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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金彪見勢不妙,拎起鄧青羊翻身上馬,向東就逃。鄧百齡哪肯放過,在後追趕。眼看著侯金彪就要縱馬躍入道旁的一條河流,忽然自林中一道寒星射出,正打在馬腿上。那匹馬噗通一聲跌倒,將兩人掀翻在地。侯金彪反應也是忒快,翻身躍起,拖著鄧青羊復又朝南邊奔去。他步法甚快,堪堪將要奔入一片叢林,突然止住了腳,一步步倒退了回來。在他後面,一個矮矮瘦瘦的漢子從林中走出,不緊不慢地尾隨而至。
這時從河邊也慢慢走出一人,身穿藍布長衫,頭戴方巾,看著就像一個鄉村的教書先生,臉上掛著笑嘻嘻的神情,將一顆鐵蛋子在手中顛上顛下,方才正是他將馬腿射傷。侯金彪見鄧百齡也已追到近前,自己三面被圍,找了棵大樹倚著,將狼牙棒往鄧青羊的肩頭一架,喝道:「你們再往前一步,我便結果了她。」聽他這麼一說,三個人都停下了步子,鄧百齡急得將手中的長刀捏得格格直響,罵道:「侯金彪,你他娘算什麼英雄好漢?拿一個小孩做擋箭牌。有種的放了孩子,跟老子比劃比劃。」
侯金彪哪肯接話,翻了翻眼,說道:「早就聽說三王爺帳下能人甚多,號稱『五獸』,這一獅一虎一狐都到了,另外兩位該也在附近吧。」他口中所說的一獅便是鄧百齡,一虎便是那魁梧漢子,叫做郭振天,至於一狐自然是指那教書先生模樣之人,名叫沈歡,最是足智多謀。
沈歡笑道:「眼下在你身後就有一位。」侯金彪料他使的是「聲東擊西」之計,想騙自己扭頭去看,好趁機救下鄧青羊,冷笑道:「沈爺,這種騙小孩子的把戲就不必耍了吧?在下身後靠得可是一棵樹。」他話音剛落,身後的那棵樹竟然動了起來,兩根粗壯的樹枝將他攔腰抱住,更有一條藤蔓纏無聲無息地繞住他的手臂。侯金彪陡遇變故,嚇了一跳,可是他到底兇悍,大喝一聲,運功在臂,扯斷藤蔓,肘向後擊,撞在他身後之人的胸口,那人悶哼了一聲,圍著侯金彪的樹枝略松得一松,侯金彪棒向下擊。說時遲,那時快,在場諸人都動了起來。鄧百齡將長刀脫手擲出,只見那長刀激射而至,撞在狼牙棒上,將它帶得偏了一偏,與此同時一道寒星從沈歡手中射出,打在了侯金彪左手的曲池穴上,疼得他一鬆手,鄧青羊掉落地上。就在這個時候,從樹上猛地躥下一人,其速如風,抱起鄧青羊就跑。
侯金彪掙脫樹枝,自後追趕,揮動狼牙棒朝那人後心砸去,卻覺得眼前一花,早有一人搶步上前,硬生生用一雙鐵掌將狼牙棒接住。來的正是郭振天。這時候抱著鄧青羊的那人已經跑出去十幾丈,只見他生得身材奇高,而又骨瘦如柴,每一步跨出去都遠超常人。
眼見得這五個人聯手救下鄧青羊,相互配合十分默契,侯金彪知道已然追之不及,橫棒在手,獰笑道:「看來『五獸』都到齊了。今日我老侯就一道會會五位好漢。」原來那瘦高個漢子正是一鶴丁焰,輕功最佳,至於扮作樹木之人則是一鼠崔阿木,最擅長各類偽裝偷襲,只是為人木訥,不喜多言。丁焰將鄧青羊交與一名黑衣人照料,復又走上前來,罵道:「你是譏諷我們五個打一個,以多欺少?你抓住一個小女孩做人質,這又該怎麼說?真是好不要臉。今天就算我們五個打你一個,也是你活該。」他越說越氣,掏出一對峨眉刺,就想上前。
