黑黑，我稱你是大王是給你面子，別忘了你跟我發過的誓，小心天打雷劈啊，知不知道？」
「是，是，是，小的一定謹遵教導，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勞任怨，一生一世只愛你一個。」黑紹道，甜言蜜語信手拈來。
「這還差不多。」白溏道，借著寬大的袖袍給了黑紹一個吻，淺淺的，如蜻蜓點水一般。
「甜的！」黑紹道，環著白溏的腰不讓他離開，「我態度這麼好，多給點兒甜頭。」
「糖吃多了，我怕你齁住。」白溏道，不予妥協，「我問你，你是不是要去東海了？」
說到這個，黑紹端正了臉色，點頭。
時值冬日，確實要出發了。
「那你想怎麼安排我？」白溏問。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