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外邊的暮色漸重,還未曾定下去處的陛下,突然就想去瞧瞧那個長的端方艷麗的賢德妃了。
要說這賈家的姑娘,其實還真被養的有些蠢了。
若不是她在宮中四處撒錢的行為成功的引起了自己的注意,他又如何記得起賈家這種衰敗的家族呢?
不過反過來再想一下,若不是她蠢呵呵的砸錢,自己又怎麼能注意到她這個被皇后帶著的小女官呢?
是啊,二十多歲了,剛才宮中嶄露頭角,真是又可憐又可笑呢。
這樣也好,蠢一些的寵起來更放心。
人財兩得的皇帝陛下在賢德妃的宮殿之中度過了一個美好的夜晚。
待到第二日由著賈元春更衣收拾的陛下將賈府在前朝幹了什麼事兒跟這位一說,看著那杏眼瞪得溜圓的傻白甜,這位皇帝陛下竟然破天荒的笑了一個暢快。
這讓帝王舒坦了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恩澤家族,加官進爵了。
看在賈家這麼識趣,知道朝廷的難處,為陛下排憂解難的份兒上。
這小朝會一結束,毫無準備的賈家就迎來了一封聖旨。
在傳達旨意的燃香與大太監張張合合的話語之中,賈家的當家人賈赦就被人暈暈乎乎的攙扶了起來。
自己這就升了一個爵位,從可憐的一等將軍重歸了爵銜的行列了?
別看只是一個虛無的三等男爵,歲俸只有可憐的260兩,但它也是一個男爵啊。
這宣布完了旨意的大太監收了這賈家的不少的好處,自然是心滿意足的走了。
卻見那人群之中最為冷靜的賈母,只讓一群人趕緊回到了府中。
對此甚為不解,認為應該放一串兒鞭炮的賈赦與賈政就被叫到了賈母所在的內院。
自家老母親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這二位驚在了當場。
「果真又被林家的哥兒,你們的外甥林崢給說中了。」
「若是還了錢,天家必定加恩,且只有第一家主動還款的人能得到如此的殊榮。」
說的這賈赦賈三等男爵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追著問道:「那林崢外甥可是又說了旁的?」
賈母自然點頭,指了指賈府敕造榮國公府的大門所在,回應到:「說過了,前些日子聽聞我們還款,就特意囑託人托話了。」
「說若是接到了大舅舅或是二舅舅升任的旨意,一定要記得趁熱打鐵,在上遞謝恩的摺子的同時,要將姿態放的足夠低,並主動請旨,讓陛下將原本的國公府的牌子給拆下來。」
「並求陛下重新手書一個新的牌匾,男爵也罷,侯爵也好,總之是將****經遺留下來的換成當今聖上的。」
「一是體現咱們賈家的質樸,而就是讓咱們切身實在的成為年富力強的陛下的臣子啊。」
「哪怕賈家徹底的沉寂下來,再沒有原本公爵府邸的威風,也好過隨著前朝勢力的消散,徹底的被人清算的好呢。」
「老大家的,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曾經是前廢太子的伴讀,堅定的保太上皇黨的賈赦現在聽得是一頭的汗水。
他這般的紈絝頹廢樣做的給誰看得?
還不是用以麻痹天家。
既然現在有了這般回歸的機會,那必須是爬也要爬的過去啊。
這事兒不必多說,他這就讓老二的那群幕僚們斟酌著寫謝恩的摺子。
多年不曾上朝的賈赦,將下發的嶄新的三等男的禮服給備上。
第二個大早,他就摸著黑的站在了城門樓子的底下了。
這群肱骨大臣,微末小官,看著這位略有些痴肥的胖子臉色紅潤的盯著皇宮的所在,麵皮上就是一陣的抽抽。
無論是出於親戚禮節還是同僚的情誼,林如海攜林崢一起,也不得不朝著賈赦的所在湊了過去。
昨日升爵的事兒,賈府第一時間就通知了林家人知道。
向來與人走的不親近的林如海現在也要對著賈赦說一聲恭喜了。
這位賈家的姑爺竟然主動跟我說話了?