鄧百齡喊了句「且慢」。他對侯金彪說道:「侯爺,現在我們可以比試一場了吧?」侯金彪沖他一拱手,說道:「鄧爺,若是二十年前,你確實是一個響噹噹的人物,可是到了如今,我還是勸你另找人來吧。」鄧百齡怒道:「你是說,我這把老骨頭比不過你?」侯金彪冷笑道:「這話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鄧百齡大怒,厲聲喝道:「鷹揚衛的弟兄們都聽好,今日我與侯金彪在此決鬥,死傷不論,誰都不許插手。我若是被姓侯的打死,你們誰也不許替我報仇。都聽明白了嗎?」這群黑衣人都知道,自己這位統領生性好強,老而彌辣,又見那侯金彪正值壯年,人高馬大,手中提著的狼牙棒少說也有五六十斤,不免擔心起來,故而應者寥寥,都把目光投向沈歡。
鄧百齡怒道:「老子的話是沒人聽了嗎?」郭振天哈哈笑道:「老鄧,這梁子可不是你和侯統領的私人恩怨,是我們三王爺府和丞相府的過節。你一路趕車,鞍馬勞頓,這份功勞就不要和我爭了。」他上前幾步,雙手一拍,沖侯金彪說道:「老子在北邊的時候就一直聽說,丞相府的侯統領武功了得,當年憑一根狼牙棒力壓番邦四大高手。總想著有機會得和你比劃比劃。老侯,擇日不如撞日,你我便過兩招吧。老郭我平日裡好吃懶做,功夫都有點耽擱了,若是有不足之處,你可別見笑。」侯金彪知道,這位郭統領說話愛打哈哈,雖身材矮小,手上鐵砂掌的功夫可甚是了得,不敢怠慢,擺了個起手式,凝神應對。
郭振天剛要縱身前躍,鄧百齡已經連人帶刀撲了上去。他心頭憤怒,一出手就是「開山八式」,唰唰唰,上中下三路連著八刀砍出,招式凌厲,一片刀風刀影,將侯金彪罩在當中。郭振天一跺腳,雖是心裡著急,可也不能上前幫忙,以免落下以多欺少的罵名。
侯金彪不慌不忙,見招拆招,將一條狼牙棒舞動如飛,把鄧百齡的「開山八式」封在圈外。鄧青陽縱身躍起,長刀下劈,使得是「力劈華山」,侯金彪舉棒相迎,這一招叫做「舉火燒天」。只片刻功夫,鄧百齡已經攻了七八招,侯金彪只守不攻,應對的是滴水不漏。鄧百年更是怒火衝天,罵道:「姓侯的,老子與你公平決鬥,你不還手,死傷是你活該。」說著話,他就地一滾,滾到侯金彪身前,長刀自下而上猛地一撩,這一招是滾刀手專門用來破解騎兵的地堂刀法,若是被他撩上,非得開膛破肚不可。侯金彪見他來勢極快,狼牙棒及遠不及近,趕忙側身閃避,動作稍微遲了一點,長刀從他面前划過,將他的衣袖劃了個老大的口子,把他嚇出一身冷汗,頓時火起,心想:今日誤了丞相大人的差事,回去少不了責罰,老子拼了性命,也要宰了你這老匹夫,算是給丞相府挽回些面子。想到這裡,他大喝一聲,舉起狼牙棒當頭便砸。
鄧百齡舞了個刀花,架開他的狼牙棒,滾出圈外,跳起身來,笑道:「這才有點像打架的樣子。」侯金彪也不答話,使了一招「霸王舉鼎」,將狼牙棒揮動起來,直上直下地猛打。他既打定了主意,手上便不再相讓,出手就是極厲害的殺招,狼牙棒帶動起一股風聲,挨得近的人都不由得連連後退,場上的局勢頓時反轉。鄧百齡畢竟年老,連著架了七棒,覺得膀臂酸麻,到了第八棒,勉強招架得住,身體一歪,差點跌倒。眾黑衣人見了不由得驚呼連連,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郭振天急得抓耳撓腮,沖沈歡直眨眼睛,意思是說:沈先生,你快出個主意。這樣打下去,老鄧可要吃虧。沈歡只是「嗯」了一聲,也不說話,一雙眼睛凝神盯著場上。郭振天悄悄把一隻暗鏢藏在了手中,心想:迫不得已之時,老子也只能出手相助了,總不能讓老鄧吃眼前虧。到時候找什麼說辭,就讓沈先生去操心吧。
