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羽
一覺醒來,斜陽西沉。
淡淡的光輝從半開的窗戶溜了進來,給整個房間渡上了一層橘黃的輕紗。
竟睡了整整一個下午,豬麼?
玄炫翻身下床,腳套上拖鞋的時候有些怔然,他記得他是睡在沙發上的,是他抱自己進來的麼?他應該離開了吧?
月羽並沒有離開。
此時他正坐在陽台的躺椅上單手支腮看著遠處高樓之間缺了一角的夕陽。
金色的薄光把他整個人籠罩其中,朦朦朧朧的。
玄炫走過去。
月羽沒有回頭,雖然沒有看到他的臉,但是聽聲音也能聽出他是笑著的,「醒啦,你睡得真久。」
半天沒有動靜,月羽回過頭來,對上玄炫神色複雜的黑瞳。
夕陽下,漆黑的瞳孔仿若有金光在流轉。
&有事情要問我?」不待玄炫開口,月羽接著道:「你想問我為什麼要搬到你隔壁?有何目的?」
玄炫也不否認,「那你能給我真實答案麼?」
月羽坐在椅中一瞬不瞬地仰視著玄炫,「因為你。」
那雙紫眸之中執著讓玄炫後悔去了一趟雲南,後悔自己怎麼不早一天或者晚一天出發,然而這樣一來,他也許就找不到那小村落,從而也找不到鳳凰琴,這一切難道是命中注定?他不想和這個貴公子有所牽扯,這意味著他平靜的生活會三不五時地發生意外。
見玄炫一言不發地轉身進屋,饒是聰明如月羽也一頭霧水,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變臉。
月羽跟在玄炫身後,「怎麼,沒睡飽?」
&疼,見到你頭疼。」玄炫很直接。
月羽語氣之中隱含笑意,「是麼,我還想在你這邊吃晚飯。」
&歡迎。」
&你是不是現在就要趕我走?」
&門在那邊>
月羽嘆氣:「小炫真是絕情。」
&很介意你對我稱呼。」
小炫二字從他口中叫出來帶了一種甜膩的感覺,每聽一次他都有親近一分的錯覺。
&不是第一次叫。」月羽陳述著。
&變到質變。」
月羽仔細地觀察著玄炫臉上的表情,對方眼底那抹深藏的焦躁讓他忽然有些明白過來,「你在害怕,害怕我會改變你。」
玄炫心中一驚,月羽的話猶如有人在他耳邊重重地敲了一下銅鑼,震得他一陣耳鳴。
他性情冷淡,一向不喜與人深交,自從認識月羽以來,他的一言一行無時無刻都在影響著他,他不喜歡這種心裡頭多了個人的感覺,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他下意識地抗拒月羽的接近,但是同時那種自己是他目標的危機感又讓他迫切希望多了解對手,希望知道面具背後那張臉究竟是柔情似水還是凶神惡煞,這兩種矛盾的感情導致了他對月羽的態度忽冷忽熱的。
迷茫只在玄炫眼中停留了幾秒鐘,隨即便恢復平常的淡漠,待他再抬頭之時,那雙黑瞳之中再無波瀾。
月羽眼露讚賞,無疑,玄炫是聰明的,他越來越期待和他相處,相信將會是驚喜連連。
&炫,我晚上能過來吃飯麼?」月羽極為誠懇禮貌地把話重複了一遍。
玄炫眉一挑,「給我一個招待你理由。」
月羽道:「我會付錢的。」
&覺得我缺錢麼?」
玄炫雖然有時會把錢掛在嘴邊,但是其實他並不缺錢,與其說他愛財,倒不如說他愛捉弄人。
想到上回那隻鬼貢獻的那批古董,月羽不得不承認玄炫真的不缺錢。
想了一下,月羽道:「知己知彼,給我認識你的機會何嘗不是給了你認識我的機會。」
很讓人心動的理由。
&強合格。」
&那我還需要付錢麼?」月羽很有風度地問,「免得我像中午那樣沒有準備。」
&有免費的午餐自然也就沒有免費的晚餐。」
月羽朗聲笑了起來,「多少?」
&多不少>
***
&哥,有你的信,醫院的——」
月羽從未見過的好容貌即便是見慣美男的玄妙可都被震撼在那裡。
正在擺碗筷的月羽落落大方地朝定格在門口的玄妙可打招呼:「小炫妹妹你好。」
小炫——妹妹?小炫?
