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穿殘漢 第二十七節 衣帶詔

        由於工作比較忙,本書雖然復更了,但更新速度依舊會比較慢,還請大家見諒。

    ————————————————————————————————遠在荊州的劉表並不知曉自己的家業在他人眼中已是曹操的虎口之食,相反在他看來現下坐鎮許都的曹孟德才是如履薄冰岌岌可危。

    劉表之所以會得出如此結論,並不是他得了失心瘋,而是因為他收到了一份詔書,一份藏在衣帶間的詔書。

    《三國志先主傳》有雲,「獻帝舅車騎將軍董承辭受帝衣帶中密詔,當誅曹公。

    」此刻這份在後世赫赫有名的「衣帶詔」正靜靜地躺在劉表面前的案牘之上。

    雪白的絲絹上布滿了蠅頭小字,落款處的一方御印在燭光的映襯下泛光著一絲不祥的血色。

    誠然天子的泣血求救令劉表既受寵若驚又得意洋洋,但他終究還是一方諸侯,深知自己一旦回應了這份詔書,就必然會在中原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劉表現年五十九歲,早已過了血氣方剛的年紀。

    所以在經過最初那一陣激動後,他很快便平復了情緒,轉而向在場的心腹幕僚詢問道,「諸君如何看待此詔?」面對劉表語意不明的詢問,治中鄧羲長袖一振率先進言道,「主公身負天子重託,理應起兵北上清君側。

    」治中鄧羲一席話說得擲地有聲,當即引來了蔡瑁等人的一致附和。

    畢竟劉表乃是據地數千里,帶甲十餘萬,稱雄荊江的一方霸主。

    曹操雖足智多謀,驍勇善戰,卻終究是在與袁紹的惡鬥之中傷了元氣。

    試問天下又有誰人不知曉曹操是靠了自家準兒媳的解救才從官渡撿回性命。

    故而在蔡瑁等人看來只要劉表當眾出示衣帶詔歷數曹操罪行,天下豪傑必會納頭來拜,屆時再高舉清君側大旗北伐曹操還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不過此刻的書房之中也並不全是躍躍欲試之徒,但見劉表的謀主蒯越沉吟了片刻向劉表提醒道。

    「主公,事關重大,謹防有詐。

    」「異度此言差矣。

    衣帶詔在此,御印在此,又怎會有假。

    」蔡瑁擺了擺手大笑道。

    蒯越長眉一挑冷笑道,「世人皆知曹操挾天子而令諸侯。

    諸君又怎知此詔不是曹操所書?」「這......」蒯越的反問讓在場眾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確實,曹操的狡詐早已聞名於世,令人不可不防。

    可繞是如此鄧羲還是瞪大著眼睛向蒯越嚷道。

    「此乃聖旨,曹孟德敢矯旨?」「曹孟德不敢乎?」蒯越說罷,不再理會鄧羲,而是轉身朝劉表問道。

    「主公,此詔如何自許都傳至襄陽?」劉表猶豫了一下答道,「董承。

    」耳聽詔書來自國舅董承,鄧羲、蔡瑁等人紛紛長舒了一口氣,畢竟董承與曹操之間的矛盾早已不是秘密。

    詔書若是由董承發出倒也不會有詐。

    於是蔡瑁跟著又起鬨道,「有董國舅做內應,此番必可成事!」說實話,劉表在心底里還是很想過把「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癮的。

