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你最後就那麼放過了那小子?」本是靜謐的清晨,這一聲可謂驚人。
「汀聆,你小聲些……」扉軒與淺笙一臉無奈。
「金玉滿堂只是輕佻了些,他雖去了春宵醉,卻也沒有做什麼有違倫理的事。」扉軒說道,「倒是那春宵醉的女主人凝醉,當真好美啊……」
「再美能有亦云姐姐美,我才不信。」汀聆不以為然。
「亦云當然美,凝醉的美是不一樣的,感覺會懾人魂魄一般,與亦云的麗質脫俗是不一樣的。」扉軒解釋道。
「佳人向來難覓,又豈會如出一格,那不是少了許多情調,就如花堤眾兒女,又豈有完全相同的,軒兒這麼說,那凝醉定有她的風韻。」淺笙做出冷靜的判斷,並站到眾人面前,「話說你們很閒,不用打理自己的事情嗎?」
除了扉軒,眾人作鳥獸散。
「我去看看廚房今日的餐點,你自己玩自己的,不要胡鬧,也不要瞎想,可明白?」淺笙走出扉軒的房門,又不忘回頭叮囑。
「知道啦,過幾日我還要彈古琴給娘親聽呢,我可是很忙的,嘿嘿,淺笙姐姐去忙你的啦。」扉軒坐到古琴邊上,衝著淺笙做了個大鬼臉。
淺笙被逗笑,轉身離去,古琴?彈出個聲兒來就不錯了,姨娘的期望不要太高才好。
見淺笙離去,扉軒趴到窗台上,兀自發呆去了,想來古琴什麼的,都是天邊浮雲。
啊……我能不能跳出那樣媚人的舞蹈啊……
如果跳這樣的舞蹈給洛七夜看,他會不會被我攝了魂魄呢?扉軒拿起窗台上擱置的胭脂盒子,臉頰緋紅。
花街酒巷。
白日裡的春宵醉空無一人,凝醉一襲火紅的裙衫,醉倒在美人靠上,雪白的腕子依在欄杆上,青色的酒壺雖已空了,卻還是被那容顏艷麗的女子握在手中。
「主人,你醉了。」黑衣女子低頭說道,幽幽蘭香傳來,凝醉睜開了眼睛。
「呵呵,是嗎?我竟然醉了……可是容容,你何嘗沒有醉?」凝醉看了看面前黑紗蒙面的樓容容,「春宵醉,醉春宵,最是銷魂處……容容,陪我喝一杯吧。」說著便扯下了樓容容面上的黑紗,一張清秀麗質的臉龐顯露出來。
「酒不醉人,真正醉人的是不盡的愁思罷了。」樓容容靠坐在美人靠上,看著下方每日凝醉起舞的屏風處。
「你喜歡上了他兒子,有趣。」凝醉邪魅一笑,但眼神中只有落寞痛苦,「容容,我原本以為我們會是姐妹,如今看來興許是婆媳呢,哈哈……」說完,青色的酒壺從二樓落下,碎了一地,凝醉的笑容也停了下來,只留下一臉的寂寞。
「我沒有,我只是覺得他是個值得結交的人,聰明,但心思單純,這原本格格不入的兩種品格,在他身上卻那麼融洽。」樓容容為自己辯解了幾句又覺得甚是不該,「你知道我心有所屬,便不要再來取笑我了。」
「他不信我,只是不信我就該是我的錯嗎?」凝醉眼神凝滯著,沒有太多的情緒變化,「我守著他要守著的東西,忠誠,清譽,甚至還有他父親的尊嚴,我……真蠢。」
「我們都一樣。」樓容容對凝醉嫣然一笑,只是因為理解,所以也沒有太多的言語。
凝醉看了微笑的樓容容一眼,起身離開,「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一個兩個都一樣,都是懦弱的胚子。」
樓容容也不在意,只是看著決絕離去的紅裙,用琉璃月的聲音小聲的說道,「姐姐,我只是不懂得發現,真的。」說完,自嘲的笑了笑。
「主人,金公子想要學我的口技,容容可以傳授嗎?」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樓容容連忙對凝醉的背影呼喊道。
