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靈兒沉默些許,輕聲道:「長歌,你的想法很好。可是,皇兄不會答應的。」
「為什麼?」
「葬於廟宇,供於佛堂,經受佛祖庇佑,乃是我族奉為最尊崇之禮。」
長歌眉角飛揚,眸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他已經同意了,否則不會送我地契和銀兩。」
語落,她把錦盒交回孟一手裡,「此事交給你們八人去辦。有問題麼?」
「這……」孟一又驚又慌,「事關重大,奴才怕是難以擔當重任。要不,少爺您先請示一下皇上?」
長歌眼神驟冷,「看來小爺說話不管用,你們滾回皇上身邊,不用伺候小爺了!」
八人驚惶下跪,「少爺恕罪!」
「三公主,我們走。」長歌甩袍便走。
尹靈兒心底湧上難言的悲涼。她堂堂嫡公主,地位還不如一個身份不明的孟長歌尊貴。
墓地四周,不知何時築起了青瓦圍牆,地面鋪滿了青磚,還種了幾株不知名的樹。
碑前供桌上,擺滿了新鮮的祭祀品,此刻香燭裊裊,燃得正旺。
長歌又一次驚訝當場。
她以為,這座不能公布於世的無名墳墓,定然荒蕪空寂,四野淒涼。
不承想,一切盡不相同。
孟一大著膽子追過來,儘可能的討長歌歡心,「少爺,您覺得哪裡不滿意,奴才馬上整改。」
長歌問:「怎麼回事?」
「當日少爺不告而別,奴才們遍尋不見,只好回京復命,險些被皇上摘了腦袋。後來皇上又派奴才們返回寧州,給寧州知府送了一封密旨。少爺所見,皆是知府遵旨行事。」
「每日都有人照料麼?」
「是的。知府派了專人在此守墓。」
長歌眼眶發熱,心情難以名狀。她明白,尹簡是在向她示好,為了她在不斷地妥協,正如他曾說,他賭上江山社稷,不過因為一顆愛她的心。
尹靈兒蹣跚向前,每走一步腳下都仿佛扎進了錐子,整個人麻木如行屍走肉。
她跌落在墓碑前,紅腫的雙眼突然漲滿淚水,「是他麼?真的……是他麼?」
長歌屈腿跪下,一瞬不瞬凝望墓碑,如鯁在喉,卻是唇角含笑,「裡面的仁兄,我把你要的人帶來了,總算是不辱使命吧。」
尹靈兒喃喃輕語:「一蓑煙雨一斛珠,一闕殤歌一壺酒。莫問離人心上秋,浮生一夢付東流。」
長歌漸漸斂了笑,「原本只能立無字碑,我想了想,總得留下幾句話,證明他在這個世上曾經存在過。」
尹靈兒怔怔不語,有太多的話想對鳳寒天講,一路上在腦中盤桓無數次,可見了面,陰陽兩隔,竟是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他走得時候很平和,沒有怨恨,也沒有痛苦。皇上給予厚葬,金縷玉衣,儀容乾淨,倒也算是尊嚴有加。」
長歌閉上眼,想起那夜開棺後,與鳳寒天相見的最後一面,她眸底一下子湧出淚來。
尹靈兒闔動乾澀的唇,發出喑啞的音:「你們走吧,走得遠遠的,我想一個人陪他呆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