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夫妻情深,父母真情,其實兄弟之間也有一種不比尋常的情意。尤其是在同一戰壕里待過,同穿過一條褲子,同吃過一鍋飯,同在大牢裡住過的。他們這段京都之行,更加深了彼此間的感情。
一說起要走,有幾人都禁不住抹起眼淚來,日後天高海遠,相見之日卻不知幾何了。
徐橫一把抱住路唯新,「兄弟,真不想離開你。」這次攻涼州的時候,路唯新救過徐橫的命,兩人關係比從前鐵了許多。
旁邊有人笑他,「你哪是捨不得他,你是捨不得京城的繁華。」
這麼一說,眾人都笑起來。
不過話也沒錯,醉花漸欲迷人眼,這京城住了這些時日,誰想再回西北過苦日子去。那地方除了沙子多,別的什麼都沒有,就是女人又哪有京里的女人新鮮。
封敬亭見眾人神情異常,身為一軍主帥,曾經的上司,自要說些什麼。他笑著勸道:「都是大老爺們,何苦這麼愁眉不展,難捨難分的,也許過不了許久又都見面了。」
本來大家只當這是句客套話,說也沒放在心上,誰知兩月未到便一語成真了,大家真的再次聚首,齊齊趕赴另一戰場去了。
把兄弟們都送走,回程時馬車輕緩的進了城,坐在馬車上,郭文鶯一直鬱鬱寡歡的,這些兄弟的分離,讓她也開始思索起自己的未來了,總擔著這三品將軍的名也不是個事,她終究不是真正的男人,也該離了這地方,去開始屬於自己的生活了。只是這樣的話不好跟封敬亭說,他也不知做了什麼打算,竟半句也沒提過讓自己脫離軍籍的事。
封敬亭問她可是不舒服,她也不說話,只默默垂首著。
封敬亭以為她是和西北軍的兄弟分離心裡難過,便也沒放在心上,還一路給她介紹哪裡有好玩好吃的,說改日帶她好好逛逛。
郭文鶯一副並不怎麼感興趣的模樣,抬眼皮撩他一眼,隨後又低下頭想事去了。
封敬亭頓覺胃裡發酸,她跟路唯新還有方雲棠玩起了那麼開心,怎麼到了他這兒就就成這個模樣了?
郭文鶯仍在想著自己的事,渾然沒覺自己傷了這位爺的自尊心。
馬車緩緩而走,剛到府中,徐茂便迎出來,急道:「王爺,淑妃娘娘請王爺進宮呢。」
封敬亭對這位養母沒多少感情,不過因著幼時曾庇護過他,也給幾分面子,便回房換了衣服,囑咐徐茂好好照應著郭文鶯,她若出門,也派人跟緊了。
最近日子過得很太平,可就是太太平了,才讓人心裡生疑,他就不信,自己二哥的手就不想伸過來。
淑妃娘娘住在靜雨殿,此處甚是清幽,也因淑妃的性子清冷,不喜與人接觸,倒不像皇后和貴妃一樣住著華麗殿堂,每日呼奴喚婢的排場甚大。她平時也很少出來見人,宮外人都只知皇后和裕貴妃受寵,卻早忘了當年也曾寵冠後宮的淑妃。
不過自太子被廢之後,裕貴妃作為其養母,雖沒收到牽連,日子卻並不好過。成日裡夾著尾巴,小心做人,生怕惹著皇后不高興。
目前後宮是皇后一人的天下,她領養的繼子二皇子封敬賢也是朝廷的風向標,母子倆一個主宮內,一個主朝堂,可以說是人氣一時無兩,無人敢出其右。
就因為此,這些時日封敬亭一直未曾敢與醇親王正面交鋒,平日裡行事甚是低調,生怕被挑出半點錯來。他知道自己這個二哥,表面溫和,常以賢王自居,實際上卻是頂頂陰險的小人,比太子難對付的多。
小公公把他引入靜雨殿,淑妃正坐在案前烹茶,她的茶藝極為出色,當年皇上都愛極了她烹茶的樣子,可惜自皇上生病之後,便再沒來過她這裡了。
三十多歲的女人依然保留著昔日榮寵之時的艷麗容貌,好似二十幾歲的曼麗佳人,儀態高貴,風度絕佳,給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形象。也只有封敬亭才知道他這位母妃是個多麼狡詐多變,善於偽裝的人。
他曾經親眼見這位淑妃儀態萬千,嘴角含笑的下令把一個宮女扔進井裡,還親自賜死了兩個敢泄露她宮中消息的宮人。下手之狠辣,讓人咂舌。
他緩步入內,對著淑妃深施一禮,「孩兒見過母妃。」
淑妃點頭微笑,「亭兒來了,坐吧。」
有宮女拿過軟墊,封敬亭坐下輕嗅了嗅殿中茶香,「這麼多年母妃還是最愛老君眉。」
淑妃輕嘆,「這麼多年,也喝習慣了。」
她替他倒上一杯茶,「你可知本宮找你來有何事?」
「孩兒不知。」
淑妃淡淡道:「一是皇上的事,老二找了個道士進宮,說要煉長生不老丹,你可知道?」
「知曉一些,那道士聽說有幾分本事,只是天下何曾有長生不老之人,父皇不過是解解疑心病罷了。」
淑妃眉角一皺,「你是不信,可皇上信,皇上病了多年,一直藥石無效,便把希望寄托在這修仙煉藥之上也未可知。此事你心裡需要擬出個章程來,別讓人鑽了空子,占了先機。」
「是,孩兒省得。」
他知道淑妃是好意提醒,無論她待他是真心還是假意,他終歸是她唯一的依靠,自也事事為他謀劃。
淑妃啜了口茶,細細品著滋味兒,曼聲又道:「第二件事卻是為你選妃的,本宮已經擬定了幾人,你從中挑兩人做側妃吧。」她說著把一個名冊遞給他。
封敬亭翻了翻,見都是朝中難得的名門閨秀,家世都很不錯,對他確實很有助益。他看了一會兒,其中有兩人用紅筆勾了出來,一人淑妃娘家的侄女,胥定伯家的嫡次女,另一位是定國公府的嫡長女。他心裡知道淑妃是打算讓自己娶她娘家侄女的,他的王妃病了幾年,隨時可能薨世,日後他若登極,後位便可能從這兩位側妃中出了。
他略思片刻,道:「母妃的侄女自是好的,還有一人孩兒想自己定,只此人並不在名冊上。」
淑妃揚眉,「是誰家的女兒?」
「說起來也是郭家的女兒,是永定侯的嫡長女,吏部尚書的外甥女。」
淑妃想了想,竟沒想起是誰,不由有些發怔,「京里有這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