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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柳連忙掩好,「奴婢沒事的。」
遲靜姝微笑,轉過臉,又繼續沉默地看車外官道兩邊,日漸爛漫的春景。
綠柳看了看她,又朝車外瞄了一眼,低聲道,「小姐,這個賀青……還挺有本事的呀!」
車外,賀青用老丁遞來的帕子捂住流血的額頭,隱約聽到這句話,立即微微挺直後背,側過一些身子。
然而。
一直到城中後,他都沒聽到車裡的那位『小姐』,再開過口。
車子行到一處幽靜又乾淨的巷子裡,在一扇青色的側門邊停了下來。
一個綠色裙角的丫鬟先跳下了車,然後轉身,朝車簾裡頭伸手。
老丁立刻恭恭敬敬地將腳凳放在車邊。
賀青匆忙後退,站到一旁,低頭。
就看,一抹蜜合色煙紗撒花裙角,蓋著一點金蓮點點,踩在那腳凳上,稍稍用力,隨即輕輕巧巧地走了下來。
他的頭垂得更低了。
卻看,那本該徑直往前的裙角,又停了下來,俏生生地立在那兒,像朵綻開的花一般。
「老丁,給他尋個住處,先跟著你做事,不必去二嬸那邊再報了。若有人問,只說是你遠房的侄子,因為路遇土匪以致落難,前來投奔你一段時日。」
那聲音輕輕淺淺,明明說的是謊話,叫人聽著,卻跟真的一般。
老丁笑著點頭,「小姐放心,奴才會安排好的。」
「嗯。」
遲靜姝點點頭。
老丁又將先前的那個荷包拿出來,剛要遞迴給綠柳。
遲靜姝卻說道,「這些你先留著,在外頭也要用錢。再給賀青買幾身衣服,還有……」頓了下,「去看看他身上的傷。」
賀青垂著的眼睛一睜,拳頭又無意識地攥了攥。
老丁含笑看了他一眼,「是。」
遲靜姝轉身要走,可又回過頭來叮囑了一句,「他頭上這傷,只怕夜裡要起燒。你今夜看顧著些,若是起燒了,也不必回我,直接去請大夫來。銀子上,不必計較。」
老丁又笑著答應了。
遲靜姝這才滿意地走到門旁,綠柳上前,敲開了側門,剛要走進去。
就聽後頭,傳來一道悶悶的聲音,「多謝……小姐。」
綠柳驚訝地回頭看了一眼。
遲靜姝卻笑了笑,頭也沒回地,走了進去。
……
剛回到落雪閣,張媽就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小姐,您沒事吧?奴婢聽說大公子在開元寺出事了?」
遲靜姝有些意外,「你都知道了?」
「可不是!冬雪回來鬧得動靜可大了,老宅里都傳遍了,說大公子……」
張媽的話沒說完。
院子裡突然走進來一行人。
為首的,正是劉蓉的另一個貼身奴婢,霜降。
自從宋媽媽被活生生打死之後,霜降便成了劉蓉最信任的人,也一舉成了這遲家老宅里,最有臉面的下人。
此時正是她得意的時候,趾高氣昂地走進來時,身後還跟著一群五大三粗的僕婦。
她朝遲靜姝行了一禮,隨即假笑道,「見過九小姐。九小姐剛回來也是辛苦。只是咱們夫人有要緊的事,想問一問九小姐,還請九小姐跟奴婢們走一趟吧?」
身後那群僕婦,也立刻隱晦地上前了半步。
那架勢,只要遲靜姝敢說一個『不』字,她們立刻就要上前將她強行綁了!
張媽立刻道,「我家小姐剛剛才回來,路途跋涉的,小姐一向身子又不好,這般來回折騰,若是又病了……」
霜降卻打斷她的話,「九小姐何至於嬌弱至此?夫人不過問幾句話就成,不耽誤九小姐養身子的。九小姐,請吧?」
語氣已是不容商量。
張媽皺了皺眉,還想攔一攔。
可遲靜姝已經笑著點頭,「如此,便勞煩霜降姑娘帶路。」
霜降滿意地轉過身,臨走前還不屑地朝張媽瞥了一眼。
……
主院,華貴的屋裡。
冬雪站在劉蓉身旁,眼睛都哭腫了。
一路奔波,也是憔悴了不少。原本一朵嬌滴滴的小花兒,就跟被霜打了一半,蔫了大半。
劉蓉坐在貴妃榻上,一臉的陰沉。
遲妙棉坐在下首,臉上也是隱隱的焦急不安。
直到外頭丫鬟掀開帘子輕聲道,「夫人,九小姐來了……」
話音剛落,劉蓉就猛地抬起頭,怒喝,「讓她進來!」
遲靜姝跨過門檻的腳步頓了下,斂下眸中皺起的冷意,面上浮起一抹嬌弱可憐來,緩緩走了進來。
朝劉蓉行禮,「給二嬸請安。」
劉蓉卻冷笑一聲,並不讓她起來,只目光森寒地看著她,說道,「雲傑的事,是不是你做下的?!」
遲靜姝一驚,猛地抬起臉,「二嬸說什麼?」
又無辜地看向冬雪,「冬雪,你跟二嬸到底說了什麼?」
冬雪一縮,她確實沒跟劉蓉說什麼遲靜姝的壞話,可也將遲雲傑出行的主要原因推卸在了遲靜姝身上。
畢竟,若是讓夫人知曉是她慫恿大公子去的開元寺,那她不是死定了?
當即渾身一抖,連連搖頭,「我,我……」
劉蓉卻只盯著遲靜姝,「你問她做甚!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不知道?」
遲靜姝瞪大了眼,眼底以可見的速度泛起紅意來,「侄女兒真的不知道二嬸說的是何意。」
頓了下,又略帶哽咽地說道,「昨日侄女兒去開元寺給母親點往生燈。不想,卻偶遇咱們青山城的知州夫人,夫人信佛,便邀侄女兒夜宿寺中。」
聽到此,劉蓉皺了皺眉,朝冬雪掃了一眼。
冬雪一顫,忙低下頭。
然後聽遲靜姝又道,「哪知,半夜竟有土匪劫寺。幸而綠柳機警,及時發現,大喊起來。知州夫人帶了不少的護衛,才將那幾個土匪給抓了起來。後來……」
說到這,遲靜姝又遲疑地朝劉蓉看了一眼。
劉蓉沉臉,「說!」
遲靜姝臉上泛過一絲尷尬,半晌,才難以啟齒地說道,「後來,住在侄女兒隔壁的七品典儀家的黃芝芳小姐,突然叫了起來!知州夫人忙命人去看,這才發現,原來是……」
她咬了咬唇,再說不下去。
同時身子又晃了晃,似是忍不住這長時間屈膝行禮的酸麻,幾乎要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