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臉上不自在的紅起來,聲音細小如蚊音,「奴婢自是願意的,只是王爺,王爺他……」
「王爺自有我去說,我身子不好,原也早該給他抬幾房妾室了,你是我身邊的人,自小跟著我,也是知根知底的,有你照顧王爺,我也放心一些。」
鴛鴦臉更紅,頭垂得更低,「奴婢但憑王妃做主。」
看她羞紅的俏臉,端王妃忍不住嘆一聲,這樣的好事,鴛鴦怎麼可能會不同意呢?王爺天資過人,模樣出眾,性子也是柔和的,又身份尊貴,哪個女兒會看不上。想當初,想當初,她不是也……
心裡嘆著,卻又忍不住漸漸襲上來的睡意,不由得合上了眼,暗道一聲,她這個破敗身子,已經越來越不行了。
郭文鶯從清月閣出來,就把徐茂叫過來,請他派人去趟城外,並把她的四個親衛接進府里來。
她總覺得在京中這一個月不會平靜,備不住會出什麼事,多幾個幫手在身邊,總不會是壞事。
徐茂有些為難,「府里不常有外人住進來,這怕是要稟報王爺吧?」
郭文鶯道:「你不用為難,我自會跟王爺說的,這也是為了王爺方便,想來他也不會拒絕的。」
徐茂心想也是,自這位爺進了府,還沒見王爺不應她什麼事呢。
他自去接人,郭文鶯則回自己的攏梅園去了。
坐了一會兒,也沒事可做,不由想封敬亭,他今日一早進了宮,也不知這會兒見著皇上沒有?心裡想著這事,竟覺眼皮打架,上床躺著,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封敬亭今兒一大早就進了宮,這些日子他幾乎每天一早都會到宮外等著皇上召見,直到過了午時,再看不到半分希望,才會垂頭喪氣地回來。
這一日他也像往常一樣,站在宮外,恭恭敬敬候著,本來還想這回肯定也沒戲了,沒成想等了兩個時辰,竟有宣旨的公公從宮中出來。
那公公瞧見他,先是一愣,隨著笑著迎過來,「哎呦,端郡王,皇上正要召見您呢,沒想到您在這兒等呢,倒省了奴婢往府里走一趟了。」
封敬亭大喜,「皇上要召見本王嗎?」
「是啊,剛下的旨,快跟奴婢來吧。」
有宣旨公公帶著,宮門守衛再也不敢攔,都恭敬著放他進去,也有機靈的,立刻往宮外跑,約是去告密去了。
封敬亭看見了也沒理會,宮中侍衛營都拿捏在二皇子醇親王手裡,他進宮之事,根本也瞞不住。
景德帝在寢宮召見端郡王,這是二年以來,封敬亭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皇。
與從前相比,父皇更瘦了些,身子也似乎更弱了,兩個眼窩深陷,一臉青白之色,只看著便讓人覺得心疼。
他恭敬磕了頭,景德帝揮手令他起來,微笑道:「你可是好久沒進宮了。」
「是,兒臣一直想進宮拜見父皇,只是沒得父皇召見。」
景德帝微微頷首,「朕知道這次委屈你了。」
封敬亭心中一凜,看來皇上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他忙道:「父皇多慮了,兒臣並沒覺得委屈,只是多年未曾見父皇,過於思念了。此次回京,兒臣專門為父皇尋到了金丹數枚,想獻給父皇調養身子,卻一直沒得父皇召見,心裡甚是著急。」他說著呈上一個黑漆盒子。
景德帝淡淡看了一眼,讓太監把盒子呈上來。
裡面十顆金丹都是指甲大小,排列整齊的碼在盒中,隱隱嗅到一股異香。
他微笑,「皇兒有心了。」
封敬亭道:「為父皇盡孝,是孩兒應該做的。」
景德帝把黑漆盒遞給太監,低頭看著自己這個兒子,他一共有六子,個個長相不俗,不過長得最好的卻是這個四子。他不僅長得好,似乎瞧著還很有些手段。
從前他從沒把這個兒子放在心上,讓他去掌西北軍,也不過是因為他是數個兒子中武功最好,也最通兵法的,沒想到軍中歷練幾年,還真叫他打了個大勝仗,尤其是近日致仕的於閣老都來為他說情,讓他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了。
於鳳陽是什麼人他太清楚了,那老頭的脾氣輕易可不會幫人說話的,要麼得了他天大的好處,要麼是真看中了他。
若說收買,他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什麼人什麼事,可以收買那老傢伙,莫不是自己這個兒子真有過人之處嗎?
他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四兒子,他身上自有股清華之氣,謙虛、謹慎、從容、穩重,確實不是幾年前那個未從軍的滿臉戾氣的毛頭小子了。倒是成長了很多,至於旁的,還要再觀察觀察了……
景德帝讓人把他扶起來,並招了招手,「你且過來,陪朕說說話吧。「
封敬亭站起身,半低著頭,合眉垂手乖乖立在一旁,這個姿勢他是跟郭文鶯學的,每次郭文鶯這麼立在他眼前,他總能看出一種別樣的恭敬,雖然這丫頭心裡不定怎麼想,至少表面功夫做得很出色。
景德帝看在眼裡,果然很滿意,自己病了這些年,幾個兒子各自掌了大權,漸漸都不怎麼把他放在眼裡了,尤其是太子,自監國以後,大有壓他一頭的架勢,就連宮中禁衛也敢隨意調派了。
難為這個兒子,還是打心底里敬著他。
他笑了笑,突然問:「元曦,何以治天下啊?」
元曦是他的字,父皇從來沒有這樣叫過他,封敬亭一怔,隨後道:「施恩於眾,以仁德澤陂,令天下從。」
景德帝頷首,「這只是其一,為人君者,既要手握利器,也要心懷仁德。元曦,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君子以振民育德,且記住這兩句,當可德澤蒼生,大安天下。」
封敬亭微愣,景德帝望著他笑起來,「元曦,好好保護好你的利器,有德無能,國豈能國。」
封敬亭震驚之色溢於言表,皇上這是……要保他的兵權,允許他問鼎嗎?
沒等他反應過來,景德帝便岔開話題,又說了些軍中之事,對議和之事倒是隻字未提。
封敬亭心裡著急,面上卻絲毫不敢露,只暗自琢磨著怎麼把話頭引到議和上去,試探一下皇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