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坐下之後,皇后才跟著坐了下來:「楚國人才輩出,容蒼不是唯一的將才,何況歷史上不乏帝王御駕親征的先例,太后不用擔心這些。」
太后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皇后溫和一笑:「其實楚國這些年強大了很多,南疆有忠義侯和長公主鎮守,暫時還算安穩。漠北是個野心勃勃的國家,吃了幾十次敗仗還是不死心,所以容蒼有心滅了他們,使漠北成為楚國疆土的一部分,若能成功,楚國以後就更不用擔心邊境強敵侵犯的問題了。」
「滅了漠北?」太后眉頭一皺,「簡直是笑話,他在邊關十年都沒能做到,如今說滅就能滅了?」
「打仗的事情臣妾不太懂,不過天時、地利、人和都很重要,可能以前一直沒有最好的時機,反正容蒼若有把握,那自然是最好的。」皇后沒有因為太后的語氣而著急,只是不疾不徐地解釋,「聽說漠北地勢不錯,適合養戰馬。容蒼是個將軍,有很多壯大兵馬的方法,他還年輕,做了儲君之後,可以更順理成章地實現自己的抱負。」
太后皺眉,皇后說的這些她聽不懂,也沒興趣懂,她對容蒼的抱負更不關心。
她只關心楚國江山以後誰來坐。
然而皇后就跟看不懂太后的臉色似的,面上浮現幾分驕傲的笑意:「立容蒼為太子,絕對是皇上這麼多年做過的最英明的一個決定,臣妾相信太后也希望看到楚國越來越強大吧?」
太后語氣不冷不熱:「你若真感謝哀家當年救了容蒼一命,就該主動把儲君之位讓出來。」
「太后。」皇后笑意微斂,表情平靜而嚴肅,「容蒼是皇上的兒子,也是太后的孫子,太后到底是偏心惠妃生下的長子,還是想重新壯大荊西陳氏家族,只有太后自己心裡清楚。」
太后是真心愛護自己的孫子嗎?
她覺得未必。
本質上不過也是利益的爭奪罷了。
太后怒道:「你敢質問哀家?」
皇后面色不變:「太后如此偏袒晉安王,口口聲聲說讓容蒼讓出太子之位,卻又如何敢確定,晉安王需要太后這般偏袒?」
太后冷道:「這是哀家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可惜晉安王不在京城,與太后無法見面,否則他大概也會抗議太后如此獨斷,一廂情願地將他置於炭火之上。」
太后臉色沉下:「放肆!」
皇后笑了笑:「以臣妾所知,晉安王這些年安分守己,暗中並未有過擴大兵馬的行為,也無爭奪儲君的心思,這一切不過是太后臆想罷了。」
太后怒道:「哀家想做什麼是哀家的事情,你有什麼資格教訓哀家?」
皇后作勢請罪:「臣妾若有言語不恭之處,還望太后多多包涵。」
恰在此時,一個太監進來稟報:「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子妃求見。」
太后不悅:「哀家並未召見她,壽安宮是誰想來就來的地方?」
「太后息怒,臣妾記得雲緋手裡有一柄皇上所賜的御扇,扇面上寫著『如朕親臨』四個字。」皇后笑著解釋,「所以宮廷里任何地方不是她想來就來,而是宮中沒人敢阻止。」
說著,轉頭吩咐:「太子妃有孕在身,不能在外久站,還不趕緊把人請進來?」
稟報的太監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太后,隨即低頭應下:「是。」
楚雲緋一襲寬鬆的緋色長裙走進來,腹部隆起,左右兩側寶蟬和盛夏小心翼翼地跟著,隨時做出扶著主子的動作。
走進殿內,楚雲緋屈膝朝太后和皇后行禮:「雲緋不請自來,還望太后恕罪。」
太后冷道:「今天儲君冊立大典,宮門戒嚴,你怎麼會進來?」
「冊立大典是在奉天殿,奉天門戒備得最嚴,文武百官都在那裡。」楚雲緋恭敬回話,不卑不亢,「其他宮門還好,孫媳拿出父皇所賜的扇子就能暢通無阻。」
說完,她看見皇后朝她招手示意,於是極自然地走到皇后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太后見她如此自覺,諷刺地冷笑:「看來你們婆媳二人今天是有備而來?」
「太后其實是誤會了。」楚雲緋低眉回道,「立儲關乎國本,廢立都需慎重。父皇等了這麼多年才決定立容蒼儲,必然是因為容蒼能力、品行、心性、氣度都符合皇上心裡的儲君標準,他不會允許任何人輕易更改他的決定。母后也是好意,不想讓太后和父皇因為此事鬧得母子不和,還望太后能體諒母后的一片良苦用心。」
太后目光鋒利,盯著楚雲緋看了片刻:「還真是伶牙俐齒。」
楚雲緋謙卑:「多謝太后誇讚,孫媳愧不敢當。」
若問此時太后心裡有什麼想法。
她看著眼前這對婆媳,只覺得荒唐,天底下還真有如此形同母女的婆媳?