玄妙可細品了一下這個稱呼,眼睛驀地一亮,「你是誰?」
&想這個問題由小炫回答比較恰當。」月羽沖端著菜從廚房出來的玄炫笑道。
玄妙可立即扔掉手上的大袋小袋,纏著玄炫一個勁地問:「哥哥,他是誰?你 bf?什麼時候認識的?哥哥眼光不錯,他絕對配得上你,你們是不是地下情很久了?怎麼現在才讓他露面,這麼養眼的帥哥可不能藏著掖著啊……」
玄妙可氣也不喘一口地問了一大串,用一種「我知道你們有□的」瞭然眼神賊賊地看著月羽和玄炫。
被那句「你 bf」驚愕了一下的月羽很含蓄地表示道:「小炫,你妹妹真活潑。」
玄炫早已習慣自己妹妹滿腦子的怪異思想,一邊擺好飯菜一邊回答:「他叫月羽,一個付了錢吃飯的新鄰居,不是我 bf,我是在雲南認識他的,交情一般,你的地下情構思可以從腦海中抹掉了,他不是動物園的動物,付錢就能任意觀賞的,你想常常看到他的臉,那就現在記住他的臉,自己畫出來吧,好了,好奇心滿足沒有,滿足就去洗手吃飯。」
玄妙可瞪眼撅嘴:「哥哥你真不可愛!」
玄炫坐下來,點頭:「我從來都不可愛,你應該用別的形容詞。」
一旁看得有趣的月羽插口:「譬如陽光帥氣。」
玄妙可做了一個鬼臉把手裡的信交給玄炫,「哥哥是美,中性美,就像頑皮的精靈,至於你這個新朋友麼,是另一種美麗,就像優雅的天使,精靈和天使湊成一對也不錯啊,哈哈。」
玄炫敷衍道:「能入你法眼的都美,再不去洗手就只有白飯了。」
玄妙可吐舌:「哥哥才捨不得讓我吃白飯。」
***
信封是一般的牛皮信封,右下角是一個十字醫院標誌,標誌之下印著「康仁醫院」四個字。信封上只有收信人地址,是列印上去的黑色宋體字,寄信人那欄空白。
似曾相識的信件讓玄炫手微微一顫,捏了捏信封,薄薄的觸感不像上回羊皮地圖那樣厚實,他撕開信封,抽出裡面的信紙看了一眼又隨即塞回去。
玄妙可湊過來問:「醫院寄了什麼過來?哥哥你身體沒事吧?」
因為收信人寫了玄炫的名字,玄妙可並沒有拆開看過。
玄炫不著痕跡道:「只是廣告。」
玄妙可半信半疑:「廣告?可是上面寫了哥哥的名字。」
玄炫幾乎從來不去醫院,何故醫院會有他的姓名地址?玄妙可心中狐疑。
玄炫道:「上回在街上被人攔住做了一個問卷調查,現在想起來好像就是關於這康仁醫院的。」
康仁醫院?
月羽眸光一閃,不期然想起不久前和大哥的那一通電話,一些蛛絲馬跡忽然串聯了起來。
細想起來上回玄炫去雲南絕不是單純地旅遊,他是為了那鳳凰琴,難道他是其他守護家族的人?可是根據調查資料不論他還是玄氏夫婦和其他守護家族並無任何接觸,然而為何他知道鳳凰琴下落,他的道術身手皆是一流,甚至可以說是深不可測,他並不曾聽聞其他守護家族之中有這樣一號人物,他究竟是何來歷?據大哥得到的消息那樣東西極有可能在康仁醫院,從玄炫的神情來看,這封信絕不是廣告,若是只是一般的廣告信件,他又怎麼會如此小心地收起來?這封信的內容會不會也是關於那樣東西?
想到這裡,月羽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玄炫果真很多秘密。
玄妙可不疑有他,心神轉移到睡飽後爬到月羽肩膀上討吃的花栗鼠上。
看到月羽的第一眼,會為其昳麗形貌而驚艷,第二眼會為他高貴優雅之中帶著邪魅的氣質而心動,他雖笑顏盈盈,可是卻讓人不敢親近,可是當花栗鼠一蹲上他的肩膀——
可愛!玄妙可想到了這個字眼。
正在蹭著月羽臉頰的花栗鼠被雙眼冒綠光的玄妙可給驚到了,它縮了縮脖子,謹慎地觀察著玄妙可。
玄妙可問:「你的松鼠?這尾巴怎麼禿了一半,掉毛啊。」
花栗鼠鬱悶,又被說掉毛了。
月羽看了玄炫一眼,道:「小花不是掉毛,是貪玩被火燒了尾巴。」
玄妙可眼珠一轉,「能把你的松鼠給我玩一下麼?」
玩?我可不是玩具。花栗鼠炸毛了。
月羽笑道:「得看小花的意思。」
花栗鼠立即吱吱地抗議。
玄妙可沒趣,「我又不會吃了你。」
是不會吃了我,可是會折騰我。花栗鼠決定要牢牢粘在月羽肩膀上,免得被不安好心的玄妙可折騰。
然而身不由己啊,就見旁邊的玄炫眼皮掀了掀,朝花栗鼠勾了勾手指。
花栗鼠一陣哆嗦,可是礙於玄炫的淫威,它不敢不過去,只好慢吞吞爬下月羽的肩膀,一步三回頭地磨過去,瞧著月羽的目光可憐兮兮的。
月羽見死不救,「小炫喜歡你的。」
重色輕寵,重色輕寵……
花栗鼠先是在玄炫手背上舔了一下,然後才磨磨蹭蹭地挪到玄妙可那邊,做好被蹂躪的心理準備。
玄妙可大為驚奇,「這松鼠真有趣。」
玄炫夾了一條青菜,道:「稀有品種,小心愛護。」
玄妙可戳了一下苦著臉的花栗鼠,「哥哥幫著你呢,我也不會把你怎麼樣,拍幾張照片就好。」
花栗鼠一聽大為安心,立即屁顛屁顛地跑回玄炫身邊要吃的。
月羽收起眼中的訝異,不得不說,玄炫確實有手段,自己的寵物這麼簡單就被收買了,他這個主人已經淪為次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