仿佛中了頭彩的賈赦笑的眼睛都不見了。
讓一旁的林崢沒眼看這位蠢舅舅,他覺得這賈府之中諸多的弊端,這位大舅舅怕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吧。
至於今兒他為什麼來上朝?
應該就是他給賈老太君的建議所致吧。
果不其然,大朝上的賈赦雖然聲音是抖得,肢體也是抖得,但是好歹他將那篇背誦了一晚上的奏章內容給闡述下來了。
聽著這賈府的棒槌當家人,竟然如同開竅一般的表忠心了,再瞧瞧一旁臉驚的如同鍋底灰的幾個異性王的表情,坐在上首的帝王突然又愉悅了。
這賈家的人還真是蠢得,表忠心到連原來集結的四王八公的小群體都顧不得了?
他這一上表,那是得罪了一圈兒的人。
現如今除了北靜王與安南郡王之外,哪裡還有名副其實的四王八公呢?
早就如同賈赦一般降等襲爵了。
那些國公府,郡王府的,都應該跟著改上一改了。
曾經按例發放的俸祿,也可以縮水發放,雖然銀錢不多,但確是一個極好的現象。
陛下笑著接過了賈府的效忠,並定下了更換匾額的時間,順帶手的表彰了一下賈府積極為公的態度,並大手一揮,將常年蹲在五品工部員外郎上的賈政官升一品,就任金陵老本家當地的從四品的學政一職。
從事教育工作,沒有大風險,也不需要能力。
美的那因為只有大哥升官而鬱鬱寡歡的賈政,當即就跪下高呼萬歲了。
這賈府簡直就是走了順風的大運。
待到散朝的時候,周圍那些忠於帝王的官員們立馬就上前紛紛道賀。
搞得賈家的二兄弟突然覺得,這天是如此的晴朗明媚,原來自己在官場上的人緣還真著實不賴呢。
只不過這其他的幾家人是幾個反應,史家的倆侯爵倒是沒什麼,那些人家是什麼個意思嗎?
哼!道不同不相為謀!
就在賈赦與一旁同時退朝的林崢外甥抱怨這群老朋友的嫉妒之情的時候,這位看起來就很聰明的外甥卻是將他引到了距離皇宮不遠處的品茗閣。
這是這群窮酸清貴們最喜歡的茶室,在賈赦看來既沒有胭脂紅的小曲,也沒有醉春歸的琵琶,著實是一個無趣的地方。
但是等到顧崢關了他特定的包間兒,拿出通過自家在五城兵馬司的關係搞出來的拷貝書檔的時候,這賈赦早就將那些旖旎的心思以及對於茶水的不滿給放在了一邊兒了。
因為坐在對面的林崢竟是拿出來了厚厚一疊的文書,這其中記載的樁樁件件竟是都與賈府有些瓜葛。
待到看完這些文書,其中的每一件事兒竟然都指向了賈府大房的嫡子媳婦王熙鳳,這就不得不讓有些混的賈赦大舅舅怒髮衝冠了。
「這等女人,這等女人,活該讓人休回家去!」
「她怎麼敢?又是如何能幹出這等大事兒的。」
「我一個賈府正經的襲爵人都不敢幹的事兒,她一個小媳婦家的竟是做的如此的大膽!」
「我倒是要回去問問,她們王家到底是如何教導女兒的。」
待到這賈赦剛打算起身呢,一旁的林崢又攔了一下:「大舅舅莫要著急,這裡還有一件兒小事兒需要舅舅定奪呢。」
「喏!」
說完這話,顧崢就將身側一藍色麻布包裹給打了開來,當中一疊如同當票一般的物件兒全都放在其中。
待到賈赦一臉奇怪的將其中一張給拿到手中之後,那原本已經有些蒼白的臉都跟著發起了青綠的顏色。
「這……這……羞煞人也!!」
「我賈府再如何的落魄,那也是富貴堂皇的人家。這王家的女兒,王家的女兒竟然敢背著我放印子錢!」
「這簡直是在拿整個國公府的臉面往地上踩啊!」
看著賈赦狀若瘋狂的咆哮,一旁的林崢趕忙朝著門外的方向看去。
在確定這個時間並不曾有家中僕役以外的人存在之後,就將暴怒的賈赦給拉了下來。
「舅舅莫急,你瞧著這些票據,都被我給收了回來。」
「只可惜,嫂嫂的私房錢就要有所折損了。」