楚雲緋要什麼沒什麼,皇后憑什麼如此護著她?
作為母親,她應該對楚雲緋百般挑剔才是,最好能在太子入主東宮之後,給他把側妃、良娣都填滿了,才符合一個母親對兒媳的態度。
太后心知想要婆媳反目,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從她們都在乎的那個人下手。
「哀家如今老了,不管是精神還是嘴皮子,都不如你們年輕人。」太后看起來有些疲倦,「只是方才太子妃說太子乃是國之根本,那麼今天立了太子,皇后是不是該張羅著給東宮多添幾個人了?」
「東宮添人這件事臣妾做不得主,這都是太子自己的事情。」皇后溫和笑道,「不過據臣妾所知,屬官人數已經定得差不多了,七皇子和八皇子現在唯太子之命是從,謝麟和齊錦也都是容蒼心腹,容蒼最近又新選了幾個出色的男子——」
「皇后。」太后打斷了她的話,聲音沉冷,「哀家說的是那回事嗎?」
楚雲緋低頭,抿唇忍著笑意。
皇后狀似不解:「那太后說的是什麼意思?」
「哀家說的是太子後院。」
皇后這才明白似的,輕輕嘆了口氣,惆悵道:「兒大不由娘,容蒼是個油鹽不進的脾氣,臣妾管不了他的後院。」
太后氣怒:「那太子妃也不管?」
「後宮不得干政。」楚雲緋道,「孫媳只想做個賢妻良母,不敢幹涉太子後院之事。」
「一派胡言!」太后大怒,「你是太子正妻,為他張羅側妃妾室本是你的職責所在,否則符合彰顯你的賢惠大度?」
楚雲緋轉頭看了一眼皇后,心裡很是疑惑,按理說太后閉宮禮佛這麼多年,就算不是真心看破紅塵,但總歸這麼大歲數了,應該能沉得住氣才是。
怎麼火氣這麼旺?
她咬著唇,緩緩搖頭:「太子脾氣不好,冷硬無情,整日板著一張臉跟閻羅王似的,臉色一冷,能嚇得小兒啼哭,孫媳不敢違背他的意願。」
太后臉色隱隱發青。
她從沒見過如此膽小到連給夫君張羅妾室都不敢的正妻,這真是太子最中意的妻子?
簡直荒謬至極!
然後太后冷靜下來之後,忽然想到嬤嬤近幾日出去了解過的情況。
楚雲緋根本不是如此膽小之人。
甚至可以說,皇家幾個媳婦之中,她應該算是最彪悍的一個,哪怕出身那麼低,在其他幾位王妃面前,不但絲毫不自卑,還處處盛氣凌人,在不止一個場合讓裕王妃和宸王妃吃癟,連五公主都是因為她才被宮裡的教導嬤嬤逼著學規矩。
太后平復著自己的情緒,冷冷道:「你們打算在哀家這裡坐多久?」
皇后恭敬回道:「臣妾想留在這裡陪太后用午膳。」
楚雲緋道:「孫媳跟母后一起,還望太后莫要嫌棄。」
午膳之前冊立大典就會結束。
到時太子還要到壽安宮拜見太后,再到疏凰宮拜見皇后。
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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