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雲深這般反應,葉婷忍不住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道:「開個玩笑,瞧你嚇的。」
身為一個標準宅腐,這種玩笑對她來說簡直又正常又純潔,但對於一個思想相對陳舊保守的古董鳥而言,簡直就是一個大寫的非禮勿言。
「不過說真的,你別逮著誰都說他家裡有鬼,沒什麼人會信的。」
如今可不比從前,如今可是騙子壞人遍地走,賣假貨的、傳銷的、空手騙大錢的,外出喝個酒跳個舞都要提防偷偷下藥,現代人早就變精了,忽然一個陌生人上來說他家裡有鬼,看不見摸不著,傻子才信。
要是沒有人主動找上門,像幾十年前張天師那樣靠著一張厚臉皮去四處討生活基本已經不可能了。
「那我去搬磚好了。」雲深憂傷的躺倒在了沙發上,道:「徒有一身蠻力無處可施。」
「就你那小身板還搬磚,還蠻力呢。」葉婷笑。
她並沒把雲深這話當真,畢竟她無法想像這麼瘦弱的鳥人去干苦力是一種多麼虐心的場面。
誰知道沒過幾天他還真去建築市場找日結工資的活幹了起來,當了幾天廉價勞動力,賺了五百多,還高興的不行,說什麼如果每天都乾的話一個月拿的比葉婷這個文化人兒還多。
葉婷一時無言以對,只黑著臉坐到沙發上,任憑雲深說什麼都不搭理。
人際關係不管在哪個圈子都十分重要,人只有在能夠自給自足且無欲無求的情況下才能安心躲在角落玩泥巴。
葉婷本是就是那種安心躲在角落玩泥巴的人,沒什麼志向,夠吃夠穿不月光就好,可自從家裡多了一個雲深,一切就變了個樣。
家裡多個人,可不只是多副碗筷多張嘴那麼簡單,人活著,最起碼的溫飽二字里可還包括著穿,雲深就算是她從垃圾桶邊撿來的,如今成了男朋友,總不能太虧待他……不能讓他像富婆家小白臉那樣光鮮的活著,但再怎麼也要不愁吃飽穿好才像樣。
為了在不讓他去搬磚洗碗的前提下達成這個並不算偉大的生存目標,葉婷終於下定決心,要去騷擾一下那些許久未見的老同行了。
葉婷給昔日關係較好的同行一個個打起了電話,委婉的表示了一下自己最近生活十分緊張,希望可以找點活接,合作也可以,分成她願意拿少的那一部分。
幾通電話後,飯菜的香味已經從廚房飄至客廳,硬揪著那一個空空的胃。
葉婷本是下定決心今天不和那個不聽話的鳥人說話了,卻扛不住晚飯的誘惑,沒節操的起身走進了廚房,接過了雲深遞來的飯碗,坐桌邊吃了起來。
「葉婷,你別生氣了,你是不是覺得我給你丟臉了?」雲深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著葉婷。
「我是指望你有一天能賺錢跟我一起分擔柴米油鹽的壓力,但我不想你去做那些髒活苦活,不想有天恰好路過你工作的地方,朋友指著你對我開玩笑說:『葉婷你看,那邊有個帥哥在搬磚』……你好歹是個魔啊,一身本事全拿去搬磚你怎麼也能做到樂在其中的啊?」
「那我不搬了,我也覺得有點大材小用了……」雲深一臉認真的點了點頭,夾著一筷子菜沉思了一會兒,道:「我去給人當打手吧?黑/社會那種……」
「安靜!吃飯!」葉婷白了雲深一眼。
當真是個魔,連思維都是大寫的簡單粗暴……
葉婷本來什麼話都不想說了,但前幾天雲深說去搬磚,就還真的去搬了,為了防止他過幾天真找途徑收錢打人,葉婷連忙抬起頭一臉嚴肅地看著雲深,道:「我可把話說在前頭,賺錢一定走正當途徑,就算是天價酬金,就算你有把握殺人放火不被發現,這種事情也一定不能做!」
「哦……」
「這裡不是魔界,是一個法/治社會!」
「哦……」
「別委屈……」葉婷簡直看不得雲深委屈的模樣,總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欺負了小鳥人的怪阿姨。
她癟了癟嘴,道:「我找了幾個熟一點的朋友,他們說如果有需要找人幫忙的事兒,會優先考慮我們……你的傷勢是真的沒問題了吧?到時候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你要保護我啊?」雲深眯眼笑了起來。
葉婷翻了個白眼,道:「你缺胳膊少腿也和我沒關係,被小妖精撓了可別回來找我哭。」
「我要是真被小妖精撓了,你還要我嗎?」雲深說著,把凳子往葉婷身旁挪了挪,明顯有些得寸進尺。
