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對。」凡妮莎欠起身,想要回到沙盤前研究戰局,「沒有時間休息了,我要再看看——」
雷納按住公主的肩膀,威脅道,「如果你再拒絕休息,我就向米斯要一個沉睡捲軸,讓你睡上三天三夜。」
凡妮莎咯咯笑道,「你知道米斯的魔法是攻擊和摧毀,他哪裡有沉睡魔法。」
「我知道。」雷納溫柔地撫摸凡妮莎的頭髮,湊過去在她唇角輕輕一吻,「睡吧,我就在你身邊。」
「那我更睡不著了。」凡妮莎微笑。
「又讓我出去?」雷納指了指外面。
公主被他逗樂了,「你總算學會了幽默。」
「也許我不應該再隱忍,」雷納俯下身,雙臂環住凡妮莎,聲音輕得讓人迷醉,「不應該再猜疑,不應該把你越推越遠,不應該……」每說一個不應該,就在公主的臉上印下一吻,弄得凡妮莎痒痒的直發笑,直到他找到她的嘴,在她柔軟的嘴唇里深深地吮吸,她才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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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降臨到這片龐大的軍營,太陽將山峰修長的影子拉過每座帳篷,為這片森林蓋上厚實的夜幕。營帳之間燃起篝火,廚師們穿梭往來,用鐵叉和長劍支起弓箭手們獵來的野味,馬兒們在火堆與氣味中間來回踱步,不停地噴著響鼻。巨大的暴牙熊被架在熊熊烈火之上,用一根粗如小樹的烤肉叉串起——恐怕那根叉子原本就是一棵小樹罷。鮮血和油汁滴落火焰中,兩個新月城來的士兵合力轉著熊肉。聞到香味,他們口水都流了出來。
空中滿是流螢,仿佛有了生命的星星。
凡妮莎走出自己的帳篷,伸了個懶腰。這一覺睡得如此香甜,以至於日影參差也未能將她喚醒。魔法師為公主端來食物,新烤的小圓麵包滋滋冒油,裡面夾了各種果肉和葡萄乾,還有一桶麥酒,雖然沒有波本烈,但送下這些麵包已足夠美味。
「米斯,請陪我散散步。」晚飯後,凡妮莎挽住長者的胳膊,「告訴我在享受睡眠的這段時間裡錯過了什麼。」
魔法師的背挺得筆直,白金相間的長袍拖在地上,卻纖塵不染,的確有副皇家大魔法師的架勢。「遵命,殿下。」
他們一路走,一路聊著各處飛來的軍情消息,所過之處的兵士紛紛向公主行禮問安,凡妮莎聽到兵士們在自己身後嘖嘖驚嘆,也看到他們眼中的仰慕在火光下閃爍。他們愛我。她得意地想;但同時,她又感到悲傷,因為不知有幾個人能在未來的戰鬥中逃得性命,又有幾人能撐到衣錦還鄉。
「您有心事?」魔法師問道,他在凡妮莎身邊,就像一尊天神,仿佛能夠洞察一切。
公主從恍惚中回過神,找了個藉口回答,「我在想如何進一步利用絕冬城外的地形。」
「我發覺您利用地理環境多過魔法。」大魔法師恭敬地說道,「這在我們那個時代是絕無僅有的。」
所以你們才被時代拋棄。凡妮莎想。但沒有說出口,而是換了一種溫和的方式,「魔法人人都有,而且永遠相生相剋。我不能把所有賭注都押在有可能被人制約的地方。」
米斯點點頭,又搖頭笑道,「這真是一個奇怪的時代,人們通過繼承而非學習來掌握魔法。」
「恐怕這也是魔法將要消亡的前兆吧。」公主嘆息一聲。「所以我希望能在有限的時間裡儘可能多的利用自己熟悉的地理環境,不求擊敗敵人,」她看了看自己的軍營,無論是騎兵還是弓箭手的數量,都遠輸於泰倫斯的烈炎鐵騎,在最壞的打算下,自己孤軍奮戰,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取勝的,「只要能困住泰倫斯,我就有了談判的資本。」
「相信我,您已經作得很好了。」魔法師拍了拍凡妮莎的手背,「我聽騎士們私下裡議論,他們都對你充滿了信心。」
公主低下頭,不敢讓大魔法師看到自己臉上漾起的些許得意的笑,「之所以請你陪我散步,就是想問問在你們那個時代,絕冬城周圍有些什麼奇特的地方。」
米斯想了想,「絕冬城一直是歐洛普斯最適合人類居住的城市,就連蚊子都是無害的,我想不出哪裡能幫助我們困住敵軍。」
「請再仔細回憶一下,」凡妮莎懇求道,「您是我們當中最年長的人,知道的一定比我們都多,就算是最微小的事情,也有可能幫上我們的忙。」
大魔法師走到一棵高大的橡樹底下,凝眉苦思,最後猶豫著說道:「不知這算不算奇特之處——傳說絕冬城建成之初,每年一到梅雨季節,總會有一場連綿不絕的雷閃,那雷電往往持續一整天,劈死人畜無數。後來老城主命人鑄了一座高高的鐵塔,立在絕冬城外,後來,那些雷電就像被施了魔法似的,不再光顧絕冬城。」
凡妮莎停住腳步,雙眼爍爍放光,她抓住魔法師的袍襟,急切地問,「那座鐵塔,它立在哪裡?」
「城西雙碑嶺。」
「雙碑嶺?我從沒聽過這個名字。」
「啊,一百年啦,也許那兩座石碑早已被風砂侵蝕殆盡,連名字也改了。」米斯慨嘆道。
「可是我知道城西有個小山包,山包上有座磨坊!」公主欣喜地叫道,「我小時候曾經偷偷跑去那裡討新出爐的麵包吃,我記得那高大的風車就是以鐵骨作支撐物的!」
「也許那就是那座避雷鐵塔!」魔法師也興奮起來。
「我這就去派人找!」凡妮莎興沖沖地拔腳就走,卻被魔法師攔住,他從袖子裡拿出一個捲軸遞給凡妮莎,「這是我接到的您父親的來信,」他眉頭深鎖,似乎有些困惑,「他要求我『適當』地輔佐您。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顯然他對您有著自己的安排。」
凡妮莎幾乎被自己的呼吸噎住。這個伊凡真是無處不在,而且假如米斯效忠的是正統血脈的話,他一定會倒向伊凡一方。
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