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唳於台 第十二章 出逃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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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一驚，手上就是一松，石小川趕忙側身一滾，將他掀翻在地，翻滾中將他的手腕壓在身下，使盡力氣壓將下去，頓時將他的手腕硬生生壓得折斷。那人慘叫一聲，匕首落地，疼得身子瑟瑟發抖，不是焦四海又會是誰。

    焦四海也是兇悍，捧著斷手，喊道：「石小川，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招惹了和進，只有誆你逃跑，他才有機會殺你。只可惜你偏要把王小二帶進來陪你去死。」到這時石小川終於明白，自己是落入了和進布下的圈套，想到就此拖累了王小二，驚得冷汗直流。

    這時王小二已經聽著聲響，飛奔過來，看到石小川，急急地喊道：「小川哥，我在找你。」他話沒說完，四周圍不斷有人在喊，「抓住他們」，聲音越來越近。石小川拉起王小二，尋著一個聲音稀疏的方向，腳下疾走，一路躥高伏低，也不知道該往何處逃，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拼得性命也不能讓王小二受到連累。王小二幾次三番想要說話，都沒顧得上，到後面已是氣喘吁吁。

    兩個人在叢林裡繞得幾繞，不知不覺走了出來，看到前方一道土坡，漸漸升高，伸展出去，在坡頂依稀可見一處亮光。石小川心想：逃了這許久，終於看到有人煙的地方，莫不是已經離越州不遠？他回頭看到，叢林裡燈火點點，有人舉著燈籠，追將過來，便拉起王小二往土坡上跑。

    跑了幾步，身後兩三支羽箭射到，堪堪射中。這個時候石小川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要奔上土坡，他越奔越快，終於奔了上去，迎面一股涼風吹到，傳過來嘩嘩的水聲，月光照耀下，土坡後面一片水勢伸展出去，漫無邊際，根本看不到盡頭。到這時他才看得清楚，那道亮光原來是土坡上面的一個燈塔，塔高數丈，塔頂上點著一盞斗大的燈籠。燈塔旁豎著一塊石碑，依稀可見碑上刻著幾個字，「孤懸海外，亦屬王土」。

    石小川有些茫然，不知道究竟身處何地，又該做些什麼。王小二奔得上氣不接下氣，癱坐地上，好容易喘上氣來，沙啞著嗓子喊道：「小川哥，我就是來告訴你，我們是在一個島上，根本無路可走。」

    這時和進已經追到，一腳踢中石小川，將他踢得仰面倒下。和進搶上一步，踏在他胸口，奸計得售，心中得意，咯咯笑道：「逃跑者死，這是董老大定下的規矩。這回看你往哪裡跑？」他劈手奪過石小川手中的匕首，照准他的左眼就要刺過去。

    突然之間，一條人影飛奔而至，高聲喊道：「和爺，且慢動手！」和進停刀不發，斜著眼睛注視著來人，說道：「小田，我料到你會現身，這回你還有什麼說辭？」來的這人正是田小二，他嬉皮笑臉地走近前來，說道：「我只問一句話，問完了任憑和爺處置。」

    和進哼了一聲，退開兩步，想要看看他究竟耍的什麼滑頭。田小二在石小川身旁蹲下，臉上依舊帶著笑容，突然伸手重重地打了他一記耳光，喝道：「你們兩個蠢笨如豬，怎麼可能輕易逃脫，必定還有內應，你若不從實招來，自今日起我便把小王和周大虎關在一間屋裡，想必周大虎歡喜的都該叫老子一聲爹爹。」

    石小川急怒交加，顧不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喝道：「狗賊，你敢！」田小二又是重重的一腳踢得他翻滾出去，笑道：「你的死期就在眼前，我有什麼不敢？」王小二見狀，猛撲上來，想要攔阻，只是還沒靠得近前，早被田小二一記耳光打在臉上，跌倒在地。田小二嘻嘻笑道：「人家都是英雄救美，你這算是美人救英雄了？」他語涉淫邪，聽得圍觀眾人都是咯咯直笑。

    和進大笑道：「小田，你就是打死他們，也問不出個究竟。」田小二神情有些茫然，問道：「和爺此話怎講？我只是想查出內應，免除後患。」和進說道：「因為根本沒有內應，是老子大費周折，才讓這小子落入了圈套。」他越想越是得意，忍不住放聲大笑。

    可是他笑聲未落，從燈塔的上面飄下來一個人冷冷的說話聲。這個人喝道：「老子只是讓你看住這幫娃娃，日後運去外洋售賣，偏要大費周折地鬧出事來，是何道理？」這人說話聲音洪亮，頓時將和進的笑聲壓住，他抬頭去看，看到燈塔上面坐著一個人。等他看清楚了這個人的模樣，嚇得話也說不出來。不惟是他，在場諸人都已是嚇得噤聲不語，全場靜寂。