「少來!吃飯!」葉婷哭笑不得的將雲深往一旁推了推,見他不老實,便又往他碗裡夾了幾筷子的菜。
……
葉婷覺得老天還是十分眷顧自己,就在她給好幾個人打電話後的第三天,便有生意找上了門。
當天中午在學校食堂吃飯時,葉婷接到了一通電話。
電話那頭是個聲音沉穩好聽的女人,說話毫不拖沓,開口直奔主題。
「請問你是葉婷嗎?」
「是,請問你是?」
「我手頭有件很棘手的事處理不了,需要一個可靠的幫手,朋友推薦我來找你,事成後至少兩萬。」
「不好意思,我能冒昧問一下,是誰向你引薦我的嗎?」
尋常法事很少會有人開出兩萬的酬金,更何況這兩萬隻是請一個幫手的價,那酬金至少也有五萬。
價格既然這麼高,如果不是委託人腦子有包,就是這件事真的棘手到了一定程度,找過許多人都是在做無用功。
她並不覺得自己前幾天聯繫的那些朋友里會有人把這樣的活推薦給她,畢竟大家對彼此的能力知根知底,若是正常情況,她是不可能接這種生意的。
電話那頭的女人沉默了片刻,道:「趙冬霖。」
葉婷不由一愣,若是趙冬霖,那就很好理解了……趙冬霖知道雲深的存在,會將這種生意引薦給她那也不奇怪了。
她並未將這件事告訴過趙冬霖,儘管她知道,趙冬霖若是願意向人引薦她,她便再也不用為找不到生意接而發愁,但她看得出來趙冬霖與雲深相互間存有不知從何而起的敵意,關於雲深的一切,她都不想去麻煩趙冬霖。
也不知是哪個多嘴的傢伙將她四處找活接的事告訴了趙冬霖,莫名有些尷尬。
不過難得有人找上門來,酬金還那麼高,人為五斗米折腰並不是多恥的事,既然趙冬霖幫了她這個忙,她自然也不會開口拒絕駁他面子。
她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先讓雲深去看看具體情況,如果能拿下就拿下,兩萬可以用挺久了,拿不下再拒絕。
「請問你什麼時候有空?」葉婷沉默了片刻,道:「這價格……那東西不簡單吧?我覺得我們需要面談一下。」
「地點你定,今天我隨時可以,不過我希望可以儘快處理,畢竟還有別的事要做。」
葉婷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下一秒反應過來對方根本看不見,便應道:「一小時後,恆遠高中正門外天橋下見。」
「好。」那人說著,掛斷了電話。
葉婷連忙三兩下吃完了飯,跑到同在食堂吃飯的一個老師面前,笑著問了一聲:「張老師,我下午有事得請個假,你能幫我代一下課嗎?五班,第一節。」
張老師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思考了一會兒,道:「可以,第一節剛好沒課。」
「謝謝,謝謝!」
葉婷一邊給雲深打了一通電話,一邊走去教務處提前簽了個到,簽完到後便回辦公室呆坐了起來。
雲深像個召喚獸似的,葉婷這電話都沒掛到十分鐘,便又接到了雲深的電話。
「我在你學校門口,門衛不讓我進去。」
「你是飛過來的?我下來接你。」
葉婷自認自己走路步子比一般姑娘快,回家都需要二十多分鐘,雲深這速度,說飛太誇張,但說跑卻是一點也不過分的。
她一路小跑到校門口,在掛著一臉笑意的門衛特別「懂」的眼神中,將雲深領進了校門。
「你怎麼來這麼早,不是說一小時後嗎?」
「我來陪你。」雲深彎眉笑了笑,嘴角揚起的弧度都好看的不像話。
葉婷越發能理解為什麼會有姑娘喜歡他喜歡到一千年前親手殺了他,一千年後仍念念不忘的地步了,這鳥人根本就是個妖孽,言行舉止間勾魂攝魄毫不含糊。
若是有可能,她還真挺想像把鳥關在鳥籠子裡那樣,將雲深永遠藏家裡,任誰都無法染指。
這樣的想法太瘋狂,葉婷立即搖了搖頭,將其全部從腦中清了個一乾二淨。
雲深不知葉婷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忽見她吃錯藥般搖起了頭,不禁茫然:「我陪你,你不高興?」
「沒有啊。」葉婷聳了聳肩,拉著他快步走過了操場。
一旁路過的兩個穿校服的姑娘見了,連忙快步跑了上前,你推我讓的糾結了好幾秒,才有一個姑娘大著膽子走了上前。
「葉老師!」
葉婷教了十個班的學生,此時眼前兩個學生她根本對不上號,只點頭回應了一下。
「老師,這是你男朋友嗎?」小姑娘一雙眼裡滿是好奇。
葉婷一時不知如何回應,只又點了點頭。