這時場上的局勢越發緊張,鄧百齡倒提著長刀,轉身便走。侯金彪哪肯放過,揮舞著狼牙棒在後面追趕。兩個人繞著場子跑了兩圈,鄧百齡呼呼直喘,步法已經有些凌亂。侯金彪搶步到了他身後,喊了聲「看棒」,狼牙棒砸向他的後心。郭振天「哎喲」叫了一聲,手中的暗鏢激射而出,直打侯金彪的面門。可是那暗鏢飛到半當中,斜刺里一道白光閃過,撞在鏢上,一起掉在了地上。郭振天還沒來得及細看,只聽得一聲慘叫,血光迸出,一顆人頭飛到了空中。
眾人再看,只見鄧百齡左臂夾著狼牙棒,昂首挺立,侯金彪的屍身栽倒在地。卻原來是鄧百齡佯裝不敵,待侯金彪的狼牙棒砸下之時,猛地轉身,夾住棒身,再以「拖刀術」,將他斬斃。這一招式脫胎自本朝一位開國名將,此人擅使雙鞭,兩軍陣前,常行險招,誘使敵將以馬槊相刺,再單手搶奪,趁機揮鞭擊敵將於馬下,名冠一時。只是相比之下,鄧百齡搶奪狼牙棒,又比那位名將兇險了許多。
郭振天大喜,喊道:「老鄧,真有你的。把老子給嚇死了!」鄧百齡微微一笑,衝著丞相府的侍衛喝道:「把侯統領的屍體送回丞相府。曹丞相若是問起誰殺死的侯統領,就告訴他,殺人者宜陽鄧百齡。」沈歡衝著周圍已然看呆的軍士揮手,說道:「還不快走?」丞相府的軍士這才一擁而上,抬著侯金彪的屍身離去,一會功夫便走了個乾乾淨淨。
鄧青羊早已歡叫一聲,撲入鄧百齡懷中。郭振天這才跑上前,撿回自己的暗鏢,看見旁邊有一顆鐵蛋子,他心念一動,撿了起來,往沈歡面前一遞,說道:「軍師,還給你。」沈歡淡然一笑,接了過來。鄧百齡問道:「老郭,你們怎麼來了?」郭振天笑道:「虧得沈先生神機妙算,料到會有奸人擋道。怕你應付不過來,才帶著鷹揚衛一路保護。」鄧百齡嘆道:「老子平日裡看你們這些人,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今日看到,真比看見我親爹老子還要親。若不是你們及時趕到,三王爺真有什麼閃失,我就是死一萬次也擔待不起。」黑衣人聽到都是哈哈大笑,簇擁著幾個人走回馬車邊。
只見三王爺正坐在車廂的階梯上,含笑看著眾人,方才還在說笑的眾人頓時鴉雀無聲,趕忙上前,齊齊地躬身行禮,身後的黑衣人也跪了一地。三王爺淡然說道:「大夥都辛苦了,起來吧。」他朝鄧青羊招手,將她喚到身邊,牽著她的手,夸道:「你這身膽氣不輸於男兒,不愧是我鷹揚衛的後人。」他從自己指間退下來一枚寶石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說道:「這是我鷹揚衛的信物,自今日起,你便是我鷹揚衛的一名弟兄,你可願意?」鄧青羊見那寶石剔透晶瑩,上面刻著一隻振翅高飛的雄鷹,一看便知價值不菲,有心拒絕,又聽他說那是鷹揚衛的信物,便又捨不得奉還,正在猶豫,三王爺已經將她抱在膝上,輕輕撫弄著她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