    這個時候，黑暗當中接二連三走出來十幾個人，個個身材高大，膀闊腰圓，有的赤著雙足，有的蓄著絡腮大胡，有的耳垂上掛著老大的耳環，手中持著魚叉、鐵槳，面目猙獰。

    和進強作鎮定，陪著笑團團作揖，說道：「董老大，還有十三太保諸位哥哥，您們什麼時候回來了？怎麼沒讓弟兄們預先知道，好給您們備下美酒接風洗塵。」原來這十幾個壯漢乃是董老大收的義子乾兒，個個彪悍兇猛，董老大能夠稱霸海上，得這些人助力甚多。

    十三太保當中有性情隨和的，敷衍著回了個禮，有那囂張跋扈的，冷哼一聲，側過身去，裝沒看見。和進也不以為忤，依舊滿臉陪笑，挨個行禮。這時坐在燈塔上面的人飛身跳了下來，雙足落地，咕咚有聲，好似要把地也震得抖上三抖。借著燈塔上投下來的燈光，石小川看清楚了這個人的長相，正是安平鎮裡耍猴戲的那個壯漢，到現在他才知道，原來他就是這群海盜的頭目董老大。

    董老大冷冷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誰來給老子說個明白。」和進心中驚惶，一時不知該如何辯白。田小二猶猶豫豫地舉了舉手，說道：「我有個說法。」董老大說道：「你說來聽聽。」

    田小二指了指石小川和王小二，說道：「這兩個人幫我幹活，我讓他們出來採集草藥，遇到狂風暴雨，迷了路。和爺領著我們四處尋找，剛剛才找著他們。和爺一時氣急，想要責罰他們兩個。」

    董老大點了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那就每個人打十鞭子，作為懲戒。」石小川一聽，喊道：「都是我的過失，打我一個人就好。」董老大瞥了他一眼，說道：「你想做英雄好漢？那就成全你。」他招呼過來一名太保，說道：「打他二十鞭子。」那壯漢抽出腰間插著的鞭子，揮動起來，呼嘯有聲，二十鞭子下來，石小川的雙腿一片血污，幾欲暈厥。

    等壯漢打完了二十鞭子，董老大又指了指王小二，說道：「再打他二十鞭子。」那壯漢似乎早有預料，提著王小二的衣領，將他拉到一旁。石小川一驚，強忍疼痛，喊道：「為什麼？」董老大獰笑道：「誰讓你想在老子面前充英雄好漢？你想市恩於人？呵呵，這裡的處罰賞賜只能由我一個人做主。」

    這邊說著話，壯漢已經揮鞭抽擊，幾鞭子下去，王小二已然暈厥。壯漢並不住手，一鞭一鞭抽打在那具失去知覺的軀體上，直到打完足足二十鞭子。等到施完了懲戒，董老大朝田小二招了招手。田小二點頭哈腰湊上前去，還沒等他開口說話，董老大伸出蒲扇般的手掌，一記耳光打得他翻跌在地。田小二跌在地上，旋即爬起，半個臉頰紅腫，恭恭敬敬垂首而立。

    董老大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打你？」田小二說道：「我知道。因為我說謊，被董老大看穿了。」董老大笑了起來，說道：「小田，不能因為老子賞識你，你便恃寵而驕啊。不過我倒也確實捨不得賣掉你，要不你就跟著老子，做那十四太保？」

    田小二搖了搖頭，說道：「您這話說得見識差矣。」他見董老大並未作色發怒，便繼續說道：「您有十三太保相助，早已稱霸周邊海域，再多上我一人，又能長得了多大的氣候？倒不如把我賣給外洋的朝廷，憑我的本事，不出十年就能出頭，等我高官得坐、駿馬得騎，你我再聯手，還怕不能成就一番天地？」董老大聽著不住頷首，說道：「十三太保能夠有你一半的腦筋，老子早就稱霸外洋了。」他揮了揮手，對和進說道：「人也罰過了。你就帶回去，好好看管，莫要再走失了。」

    和進終於壯起了膽色，指著石小川，喊道：「董老大，這個人是穆楓的徒弟，若是被穆楓知道我們擄來他的徒弟，勢必找上門來，那可就大事不好。您莫忘了，當年夜鬼就是被穆楓所殺。依我之見，不如殺人滅口。」

    聽了他這席話，董老大哈哈大笑起來，十三太保也是個個大笑。董老大喝道：「穆楓很了不起嗎？老子專門去會他，卻沒遇到。就算他是陸上的猛虎，可是老子是海里的龍王，怕他作甚？」他收留和進，本不過出於江湖道義，於其為人卻是看不大起，故而出海劫掠，從不帶上，只留下來做個看守，此時被他言語所激，說得興起，一把扯下了衣衫，露出一條猛龍的刺青，自背上一直盤繞到胸前，騰雲駕霧，張牙舞爪，氣勢逼人。十三太保見狀，個個扯下衣衫，露出身上的刺青，振臂高呼，聲震雲霄，聽得和進心驚膽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