「是啊。」雲深倒是回應的十分開心。
「老師,你男朋友好帥啊,我能不能給你們照一張啊!」學生說著,拿出了手機。
雲深一聽就樂了,戳了戳葉婷的手肘,道:「你學生真會說話。」
「你真會嘚瑟。」葉婷笑著將雲深往一旁推了推,轉身大步走向了辦公樓樓。
雲深二話不說快步追了上前,留兩個在背後舉著手機想要拍照的學生風中凌亂。
雲深一路追葉婷追到了她的辦公室,一路上這張陌生卻又精緻的面孔不知吸引了多少老師學生的目光,葉婷有預感,明天早上再來上班時她將會被一群八卦黨包圍。
「你怎麼還不好意思了?」雲深隨手扯過一個凳子坐了下去。
「誰跟你似的臉皮那麼厚……」葉婷彎下腰將熱風機打開,坐回位置伸了個懶腰,道:「你坐那邊不冷?」
「那我坐你旁邊。」雲深嬉皮笑臉地拎著凳子走到了葉婷身旁,道:「你能不能和你們學校門衛說一聲,以後別攔我在外面,我好常來找你。」
「我在這裡是工作,你來做什麼……」葉婷擺了擺手,道:「每天晚上都見,你就陪不膩啊?」
「不膩,我不打擾你上課,就在這兒等你。」
「不膩也別來,我是來上班的,成天有個男朋友守一旁,你讓其他老師學生怎麼看我,學校還不得把我勸退了……」
雲深癟了癟嘴,道:「好吧,我以後還是在家等你。」
「你就是太閒了,以後有你忙的。」葉婷說著,將話題轉了一下:「我之前也和你說了,這次酬金是兩萬,能開出這麼高的價,那東西絕對不簡單,你量力而行,做不到別逞強,你要真缺胳膊短腿了……」她說著,望了望天,繼續道:「下半輩子還得我養著。」
雲深點了點頭,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嗯……」
兩人在辦公室中坐著輕聲聊天,消磨著時間,中途有個同辦公室的男老師端著水杯走了進來,看見葉婷身旁坐著一個男人後不禁愣了愣,放下水杯便又轉身走了出去,也不知是不是刻意為之。
終於,在時間差不多要到時,葉婷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正是之前那個打來電話的女人。
她連忙起身叫上雲深一起快步走出了校門。
天橋下,一個穿著打扮都很成熟的女人時不時抬頭四下張望,葉婷剛想上前,便聽一旁的雲深開口贊道:「成熟性感,你什麼時候能這麼打扮,有點女人味?」
葉婷忍不住白了雲深一眼,道:「她成熟性感,你泡她去啊。」
「你怎麼那麼大醋勁,我就誇了一句好看,還沒說別的呢。」雲深挑眉笑了起來,笑得葉婷直想狠狠給他一拳頭,讓他秒變國寶。
那女人似乎感受到了兩人的目光,踩著高跟步伐優雅地走了上前,不太敢確定的問道:「葉婷?」
「嗯。」
「你好,我是蔣臨絮。」蔣臨絮十分禮貌對葉婷笑了笑,將目光移向了一旁的雲深:「這位是?」
「雲深,我的……助手?」葉婷抬眼看向了雲深。
雲深點了點頭,補充道:「兼男朋友。」
「那我走這一趟還蠻賺的,不但有葉婷你的幫忙,還有這位……魔族的兄弟。」蔣臨絮說著,搓了搓冰涼的手指,道:「我覺得我們沒必要站在這裡說話,事情的經過三言兩語說不清,也許我們應該在附近找個地方先坐下來再聊。」
在蔣臨絮的提一下,三人同行至不遠處一家奶茶吧,選了一個比較靠里的位置坐下。
蔣臨絮似乎有些怕冷,坐在牆邊一直對著手哈氣,一點也沒有急迫的樣子,直到飲料被端上後才正了正神色,沉聲問道:「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這世上有一種東西,不老不死,不生不滅,非妖非魔,非人非鬼,行蹤飄忽不定,還可以輕易幻化出世間所存在的一切形態,很少有人能看出破綻。」
「無相?」葉婷不由一愣,抬眼望向了雲深。
「你問這個是什麼意思?」雲深不禁皺眉。
「有人出了大價錢想要買下無相,而我因為一些機緣巧合,知道了無相如今藏匿於何處,正以什麼身份行走於世,但它修為高深,我一人制服不下,所以不得不找人幫忙。」蔣臨絮說著,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弧度,靠在了身後椅背之上,繼續說道:「剛才說酬金兩萬,其是怕說太高了你們會覺得我在騙人……事實上,那人出了一個業界天價——兩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