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之地,以蒙古日行百里的速度,也就是半刻鐘的時間。
而在毛仁峰的帶領下,蒙古大軍很快的便來到了平鄉,不需派人去看,忽必烈只是一掃就看到這裡還留著用來燒鍋造飯用的鍋灶,裡面當作燃料的木柴還沒有燒乾淨,旁邊更有方便用的茅坑。
凡是一個軍營該有的東西,這裡全都有!
只是這裡,一個人影都沒有。
「撤走了?」
忽必烈卻感到一股被戲耍的恥辱,立刻便罵將起來:「這群赤賊,實力不知道如何,不過這鼻子,倒是挺靈敏的。我們才剛剛來到這裡,他們就溜了!」
楊惟中縱身落下,將那鍋灶掀開,摸了一下尚有餘溫的木炭,說道:「大概在一個三個時辰之前,他們還在這裡。」
「三個時辰?那對方逃到什麼地方去了?」忽必烈又問。
楊惟中回道:「昨夜尚且是下雨時分,地面十分泥濘。對方若是撤軍,定然會留下痕跡。我等只需要沿著腳印追蹤,應該能夠找到對方。」
「那就如此!」忽必烈立時回道,又對著身後之人喝道:「所有人立刻行動,不得有誤!」馬鞭連連鞭打著胯下之馬,立刻便令其四蹄飛竄,朝著遠處敢去。
這赤鳳軍所行事情危害甚大,他身為蒙古皇子,自然有義務剷除禍根。
楊惟中無奈之下,只好下令其餘士兵一起跟著,以防止掉隊,至於那曾經帶著他們前來此地的毛仁峰卻被丟在這裡,不予理會。
他們已經來到平鄉,也已經確定赤鳳軍所在位置,自然不需要嚮導了。
等到全軍離去之後,在這平鄉之內也就只有毛仁峰一人罷了。而在這時,自暗處卻是鑽出一人,正是王踐行。
他對著毛仁峰恭敬一拜,說道:「多謝仁兄襄助。只需要他們沿著此路,朝著巨鹿奔去,那就中了我們的計了。就算他們反應過來,屆時我們也早就度過大陸澤,進軍寧晉了!」
要知道赤鳳軍早在蒙軍之內安插有奸細,所以一早就知曉蒙古大軍的到來,便早一步做好準備,抵達大陸澤邊緣。
一方面,令麾下部眾沿著大陸澤沿岸朝著巨鹿前進,沿途上一路製造撤退的痕跡,另一方面則是以湖中水匪遺留的舟楫將士兵運過大陸澤,兩相結合之下,不僅僅製造出了撤軍巨鹿的假象,也將所有的士兵盡數轉移,確保了全軍安全。
此刻赤鳳軍根基不足,實在不宜進行激烈的戰爭!
「這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只是你為何卻留在這裡,未曾和他們一去追去?」毛仁峰雙目一亮,卻是有些詫異。
他本以為王踐行會因此隨著大軍離開,未料到竟然會留在這裡?
王踐行微微一笑,旋即回道:「我留在這裡自有緣由。而且在以後,只怕少不得要和你一起合作!」遞出雙手,自然透著真誠。毛仁峰遲疑片刻,也一般伸出手握住,緊緊地攥住。
這一刻,兩人心中皆是知曉,從今以後只怕就是生死與共了。
…………
行了約莫有半天時間,忽必烈眉間愁容越來越濃,直到抵達巨鹿之後,卻見這小城之中毫無蹤跡。
他不免狂怒起來:「赤賊人呢?為何我一直都沒有找到他們?」自月前領軍出征以來,忽必烈就未曾見過有這般狡猾的人。
這赤賊和那金軍不一樣,和南朝軍隊也不一樣,就似那泥鰍一樣滑不溜湫的,稍不注意就會被其自掌縫中溜掉,根本就抓握不住,如此情形自然令其震怒不已。
「稟告主公,或許我們被騙了!」楊惟中心中頓時閃過一個念頭,張口喝道。
忽必烈側目看過來,大有若是不說出個所以然,便會斥責的樣子:「被騙了?你且說道說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殿下。」楊惟中自戰馬之上躍下來,指著眼前的地面,緩聲說道:「你且看這路上馬蹄印。從平鄉開始,這馬蹄印就一直在減少,直到到巨鹿時候,馬蹄印幾乎全無。很明顯,他們的人數在逐漸減少。如此情形,很明顯我們所在追蹤的乃是誘兵,其目的就是為了將我們引誘到這裡,實現其瞞天過海的伎倆。」
