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唳於台 第十三章 再逃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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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小川等的就是這一刻，趁十二太保受傷忙亂，就地一滾，滾到他身後，一跳而起，就手抓住了他後心的「中樞穴」。十二太保身子一麻，動彈不得，石小川雙手用力，就把他舉了起來，看到十三太保已經騎馬到了岸邊，彎弓搭箭正要再射，使足了力氣，將十二太保偌大個身軀朝他擲了過去，一邊大喊，「小二，快解繩索。」
十三太保眼看著黑壓壓的一團朝自己迎面飛來，定睛觀看，認得是自己的義兄，驚得趕忙丟下弓箭，伸手去接，兩個人撞在一起，把十三太保也是撞得從馬上跌下來，俱都跌落在地。十三太保爬起身來，抓起地上的弓箭還想再射，就見石小川已是撿起十二太保掉落的魚叉，大吼一聲，擲了過來。那柄魚叉在月色之下劃出一道弧線，轉眼到了他的跟前，十三太保只來得及舉手裡的彎弓往上一擋，魚叉撞在彎弓之上，頓時將他那張「霸王弓」撞得斷成了數截，魚叉去勢未盡，牢牢地釘在了地上，把個十三太保嚇出一身的冷汗。
這時候王小二和田小二已是解繩的解繩、落帆的落帆，晚潮湧動，將帆船推得離岸而去，夜風吹到，將船帆吹得鼓起，帶得整條船漸行漸遠。十二太保爬起身來，見此情形，也是凶性大發，恰好十三太保帶來的隨從趕到，他張開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將一人提起，朝著帆船擲了過來，大喊道：「去給老子把船停下來！」餘下的隨從嚇得都是四散逃開。
石小川見那人飛到，瞅准落勢，飛起一腳，踢中那人的胸膛，將他踢得跌下船去，眼看著就要跌落水中，突然水聲響處，一條鯊魚躍出水面，張開將那人攔腰咬住，那人只來得及慘叫一聲，便被拖入水裡。聽到慘叫聲，船上的三個人俱都手扶船舷，探頭觀看，只見水底游過來十幾條鯊魚，一會功夫，一縷血跡浮到水面，看到他們都是面面相覷，心有餘悸，王小二心腸最是柔弱，趕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到這時石小川方才明白原來這小島附近多有鯊魚出沒，這也就難怪十二太保和十三太保都只能站在岸邊跳腳大罵，卻無人敢下海來追。
眼看著帆船越行越遠，那座小島漸漸被夜色吞沒，終於消失不見，石小川手抓船舷，想起自那一日在安平鎮上看到董老大耍猴戲，被他迷暈抓來，醒時便在這島上，到今日方才終於得脫，頓時感覺心頭一陣暢快，旋即想到自己在島上的遭遇，更想到董老大一夥海盜劫掠人口、販賣遠洋，如今還有許多少年未被救出，當真是作惡多端，他的心中升騰起一股怒氣，恨不能立時趕到越州，招來官兵，將這股海盜盡數圍剿。心念及此，石小川看了看身旁的王小二，見他也是神情激動，料知與自己抱著同樣的心思。
大海茫茫，不辨方向，惟只有天上的一輪明月照耀。田小二似乎對航海一道甚是熟稔，自己掌著舵，指揮石小川和王小二升帆降帆，忙的不亦樂乎，直到過了大半個時辰，他看到一股勁風兜住了船帆，推得帆船在海面上分浪前行，這才長舒一口氣，笑道：「這回好了，總算可以歇一歇，照這個風向，再行個七八日就能到青州府的地界，董老大萬萬不敢追來。」
聞聽此言，石小川和王小二都是一愣，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王小二小心翼翼地問道：「小田哥，我們不是去越州嗎？」田小二斷然說道：「越州萬萬不能去。」他看到石小川和王小二圍在身前，大有不依不饒追問下去的架勢，不由得搖頭嘆氣，說道：「你們兩個能不能好好聽我安排，不要想東想西。」
石小川見他又是一副懈怠的神情掛在臉上，心裡有些不悅，粗聲粗氣地說道：「你要我們聽你安排不是不可以，總要把理由說出來。這裡明明離越州府更近，我們為什麼不去越州，反倒要北上青州？等我們到了青州，再找來官兵，董老大一夥早就跑得沒了蹤影，又該如何緝拿這群海盜？更何況還有那麼多人被他擄了去，又該如何解救？你知不知道，他每擄走一人，便有一人的父母兄弟要為之傷心欲絕、痛不欲生，甚而至於家破人亡？」
