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鶯深深震撼了一下,縣衙都是如此,老百姓的家裡還不定什麼樣呢?
這個江一行也是,這一年多也不知他過得什麼日子,在這樣破舊的縣衙里,每日生活自理,還要想著照顧無辜的百姓。或者也只有他這樣的性子,才能耐得住,居然就在這裡任下去了。
江一行站起來往外走,上廚房下麵條去了。郭文鶯也隨後跟了上去,她覺有些話還是得跟他說清楚,哪怕道歉也是要說的。
徐橫也要跟著往外走,被張強一把拉住了。他笑道:「徐大人,咱們相識時日也不短了,就不能陪咱們哥幾個說說話?」說著也不待他同意,強摁著他坐下,天南海北的胡侃起來。
他表面是找徐橫聊天,實際上卻是要給那兩人製造獨處的機會的。身為隨身護衛,這點眼力價都沒有,還幹什麼?
江一行進了廚房,就開始拿盆和面,放了抻麵條,那邊燒著火,水煮開了,麵條就抻好了。往鍋里一放,煮了不多一會兒,麵條就飄起來了。
郭文鶯看著他熟練的做著抻面,忽然覺得心裡酸酸的,如果沒有封敬亭霸道的非要搶她,或許她已經嫁給了江一行,家裡也有這樣一個小廚房,他在廚房裡給她抻面,偶爾回望她一眼,全是寵溺的笑容。
可惜這世上沒有那麼的如果和或許,既然她已經走了這條路,已經和封敬亭定了終身,便也不能再想其他的了。
她低聲道:「那日的事是我對不起你,害你被貶到這麼偏遠的地方。我早就想跟你說抱歉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是我不該把你卷進那場恩怨之中。」
江一行煮麵的手停了一下,隨後平靜道:「不是你的錯,我知道你也是被迫的。只要那人待你好,我也便沒什麼可求的了。」
郭文鶯點頭,「他待我很好,也是真心的。而且我們已經成親了。」
江一行怔了一下,「成親了,他還讓你上這種危險的地方來?」
「是我自己想來的,不關他的事。」
江一行沉默了一會兒,「總歸是你們的事,輪不到我說三道四的。你也知道這地方危險,能早點離開就早點離開吧。」
郭文鶯點點頭,她說了一直想說的話,心裡也覺舒服了點,長久以來,江一行一直是她心裡的一塊疙瘩,她總覺對不起他,想要對他補償。既然她現在是總督了,以後能為他做的,便也多為他做些。
她問道:「你想留在泉州嗎?把你調到外省做官好不好?找個山清水秀,環境優美的好地方。」
江一行搖搖頭,「不用了,我不能離開這裡,這裡的百姓太苦了,如果我走了,沒有人願意來這兒為官,百姓們會更加苦不堪言。」
郭文鶯也知道他的性子,執拗起來,誰也說不動,不過既然他願意留在這兒,那他們就齊心合力,一同把泉州建設好吧。
現在這裡雖然人煙稀少,但一旦把倭寇掃平,在這裡開了港口,建了海事衙門,這裡將會發展為東南重鎮,其地位比之福州還要重要。
兩人說話的功夫,麵條已經煮好了,一人用托盤端著幾碗往廳里走。
皮小三正在門口站著呢,瞧見郭文鶯端著面忙接過來,笑道:「頭兒,這怎麼是你乾的活,交給咱們就行了。」
郭文鶯道:「廚房裡還有,你去端過來吧。」
她端著面進了屋,一人面前擺上一碗,幾人坐在那兒開始吃麵。
江一行手藝真是不錯,麵條煮的不軟不硬的,吃的甚是勁道,尤其是湯頭很好,用魚湯熬的湯頭,奶白色,帶著一股甜香味兒,真是鮮美好喝。
這一年多郭文鶯胃口一直不怎麼太好,基本都是一碗飯,很少有回碗的時候,這回倒是連吃了兩碗。
江一行看她愛吃,笑道:「還有些魚湯,你可以帶點回去,都是我自己熬的,用瓦罐盛了,回去熱一熱就能吃了。這邊離海近,魚蝦最是新鮮,海邊偶爾也有打漁的漁船販賣。」
郭文鶯笑著搖搖頭,「帶就不必了,一會兒我們還要去海邊,看看新建的港口。」
「那我也陪你們去吧,那一塊我熟。」
郭文鶯點點頭,吃過飯,他們也沒等著路唯新那些人,就直接騎馬去了海邊。這裡離海大約有三十來里地,騎快馬,也就一兩個時辰就到了。
他們跑馬沿著海岸線跑了一段,郭文鶯看這一處地方找的還不錯,地方寬大,海灣吃水量夠深,可以停泊大型船,還有地方可以建貨艙,作為貨物中轉站。
只是這會兒除了地上堆了許多木料之外,什麼都還沒有。朝廷的銀子早就撥下來了,為了建港口,幾乎傾盡所有,現在卻變成這個樣子。
江一行道:「原本半年前還說要動工的,不過後來就一點信兒也沒了,聽說朝廷撥的銀子不翼而飛了,到現在還沒找到銀子的去向。」
郭文鶯微微皺眉,「這件事怎麼沒聽人說過?」她問徐橫,「你知道嗎?」
徐橫搖搖頭,「我也沒聽說過,只是以為是因為倭寇橫行,才致使工期延誤的。」
這麼大的事居然沒有上報,她在福建也有段時日了,居然都沒有人跟她說過,若不是今天江一行說出來,她才蒙在鼓裡呢。
她問道:「此事怎麼沒人提過?」
江一行納悶,「不能吧,這是索大人在時的事了,是有人發現銀子丟失稟報索大人的,當時我也在場,遠遠聽了幾句。不過後來就沒消息了,不可能索大人連上報都沒有吧。」
郭文鶯暗道,看來烏那圖的死還有別的內情呢,這東南之地比想像中還要複雜。怪不得烏那圖突然就查起鹽稅來了,怕是因為銀子丟了不好交代,所以才想從鹽稅入手找補點銀子,只是卻平白把命搭上了。
這才短短不過數月之間,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最驚奇的是朝廷居然一點信兒都沒得著,也不知道該說這位索大人是聰明還是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