「外甥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將這些事情抹平,只能讓嫂嫂吃一些虧了。」
聽到林崢如此說,賈赦喘著粗氣就在顧崢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兩下:「這怨不得你,說起來舅舅還要謝謝你呢。」
「也是大舅舅我窩囊,總想著息事寧人,莫要招惹了當今天子的眼,誰成想裝的太多了,就讓自己本也就變成了爛泥一堆,是個人都能踩在我賈赦老爺的頭上了。」
「這婆娘無論如何都是我的媳婦,我治不了旁人,我還治不了她?」
「外甥你莫要擔心,這事兒舅舅替你擔著了,我且讓那媳婦知道,想要往外伸爪子的後果!這錢她必須要捨得!」
冷哼了一聲的賈赦再次拍了林崢一下,帶著他身邊慣用的幾個常隨,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一點都不符合他的身份的品茗閣。
待到他風風火火的回到賈府之後,那原本的榮國公府的牌匾已經被賈母特意囑咐過明日要摘下來了,看著這空蕩蕩的大門,賈赦只不過愣了一瞬,就從側面的小門口那徑直的沒入到了自己所在的院落。
回到了正廳的賈赦剛剛落定,就有那穿著粉紅色緞子裙的小妾扭著腰的就貼了過來。
若是平時,賈赦老爺自然很是舒坦的受用了。
但是今日,剛才升官晉爵有點心氣兒卻又被自家的外甥來了當頭一棒的賈赦,哪裡還有這番心思。
他的氣兒全都憋在心中呢。
現在被這小妾這番一纏,自然是怒火中燒,那腳不受控制就踹了過去。
正是當胸一腳,將這嬌滴滴的小娘子給踹在了地上。
「滾!!」
「哎呦呦!」
就在賈赦抄起旁邊的茶杯就要暴起摔到這女子的身上的時候,邢夫人那幸災樂禍的聲音正從門外響了起來。
她先前就看這屋子裡的狐媚子們不順眼了,只不過那時她著實不算受寵,在老爺跟前的臉面還沒這群小妾的大。
就算她想要說上兩句,也只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何曾像是現在這般,還能看到這群人的熱鬧。
聽到了感嘆聲的賈赦朝著門口一看,發現竟是他名義上的正派的老婆趴在門邊感嘆呢。
那股子邪火在見到這般沒準頭的女人之後,也出溜一下熄了大半了。
他只得煩躁的朝著邢夫人揮揮手,給對方下達了一個指示:「去,將賈璉家的媳婦給我找過來,老爺我找他有話要說!」
邢夫人雖然奇怪,卻也在這高門大院之中學會了一點,那就是察言觀色。
她心知今兒個老爺的狀態不對,故而什麼話都不曾多言,直接轉身奔著賈璉所在的院子而去。
就走在院門外的時候,只聽到了其中一陣的調笑聲。
這賈璉竟是不曾出門,膩膩歪歪的在院子中與王熙鳳眉來眼去呢。
一旁的平兒幫著打扇子,遞點瓜果茶點,偶爾跟著捧個人場,著實是其樂融融了。
只可惜,這般的舒坦卻被邢夫人給打斷了,這位眼神之中閃爍著不知道什麼意思的女人,指著王熙鳳言到:「老爺叫你回話呢,我家媳婦。」
坐在正中的王熙鳳往自己的鼻尖兒上點點,在確認是自己無疑了之後,很是奇怪的起身,隨意的將髮髻上的釵環整理的齊整一些。
現如今家中的情況變了。
大老爺是皇帝陛下明旨親封的男爵了。
這意味著將來的賈赦若是襲爵的話,至多又落到一等將軍的地步。
雲騎尉,好歹也是一個官職,總不能被人欺辱了去。
而她這個當媳婦的,也願意給這位立了功的大老爺一些臉面。
對於邢夫人的有請,一旁的賈璉可是好奇極了。
他看著自家的媳婦風情萬種的起來,只覺得心中一熱,跟著也起得身來。