「這腳印果然是在逐漸減少?」忽必烈愕然看著地上腳印,這才恍然大悟。
相較於之前他們在平鄉之處所見的腳印,這一路上腳印消失了很多,而他們所在的位置,腳印還不足原來的十分之一。
只可惜之前他求勝心切,未曾仔細查看地上遺留的痕跡,這才被赤鳳軍給帶入溝裡面去了。
驀地抬頭,忽必烈四下望了一下,眼中滿是焦急:「既然如此,那他們在哪裡?」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對方應該就在這沼澤之中。」臉色忽的暗淡下來,楊惟中指了指身側的大陸澤。
因為先前連續數日的大雨,此刻這大陸澤水位足足上升了半米有餘,尋常人若是潛入其中,稍不注意就會被淹死。而在湖面之上,也早有上百艘小舟划過湖面朝著遠處奔去,上面人影憧憧,似乎是在對著他們嘲笑。
「可惡!可惡!可惡!」
連續三聲,忽必烈氣急敗壞、暴跳如雷一樣高聲喝道:「這妖女竟然敢如此誑我。待我日後擒住那妖孽,定要將她五馬分屍、懸屍示眾!」
只可惜聲音雖是嘹亮,卻始終無法蓋住滔滔浪水,只能直愣愣的看著那湖面之上的小船安然飄過。
忽必烈雖是性情暴躁,畢竟還是久戰老將,自然知曉在沒有舟楫的情況下,貿然鳧水追上,不過是取死之道。
水中比不陸地,行動起來實在困難,更兼腳下並無著力點,手上也難以施展,若是被赤鳳軍圍住,然後憑著火銃一陣射擊,非得死傷枕籍不可。
如今時候他縱使有逆天之能,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赤鳳軍安然離去,然而自己無能為力。
楊惟中在一邊勸道:「這一次雖是被對方逃了。但是我等還有下一次,下一次定然能夠徹底殲滅赤鳳軍。只是主公,接下來我們應該如何行動?」
胸膛漸漸平緩下來,忽必烈平復下自己的心情,問道:「速渾察現在到了什麼地方?」
「根據來信,他已經抵達洛水。就等著和我們南北夾擊赤鳳軍。」楊惟中回道。
然而現在,赤鳳軍早已經度湖而去,他們所謂的前後夾擊計劃,可以說徹底失敗了。
忽必烈自然知曉這一點,不免扯動嘴角,說道:「撤退吧。讓他沿著原本路線北上,繼續追擊赤鳳軍。而我們先撤軍回到道武鎮,並且派遣士兵沿著大陸澤一路搜查,確保對方並未回來。如此一來,便可以將對方堵在北方,令其無法南下和南宋匯合。屆時我等只需要書信一封,便可以讓大汗號令這中原諸雄,一舉殲滅赤鳳軍。」
「我等知曉!」
楊惟中朗聲回道,便退下去開始著手這項事情。
那赤鳳軍並非尋常賊寇,不僅僅軍械強橫、全數裝備有包括銃槍、虎蹲炮以及克虜炮等從大到小各式火器,而且士兵紀律嚴整、技藝純熟,更兼其統領亦是狡猾如狐,若要殲滅這等賊寇,定然要耗費一番功夫。
只是不知,這許久未曾安定的中原,究竟會被赤鳳軍給攪成什麼樣子。
…………
「所有的士兵都已經運過來了嗎?」
待到最後一批士兵上岸,蕭鳳這才舒緩愁容。
趙志立時回道:「稟告主公,所有人全都齊整,請指示我們下一步的行動。」
這一次計劃他始終忐忑不安,唯恐一個不小心,就露出了馬腳,讓別人窺探出來。幸虧有參謀部眾人統合籌謀,這才安全的從蒙古眼下逃出來,並且順利抵達大陸澤北岸之地。
「所有人都安然無事那就好了。」
深吸一口氣,蕭鳳望著眼前這群尚且稚嫩的士兵,眼中也透著幾分驕傲和寵溺來:「就在之前,那始終追著我們不放的蒙古大軍已經被我們擺脫了。他們就算是想要追上來,至少也要花費兩天時間。畢竟我們只有先活下來,才能奢談驅逐韃靼,並且最終實現光復中華的偉大夢想。各位,你們有沒有忘了我們赤鳳軍的口號是什麼?」
「淨火焚世,驅逐韃靼!」
三軍將士齊聲喝道,立刻便讓蕭鳳露出欣慰的神色。