「那是你的私事,自己決定。」凝醉說完便轉到了走廊的拐角,方向不是酒窖,樓容容總算放心的一笑,轉身離開。
昇玉簪樓。
「錘子,公子在書房嗎?」樓容容看著眼前的小暗衛,淺淺一笑。
「在,刻刀陪著呢,樓姑娘請。」小錘子引樓容容來到書房。
琉璃月於書房練字,筆走龍蛇,「蘭君質潔」四個字落在了宣紙之上,墨香四浮。樓容容站在門口想,也許當初自己就是看多了這樣閒庭信步的場景,才落得如今內心空落落的,向來沒有欲求,便不會有怨思。
「公子,主人已回房睡覺了,許是想開了。」朱唇親啟,蘭香飄過。
「嗯,那就好。容容,來看我新制的簪子。」琉璃月擱置了手中的狼毫,引樓容容紙書桌前,旁邊叫刻刀的小書童,退後了一步。
樓容容移步,書桌上放置著昇玉簪樓特有的錦盒,樓容容打開,一支墨玉的蘭花簪便顯露眼前。
「何處尋來這般討好的墨玉,竟正好開了這麼一朵剔透白潤的蘭花?」樓容容驚嘆,那簪子通體烏黑晶瑩,唯獨那朵蘭花簪頭是一出白色,正好讓巧匠拿來雕刻了蘭花。
「自是我有心,豈會尋不來,為我們的女樓主造支獨特的簪子本該是我這正牌樓主該做的事,只是就怕這禮來的晚了些。」琉璃月經常與凝醉調笑,話語間竟是討好之意,樓容容聽了不免好笑。
「我又不是春桃、夏荷,如今你這一番話是要我今後更加兢兢業業的替你管理簪樓的意思?」明知琉璃月意在感謝,樓容容卻還是想逗他一逗。
「這……」琉璃月話語遲疑,這討好的話竟也有不中用的時候。
樓容容知其本性,不過一個貪於玩樂的小公子罷了,油腔滑調之態不過是個表象。
「容容謝謝公子的墨玉蘭花簪,容容很是喜歡。」見琉璃月已經快要紅的滴血的耳朵,樓容容想來還是見好就收,不然小刻刀可又要忍不住笑話他們的樓主了。
「嗯,喜歡就好,喜歡就好。」說完,琉璃月竟不知後話從何說起。
琉璃月第一次見樓容容,她跟在凝醉後面,一襲黑紗裙,蒙著黑紗面,蘭香幽幽,讓琉璃月有說不出的好奇。從此自己便有了與凝醉喝酒的嗜好,心想,也只是為了多多了解這個怪異的女子。後來凝醉自己提議讓樓容容幫忙管理簪樓,至如今,已是三個春秋。
三個春秋可以讓人有很多的了解,她的容貌,他見過了,美麗卻不招搖,但她仍舊蒙著;她的技藝,他驚嘆過,一個女子說出男人之音,沒有一絲拖泥帶水,但她依舊躲於屏風之後,不願以女子身份示人。琉璃月自認為還是很了解她,她喜愛蘭花,愛制蘭香,喜歡墨色,琉璃月又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懂她,因為三個春秋里,他知道的也只是這些罷了。
琉璃月看著欣賞玉簪的樓容容,神思有一些恍惚,這個女子對於自己的意義是不是有些不一樣?錘子以為自己喜歡凝醉,其實不然,聯繫他與凝醉的,是一種同樣的心境,那聯繫自己與她的又是什麼?
樓容容看著手中的玉簪,心裡甜的似蜜,有一支他為自己特製的簪子,自己竟有了一種此身無憾的感覺,即便他只是為了感謝。
然而琉璃月想的卻是,自己這般尋找、這般絞盡腦汁、這般嘔心瀝血,真就是為了感謝她幫自己管理簪樓嗎?好像,還有一些是不一樣的……
刻刀在一旁看著沉默的兩人對天無語,明明就是喜歡對方嗎,為什麼那麼糾結啊……錘子說得對,公子好煩哦……話說的讓人不懂,做事也好不利索哦……再不下手樓姑娘要被別人追走了啦……
錘子門外也很是糾結,刻刀你別再用力捏公子的鎮紙啦……會捏碎的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