石小川念及月娘因為寶兒被擄而神志失常，如今更是生死不明，說得越發情動。他說一句，王小二聽了便點一記頭，聽到後面，王小二忍不住說道：「對呀，小川哥說得極是，難道眼睜睜看著那麼多人被他擄走？」
田小二嗤笑道：「又要拿賊，又要救人，你也要有那個本事才行。董老大的船就在越州附近，我們若是去越州，十有八九就會撞見，到時候怎麼辦？」王小二急忙說道：「那不是正好，我們可以通報越州府的水師，將他們徹底緝拿住。」田小二冷笑道：「你說得輕巧，董老大在這一帶活躍多年，如果官兵真有那個能耐，早就把他們剿滅了，還用等到今天？」
王小二點頭說道：「你說得不錯，往日裡越州府確是官場敗壞、盜匪橫行，以至於驚動朝廷，這才派了成大人前來。據我所知，自從成大人到了越州府之後，整頓吏治、強兵秣馬，不僅將越州府里的盜匪一掃而空，更是得到地方上商賈縉紳襄助，出資打造了一支水師，為的就是圍剿海盜，還百姓一個安寧。」田小二被他這一通話說得有些張口結舌，勉強一笑，忍不住譏諷道：「小王，你這個人看著不通世故，說起朝廷的事情倒是頭頭是道。」
小王臉上微微一紅，說道：「家父交遊頗廣，時常有做官的朋友登門，他們有時候議論朝政，我在旁邊聽到過一些。」他頓了一頓，語近哀求，說道：「小田哥，我知道你首要關切的是我們自己的安危，可是明明有機會緝賊救人，我們總不能白白錯過這個機會。」
石小川見田小二猶自在猶豫，氣呼呼地說道：「哼，你這個人要不是貪生怕死，要不就真的像焦四海所說，在越州犯過什麼事，所以才不敢去。」石小川原本說的不過是一句氣話，夜色沉沉，沒有看見田小二的臉色微微變了一變，旋即恢復平常的樣子。田小二氣得一跳而起，嚷道：「哎呀，你這塊臭石頭當真是過河拆橋，我費盡心機把你救出來，這才一會功夫，你就翻臉就不認人啊！」石小川並不退讓，說道：「你救我原不過是為了救你自己，就算我心存感激，可也並不如何敬重你，若是你現在肯干冒風險去救別人，我才會敬你是個好漢。」
田小二看一眼他，再看一眼王小二，看到王小二不住地拱手示意，終於長嘆一聲，點了點頭。王小二喜出望外，將田小二抱了一抱，說道：「我就知道小田哥是個好人。」石小川也轉怒為喜，挑起大拇指，說道：「這才是剷除邪魔、救人危難的英雄好漢。」田小二忍不住嗤笑一聲，說道：「你這話雖說聽著受用，可莫要為了你這頂高帽，害得老子搭上性命。」
三個人既是計議停當，便由田小二掌舵，將船帆重又調度了一番，船頭由朝北轉到了西向，朝著越州府的水面駛去。三個人連夜出逃，又在海面上行船多時，到此時都是疲乏已極，終於一頭倒在甲板上，沉沉睡去。
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天光大亮，石小川猛地驚醒，聽到王小二站在船頭興奮地大喊大叫，他一跳而起，奔到船頭，這時候田小二也趕了過來，定睛觀看，原來在不遠的水面上駛來一艘大船。這艘船好大，足有十數丈高，船上甲板又有三層之高，桅杆聳立，彩旗飄揚，當中一面大旗格外顯眼，上面繡著一個斗大的「成」字，日光照耀，可以看到船上刀槍如林，折射過來耀眼的光芒。
王小二欣喜大呼道：「是成大人的戰船。」他回過頭來，衝著石小川和田小二激動地大喊，：「小川哥、小田哥，我們得救了！」石小川看到這戰船形體巨大、武備齊全，心中也是大感安慰，心想：小王說得沒錯，這位新任的成大人果然辦事幹練，造了這麼一艘大船，對付董老大那幫海盜，必定是手到擒來。他想到終於能剿滅巨寇、救下那許多少年，心裡便感到無比暢快，似乎也算是對月娘有了個交代。
這時候他聽到田小二喃喃地說道：「但願這位成大人真如你所說，是個能幹成事的人物啊！」石小川聽他說話的聲音有些異樣，不禁轉頭去看，看到田小二朝自己一努嘴，再順著他努嘴的方向看過去，這才看到海面上漂浮著一團薄霧，而此時正有一艘快船從薄霧中駛了出來，船頭上站立著一個彪形大漢，昂首挺立，雙手抱於胸前，一副俾睨天下的架勢，雖是隔得尚遠，石小川一眼認出，那個人正是董老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