她繼續說道:「沒錯。淨火焚世,驅逐韃靼!後一個目標暫時無法實現,但是前一個目標還是有實現的可能的。各位,你們有沒有忘記,在以前究竟是誰在欺壓你們,並且讓你們不得不匍匐在泥土中,掙扎著求生存?又是那些人仗著自己的實力,將你們的東西予取予奪,肆無忌憚的拿走你們的一切,甚至就連你的妻子還有孩子也被拉走,以至於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
「是貪官污吏還有那些土豪劣紳!」
「沒錯。就是他們。若非那群罔顧公利,只求一私之力的貪官污吏、土豪劣紳的壓迫,如何會讓整個世界動盪,以至於我等中華民族竟然被自塞外苦寒之地的蠻夷之徒所占據?而現在,他們還端坐在朝堂之中觥籌交錯,還在庭院之內閒暇玩耍,隨意的將我們的妻女當作商品一樣,只是為了片刻的歡愉。至於我們這些最底層的農民,他們何時在乎過?告訴我,對於這些人我們應該如何?」
乍聞這番話語,所有人立刻爆發出驚人的怒喝。
「殺了他們!」
「必須處死!」
「掛在牆頭上!」
聲嘶力竭一般,就連雙目也是赤紅了許多。
這些人被蕭鳳這番話徹底勾出內心深處最慘烈的痛楚,所以在面對那些剝削壓制自己的混蛋,他們是沒有絲毫的仁慈,只想要在這一刻,讓那群混蛋下地獄,再也無法禍害別人。
「沒錯。對於這群人,我們必須明正典刑。依據我們的法律和法規,審判他們、裁決他們,讓他們明白,在這天上,還有一個名為天理的存在。讓他們知曉,我們赤鳳軍的可怕!」神色嚴肅,蕭鳳亦是莊重喝道:「這一次我們要轉守為攻,讓這群混蛋明白過來,我等也不是吃軟飯的。這一次的目標,就是寧晉!」
話甫落,所有人立刻上馬,馬蹄滾滾浩浩蕩蕩,宛如潮水一般朝著寧晉衝去。
…………
哈剌和林,神聖莊嚴的萬安宮之中。
高踞王座的窩闊台怒容極盛,宛如獅子一樣對著殿下跪坐的史天澤、張柔兩人喝道:「你二人跟隨我朝也有十餘載,縱橫沙場這麼多年,怎麼就被一介小小的女子就給擊敗了呢?」
「還請陛下恕臣無能,未曾為陛下分憂解難。」張柔、史天澤兩人囁嚅一陣,終究還是按耐住心頭萬緒,坦然回道。
無論那場戰鬥究竟發生了多少的差池,在他們的指揮下整個圍剿徹底失敗,這都是板上釘釘的,他們兩個自然沒有推諉的可能。
「很好。」窩闊台冷笑連連:「我本以為以你們兩人的實力,完全可以解決赤賊。你們兩個倒好,不僅僅被別人殺了李元復。甚至就連自己都給弄得虛弱下來。這算什麼事啊。」猛地一拍龍椅,又道:「既然如此,那從今以後削去你們兩人軍制,奪去勳爵。爾等可服?」
本以為有史天澤、張柔在,那赤鳳軍定然是唾手可得。
誰料那赤鳳軍居然如此堅韌,不僅僅挫敗了圍剿,苟延殘喘下來,甚至還轉移陣地直接跑到河北西路之中繼續逞威去了。眼看著自己大好江山竟然出現崩局,窩闊台如何能夠罷休,立刻便將張柔和史天澤叫上店來,準備訓斥。
張柔、史天澤兩人渾身一顫,旋即拜倒,回道:「小臣不敢諱言!」
「那就好。料想你們兩人也不敢有所不滿。」窩闊台冷哼一聲,猶自帶著不屑。
卻在這時,自殿外走入一人。
那人已進入大殿,立刻便「噗通」一聲跪下來,臉上早已經是鼻涕眼淚全都混在一起,哭訴道:「大汗!還請大汗下令,保住我等基業啊,大汗!」
「又發生了什麼事情?若是不說,我現在就將你丟出去。」窩闊台不免感覺噁心,喝令身邊侍衛走出,就要將此人拿出去。
被這一喝,這人方才冷靜下來,哽咽著說道:「啟稟大汗。那赤賊自進入河北西路之後,雖有速渾察、忽必烈兩人統兵圍剿。無奈其首領蕭鳳太過狡猾,竟然巧設騙局,讓速渾察、忽必烈中計,進而突破防禦。日前寧晉、平棘、沃州已被赤賊攻破。按照日程,只怕兩日之後,那赤賊便會兵臨真定府。然而真定府之內兵力空虛,只怕這真定府屆時無法防備赤鳳軍襲擊。在下懇請大汗出兵,否則這中原就不再被我們所掌控了。」
乍聞這個消息,窩闊台整個驚住,驀地站了起來喝道:「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