「咱們同去,瞧瞧大老爺可尋我們何時,我也幫家中一些忙不是?」
這話說的有些道理,邢夫人更是不會阻止。
大老爺直說叫王熙鳳,這賈璉跟不跟過來可不是她能控制住的。
果不其然,當一行人再次回到了正廳的時候,坐在上首的賈赦只是指著一旁的座位,對著賈璉說道:「坐!」
卻在將頭轉向王熙鳳的時候,呵了一句:「跪下!」
這句話從渾渾噩噩的賈赦的口中說出,著實是讓人震驚。
那向來只有她搶白旁人的王熙鳳都愣在了當場。
這位絕不會輸給旁人的小媳婦,從震驚之中反應過來了之後,竟是一攥帕子反駁了起來:「為何?公公,媳婦我自從嫁進賈家之中,不說相夫教子,單說為這個家可是奉獻良多。」
「偌大的大房若不是我在外邊撐著門面,早就被人給欺辱的不知道哪裡去了。」
「這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宜,更是里外都一把抓了。」
「不知道媳婦我到底犯了何錯!要被公公如此的折辱?」
說完這帕子就掩在了眼上,一聲聲冤枉跟著就喊了出來。
聽得賈赦冷笑連連,啪的一下,就將手掌拍在了案桌之上。
與他的手掌一起拍下的,還有一疊厚厚的印子票據,因為賈赦這一拍用力過猛,近半數的票子就這樣飄飄蕩蕩的散落在了地上。
見到如此熟悉的東西,王熙鳳的眉毛不受控制的就跳動了一下。
大概是關心既亂,她竟然不自覺的蹲了下來,撿起了一張落到她腳旁的票據就看到了上邊那顆讓她眼熟的印記。
「這……」
「呵,可是看明白了?」
坐在上首的賈赦冷笑了起來,將遺留在桌子上的所有的印子票全都扔在了腳下。
做了這一切的他尤覺得不夠,跟著一腳又朝著它們碾了過去。
只看得王熙鳳的心一陣的抽抽,對於錢財的渴望讓她一下子就朝著那群票子的所在撲了過去。
「不!不要這樣!」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時候的賈璉下意識的護著王熙鳳,在賈赦的腳掌就要落地的時候,他先於對方一把就將這些本票給抓在了手中。
可當賈璉往眼前這麼一遞一瞧,他的臉色也跟著變了。
再看向王熙鳳的所在,哪裡還有半分的心疼。
「這,這是什麼?媳婦??這可是你的手筆?」
聽到賈璉難以置信的聲音,一旁的賈赦是冷笑連連:「呵呵,你剛明白你這媳婦的本事?」
「她可真正不把我們賈家放在眼中呢,這一包的印子票,前後加起來快要有萬兩了。」
「不知道有多少家會被這些票子給逼迫的傾家蕩產,死無全屍呢。」
「這種斷子絕孫的髒臭行當,就是被你那好媳婦帶回家中,用咱們賈府的名義去做的!」
「你可知這麼長時間你們夫妻二人一點子嗣的緣分都不曾見到的原因了?」
「我的好兒子啊,你可長點心吧。」
「原本是我這個做公公做父親的不上進,讓你們怎麼在爛泥之中折騰都無所謂。」
「可是現在呢,眼瞅著家中的情況就有了一絲的轉機,今兒個在朝堂上,皇帝陛下跟你爹我說了什麼你可知道?他說賈赦值得嘉獎,讓我好好為朝廷出力,還說要為咱們男爵府的匾額親自題字,這是多大的榮耀啊!」
「現在可好,全被這個惡婆娘給敗壞了!」
「這事兒今兒個你不給我一個說法,我這就替賈璉操刀,寫下一紙休書,將你送回到王家的府邸之中。」
「別說親戚禮節的問題了,我們賈家沒有這種坑人的媳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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