    何況他眼下還握有天下大義在手。

    只是劉表素來為人謹慎,蒯越的警告令他一時間難以做出抉擇。

    於是劉表又將目光轉向了蒯越。

    希望後者能給他一個更為合適的進言。

    蒯越何嘗不知劉表心中所想。

    作為當年輔佐劉表奪荊州的親信,蒯越看著這些年劉表的地盤越來越廣膽氣卻越來越小。

    眼前的衣帶詔既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機遇。

    劉表身為主公本該自行做出決斷,而不是將責任推給臣下。

    但既然已經被劉表盯上了,蒯越也只得在斟酌片刻後,作答道,「越以為主公可先派人前往許都與董國舅接恰一番再做定奪。

    畢竟天子現下身處曹營。

    若吾等貿然起兵清軍側,恐陷天子於險地。

    」「異度言之有理。

    」劉表滿意地點了點頭,旋即扭頭便向東曹掾傅巽詢問道,「公悌,此番可是汝入京納貢?」「是。

    」傅巽應答道。

    「記得替孤問候董國舅。

    」劉表隨口吩咐道。

    傅巽立馬心領神會地躬身領命,「喏。

    」少頃劉表又對蔡瑁下令道,「德珪,從即日起各營加緊操練。

    另令各路斥侯嚴察曹軍動向。

    」「喏!瑁必不負主公重託。

    」蔡瑁意氣奮發地接下了劉表布置的任務。

    在一文一武布置完畢之後,劉表滿意地斜靠在了扶幾之上。

    正當他打算示意眾人推散之時,蒯越又一次進言道,「主公,曹操借天子之名在鄴城開科取士,荊州士子無不蠢蠢欲動。

    越懇請主公於襄陽招賢納士。

    以安荊州士林之心。

    」耳聽蒯越提起「開科取士」四個字,劉表的臉上頓時流露出了不屑之色。

    出身宗室的他堅信選拔官吏當以「德」為先。

    這「德」品評的不僅僅是個人的德行,更要考量個人背後的家世背景。

    一個家族能代代出名士名臣,那這個家族定然是家學淵源,傳禮來久。

    相反寒門出身的士子或許其本人的德行無可挑剔,但他家人親眷就不見得能一樣守禮。

    畢竟現實已經不止一次證明,出身下層的官吏由於家境不佳,確實是比出身世家的官吏更容易收受賄賂以權謀私。

    更何況就算官員本身潔身自好,也免不了會有親眷狐假虎威作奸犯科。

    若是某個出身寒門的官吏一咬牙大義滅親與那些七七八八的親戚劃清界線,又免不了會被政敵攻擊其生性涼薄,忘恩負義。

    所以在劉表看來曹操推崇的「唯才是舉」日後必會為禍天下。

    至於開科取士雖比唯才是舉穩妥,但也是在本末倒置。

    更何況開科取士乃東萊蔡安貞首創,曹操身為國相,卻東施效顰地學女子行事,實在是讓人貽笑大方。

    暗自在心中譏諷了一番曹操後,劉表略帶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不過是些寒門士子,閒時互相吹捧,何來賢士之說。

