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呂嬪的院子裡。
呂嬪問自己的宮女白槐道:「晉王妃真的這樣說?晉王妃真的問長孫殿下是不讓她動呂家的人還是不能動謝家那位七小姐?」
白槐點了點頭,道:「是的,奴婢是親耳聽到的。」
呂嬪垂下眼來,微微嘆了一口氣。接著又問道:「我記得之前讓你打聽過,長孫殿下與那位謝七小姐有過交往,還對他態度頗為特別?」
白槐點頭道:「是的,奴婢親自找殿下身邊的陳章打聽,說謝家人初回京的那一日,殿下在城門外剛好遇上,殿下無意間看到謝七小姐的容貌,一下子都驚艷呆了。後來在英國公府張大小姐的及笄禮上,謝七小姐和她的姐姐謝六小姐發生爭執,殿下也幫了謝七小姐。還有在王老夫人生病在王家府上,張大小姐和謝七小姐都在,殿下還當著張大小姐的面邀請了謝七小姐一起逛院子,對謝七小姐頗有體貼親近之意。」
陳章是皇長孫殿下身邊的親隨,雖然不如杜敏受殿下信重,但也是經常跟著殿下進進出出的,說的話應該是八九不離十的。
呂嬪喟嘆道:「女人長得太漂亮,真是紅顏禍水。」像東宮尚秋殿的那一位不也是。
呂嬪的容貌並不算太出挑,與東宮其他眾人相比,頂多也只能算是個眉清目秀。她是選秀後被指給太子殿下的側眷,比太子妃進東宮還早。
呂嬪在太子身邊並不得寵,大約進宮得早,那時太子身邊還沒這麼多女人所以只能找她,又也許是她有足夠的運氣,生下了太子的長子,又因為太子身體不大好所以子嗣不豐,十幾年來也只得了一子二女,她生的孩子便成了太子唯一的兒子。
便是她的兒子被太子妃抱走撫養,呂嬪也從未抱怨過,依舊覺得自己是最有運氣的人。她的兒子雖然不能長在她的身邊,但以後會是天子。這個流著她骨血的孩子,以後會執掌這整個天下。
但這一切,直至太子過世,才讓她有一種崩塌的感覺。但這依舊不能讓她放棄希望,她的孩子是有資格坐在那個無上尊榮的位置的,他是東宮的皇長孫,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
她很了解自己的兒子,雖然性格溫和,但一向害怕麻煩,在男女之事上也一向懂得避忌,對女子會主動疏離,以免造成誤會或遭人利用。若他對一個女子起了體貼親近之意,總是不尋常的。
呂嬪又道:「你去讓廚房準備一桌皇長孫殿下愛吃的菜,請皇長孫殿下過來陪我用午膳。」
白槐道是,然後便下去準備了。
等將蕭禹詢請來,宮人將膳食也擺好了,還溫了一壺桂花釀,一進門便是桂花香撲鼻。
蕭禹詢笑著道:「難怪母嬪要請我過來用膳,原來是母嬪這裡藏了有好東西。」
呂嬪含笑著對蕭禹詢招了招手,道:「快過來坐。」等蕭禹詢走近了之後,便牽了蕭禹詢坐下,一邊給他斟酒一邊道:「平日裡在太子妃娘娘跟前,我也不好太親近你,免得讓你和太子妃娘娘生隙。今天難得太子妃娘娘回了娘家,我們娘兒兩也許久沒有說過話了,便將你叫來陪我好好說說話。」
蕭禹詢笑著道:「母妃並不是這般小氣的人,母嬪何須如此小心。」
呂嬪笑笑,並不說話。男人不明白女人的心思,女人生來就是小心眼的,又怎麼能不小心。當年太子妃將孩子抱走,說了是讓皇長孫當她的孩子,現在她總是親近他,太子妃娘娘會怎麼想。
呂嬪揮了揮手,讓屋裡伺候的宮女都下去,又道:「今天我們娘兩好好說會兒話,也不必宮人在旁邊伺候。」
蕭禹詢抿了一口桂花釀,看到呂嬪如此動作,倒是有些訝異。放下酒杯,看向呂嬪道:「母嬪,您可是有話要與我說?」
呂嬪又替他夾了一塊炙鹿肉,柔聲笑著道:「母嬪能有什麼話要與你說,不過就是閒話家常吧。」
呂嬪不說,蕭禹詢也不著急多問,既然母嬪將他請了過來,她便總會說的。
蕭禹詢拿起筷子,將碗裡的炙鹿肉夾起來吃了一口,替呂嬪夾了一筷子銀牙雞絲,又夾了眼前的一碟炸鵪鶉吃了一個。
呂嬪見他吃了幾口菜,然後才閒話家常一般的說起道:「晉王妃今日來了,她來做什麼?」又道:「我聽宮人說,晉王妃臉上很是生氣,你們鬧得很不愉快?」
蕭禹詢咽完了菜,才開口答她道:「晉王嬸手腳不太乾淨,我做了點事,警告了她一番。」
時人講究食不言寢不語,蕭禹詢知道呂嬪有話要說,便也不吃了,放下了筷子。
呂嬪繼續替他斟滿了桂花釀,接著道:「是因為晉王妃給謝七小姐下毒,又故意將嫌疑指向呂家與我?」
蕭禹詢笑道:「看來母嬪什麼都知道,我身邊的事都瞞不過母嬪。」語氣中多少有些覺得呂嬪在監視他一舉一動的不滿。
呂嬪只當做不知道他的不滿,放下酒壺,繼續道:「你去警告晉王妃,究竟是在為母嬪和母嬪的娘家討公道,還是因為晉王妃下毒想害謝七小姐而生氣。」
蕭禹詢並不回答她,而是看著她問道:「母妃想說什麼?」
呂嬪繼續道:「那位謝七小姐抽中了棲鳳寺鳳簽,在京城中鬧得沸沸揚揚的,鬧得福王、晉王和魯王仿佛都想把她娶回家。對傳說她身帶鳳命這件事,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蕭禹詢看著呂嬪,默了一下,才沉著聲音道:「母嬪希望我怎麼想?」
呂嬪繼續問:「棲鳳寺的鳳簽靈驗,幾百年來從來沒有出過錯,很多人都覺得娶了鳳命之人便能一步登天了。但是我從來不信,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從來不信所謂的天命鳳命,我只信我自己。所以母嬪希望你也別信。」
蕭禹詢道:「我從來沒有信過。」
呂嬪道:「那你就是對謝七小姐這個人動心了?」
蕭禹詢看著呂嬪不說話,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呂嬪嘆了一口氣,伸手握住蕭禹詢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裡緊緊的包住,然後諄諄的道:「詢兒,不要怪母嬪對你嚴厲。你是東宮的唯一嗣子,按禮法皇位本應傳至你手中的,由你來傳承這萬世基業,因為你父王死了,那些心懷叵測之人便覬覦起了你的東西。你是東宮全部人的希望,也是母嬪唯一的希望,母嬪對你的期待很大。你的所有心思,應該放在如何討好聖心,如何爭得儲位之上,而不應該浪費在兒女私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