    "蒯越眼見劉表沒將曹操開科取士之事放在心上,不由急道。

    "主公!曹操此舉旨在借天子之名籠絡天下人才。

    主公不可不防啊!""罷了,罷了。

    孤過後自會派人張榜招賢納士。

    "劉表略帶敷衍地點了點頭後,便兀自起身離開了書房。


    劉表不將開科取士放在眼裡,不代表天下人就都看不上開科取士。

    事實上,情況恰恰與劉表的想像相反。

    誠然蔡吉在郭嘉的提議下比曹操先一步宣布開科取士,但在絕大多數士子的眼中由皇命授權的鄴城科舉顯然更為正統,也更為世人所尊崇。

    因此許都的皇榜一經放出,非但沒有貽笑大方。

    反而轟動了天下士林,令鄴城在短短旬月間聚滿了前來應考的各方士子。

    鄴城科舉在程序上與東萊科舉相似也分兩科三試。

    兩科為文科、武科;三試為初試、複試、殿試。

    初試就定在翌年的二月。

    看得出,相比蔡吉,曹操對科舉的態度更為務實。

    估計出題也更為苛刻。

    在曹操看來開科取士乃是為了給朝廷選拔人才而設。

    脫穎而出者應該走出考場就能上陣殺敵、出謀劃策。

    為此曹操特地準備了六個有實權的官職、黃金千兩用以獎賞文武兩科的前三甲。

    曹操站在樓台上看著身著青衿儒袍的士子自城門魚貫而入。

    據探子來報此番前往鄴城應考的士子人數遠甚蔡吉在龍口科考。

    且應考的士子之中還有來自荊州、揚州、乃至徐州、青州的青年才俊。

    僅此兩項就足見天下民心之所向。

    想到這裡,曹操的嘴角忍不住揚起了一絲欣慰的笑意。

    但見他抬手指著底下的士子,意氣奮發地說道,「文若,汝看!天下英才今日皆入孤之囊中。

    」然而曹操的話語卻讓站在一旁的荀彧心頭蒙上了一絲陰霾。

    不可否認曹操此番開科取士確實是將中原士林中的佼佼者一網打盡。

    可在這些士子之中有多少是為報效漢室而來?又有多少是衝著曹操的威名而來?這個問題恐怕曹操既回答不出,也不打算去考慮。

    如今外界對曹操的質疑聲雖是一浪高過一浪,但任誰也無法否定其對漢室立下的功績。

    至於荀彧本人更是從一開始就將曹操視作了中興漢室的唯一希望。

    所以下一刻,荀彧暗自按下了心中的不安,不動聲色地朝曹操拱手道賀。

    「恭喜丞相。

    」曹操回過頭看了一眼荀彧,突然沉聲探問道,"文若可還氣孤在鄴城開科取士?"荀彧胸口略微一緊,繼而艱澀地開口道,"開科取士乃國之大事,於情於理都該在許都進行。

    ""而後讓天下士子拜謝天子?"曹操冷哼道。

    "天下士子來此,不為天子乎?"荀彧揚起頭直視曹操反問道。

    曹操卻毫不退縮地瞪著荀彧默不作聲。

    雙方就這麼梗著脖子對視了半晌。

    終於。

    荀彧長嘆了一聲,衝著曹操苦笑道,"不過是幾個士子,主公何至於此!"聽出荀彧話裡帶話的曹操長眉一豎,反問道,"此話怎講?"荀彧直起腰,指著城樓底下應考的士子,侃侃而談道。

    "開科取士雖在士林造起不小聲勢,然來鄴城應考者多為有才無名的年輕士子。

    真正名滿天下的賢士,絕不會來此自貶身價。

    ""依文若之見,鄴城此番開科取士難獲名士?"曹操嘴裡詢問著荀彧,眼裡神色卻如千年寒潭一般降到了冰點。

    他當然也知道前來應考的士子大多是出身貧寒的年輕學子。

    可這又怎樣!他曹操向來唯才是舉。

    荀彧若以為憑這理由就能將考場改回許都。

    那荀文若就太小看他曹操了。

    荀彧當然感受到了曹操的怒火,但他並沒有因此而退縮。

    反倒是朗聲直言道,"彧以為開科取士之精髓不在招賢納士,而在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荀彧的最後一句話猶如一陣春風吹化了曹操眼中的寒冰。

    一瞬間曹操覺得他與荀彧又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那段抵足而眠共商大事的日子。

    這才是孤的文若,處處為孤著想的文若。

    "好!好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文若不愧為吾之子房!"曹操興奮地撫掌大笑,荀彧則謙遜地頷首一揖。

    "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並非是荀彧的靈光一閃,而是他深入研究東萊科舉之後得出的成果。

    至於選擇在這時候提出這一觀點,一來是希望曹操能懸崖勒馬不要再削漢室的顏面。

    二來則是曹操之前在河北清理兼併打擊豪強,將北地的世家名門、豪強土霸得罪了個遍。

    誠然在曹操高舉的屠刀下這些家族都選擇了臣服,但荀彧卻知曉這種臣服只是暫時的隱忍。

    眼下的隱忍時間越長,往後的反撲也越瘋狂。

    至少在荀彧的印象之中從古至今還沒有那個人在得罪了天下世家還能得善果。

    所以眼下的曹操急需一個政治契機來彌補其與世家之間的裂痕。

    借開科取士之機提出"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口號,既安撫了世家,又能拉攏正在興起的寒門。

    更為重要的是,一旦"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在天下士林之中達成共識,身為丞相的曹操就能以士大夫之首的身份名正言順地與天子共治天下。

    荀彧相信以曹操的才智必定能看出這句口號背後蘊藏的巨大政治利益。

    而此刻的曹操也確如荀彧預計的那般對"與士大夫共治天下"讚嘆不已。

    然而正當荀彧打算趁勢進一步規勸曹操將考場改回許都之時,忽聽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就見一個年約三十的消瘦男子快步上前向曹操抱拳稟報道,「稟主公,許都密報。

    」這個面色陰沉的男子乃是曹操帳下的校事趙達,專職監視百官、緝拿亂黨。

    他的突然出現讓荀彧心頭萌生起了一股莫名的不安。

    畢竟最近一年來,只要趙達出現在曹操面前,就必會有朝臣被革職抄家,甚至人頭落地。

    面對此刻突然出現的趙達,荀彧不禁在心中暗自揣測這一次又會是誰遭難。

    另一頭曹操已經接過了趙達手中的密報。

    在快速閱覽了一遍密報的內容後,曹操臉上的得意之情逐漸凝固,並最終化為了一陣寒徹心扉的冷笑,"文若,看來天子更樂意孤在鄴城開科取士。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小劇場:小蔡:啊咧!文若先生難道也是穿越來的!?竟然知道八百多年後的台詞!+_+cc:口胡,孤家文若多了一個共字,霸氣側漏合孤口味。

    哇哈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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