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剛才還稱兄道弟的縣太爺,只一會兒功夫,便吵得面紅耳赤,若不是礙於水行舟在此,早就擼胳膊挽袖口動上手了。一筆閣 m.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水行舟忙重重咳了兩聲,尷尬相勸道:「兩位兄台,兩位公子各有千秋,均是良配,只是絮兒剛剛入得水家族譜,又是水家嫡長女,不加以教導就嫁出去,恐要折了水家的門面,不得貿然定下婚事,怎麼著也得兩年以後........」
「先定親!」江、楊兩位縣令幾乎異口同聲。
水行舟表面性子隨和,對待上官見風使舵,對待下官和藹可親,幾乎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地步,但不等於他不會使權弄權和作威作福。
水行舟是州官,兩位縣太爺是縣官,差著級別呢,水行舟的臉色肅了下來,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我說不定就不定,兩位大人莫不是要強娶不成?」
江、楊兩位縣令頓時意識到二人求娶心切,忘記了自己的地位,也忘了水行舟是自己的上官,且有「笑面虎」的綽號。
二人訕然的住了口,互相使了個眼色,立刻和好如初,連忙向水行舟告罪。
江佑郎搶先說道:「大人恕罪,是下官心急了。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概因水小姐相貌、才學、德性太過出眾,求娶過門,實乃家族之大幸。吾兒先建功立業,掙得一方前程,再來求娶不遲。」
楊盡忠怏怏答道:「江兄說得極是。好的女子,如春風十里,百里名傳。依水小姐的名聲,是百家、千家求娶的名門淑媛,下官也心急了,兩年彈指揮間,等得,也值得。」
幾句話誇讚下來,連水行舟臉皮這樣厚的人都聽不下去了,老臉羞得想要鑽到地底下去,一個初次見面就暴打繼父、洞房花燭夜攔著不讓圓房、七八天過去連一句「父親」都未曾稱呼的繼女,被人睜眼說瞎話誇成天下少有的「賢良淑德」姑娘,聽著說不出來的滑稽。
水行舟怕日後折了面子,忙將話頭叉開,轉而談論起朝廷政務來,不再刻意提及柳絮的婚事。
相比於江佑郎,楊盡忠除了憂心兒子楊承仁的婚事,更加著急女兒楊玉卿的婚事。
楊玉卿之所以成為十九歲的精緻老姑娘,完全是因為楊佑郎心勁兒太高造成的。
楊玉卿及笄的第二年,也就是三年前,正是宮內三年大選的日子,被選中的女子,可以進一步被選為皇帝的女人,沒被皇帝選中的,可以選配給皇子,沒被皇子選中的,也可以帝後作主、配給侯伯爵等世襲之族嫡子嫡孫。
即使沒被皇帝、皇子、伯侯貴公子等權貴看中,因有幸入選過,在民間說親的資質也會提升不少。
因是特意找宮中出來的嬤嬤訓練過的,所以楊玉卿言談舉止、裝束妝容等都精緻的讓人挑不出錯處來。
事與願違,三年前選秀入宮的日子到了,楊玉卿卻因前一夜洗澡得了風寒,錯過了入宮的時辰;今年楊縣令想再搏一搏,準備七月份的時候再參加選秀,可惜皇太后上個月剛剛下了懿旨,將入宮年紀由過去的不超過二十歲縮小到了十八歲,楊玉卿突然被刷在了線外。
這下子可急壞了楊縣令,四處想法給女兒找婆家了。
楊縣令眼珠轉了轉,笑容滿面道:「大人,下官有個不情之請。玉卿曾受宮中典司吳嬤嬤教導過宮中禮儀,大人若想教導嫡小姐禮儀,可否由玉卿代授?應該比這小縣城的教導嬤嬤好些。」
吳典司曾在宮中教導秀女的禮儀典範,出宮後,京城中貴胄嫡女們十有八九都被她訓導過,水行舟沒有女兒,所以也沒有這種考慮,如今有這種考慮了,可惜天高京城遠送上門來的楊玉卿真是不二之選,可惜,水行舟也摸不准這個便宜女兒願不願意學習。
水行舟不敢冒然答允,又不願直接拒絕,顧左右而言其他道:「說什麼教導不教導的,讓這小姐倆多親近親近些,互相學習,以長補短為好。」
.......
「娘,蘸料!!!」
「柳芽兒,大火!」
「柳毛兒,風箱!加速!!」
楊玉卿奇怪的看著忙活得滿頭大汗的柳絮,在伙房裡,如同大將軍般的揮斥方遵,眼睛如同孩童般的驚奇與羨慕。
這些年來,楊玉卿無時不刻的為進宮而做著準備,琴棋書畫、女紅舞蹈等樣樣精練,唯獨沒有練過廚藝,因為皇家的膳食,在宮中是由御膳房負責,廚藝再好能蓋得過御膳房?
如今不僅看到了一個知州家的嫡小姐在做菜,還大呼小叫的指揮著知州家的夫人調蘸料,知州家的嫡二小姐在燒火,知州家的嫡二少爺在拉風箱!
楊玉卿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三確認沒有看錯,再定睛間,只見柳絮拿了一勺子什麼東西,直接澆在了鍋中的一方肉上,肉上「蹭」的竄起一叢火苗,燒得肉「嗞嗞」做響,嚇得楊玉卿尖叫一聲,以為著火了。
肉上的火苗著了幾下便滅了,肉香四溢,柳絮接過劉氏手中的蘸料,均勻的撒在了焦香的肉表面,邊撒邊頗為可惜道:「可惜沒找到子然,美味打了折扣,好在找到了辣椒。」
楊玉卿驚魂方定,忍不住走近了兩步,驚奇道:「剛剛不是走水失火嗎?是專門燒肉塊兒的?還可以這樣做膳食?」
柳絮嫣然一笑答道:「民以食為天,食之一字搏大精深,是舌尖上的藝術,更是文化的承載,比如這脆皮豬肉卷,學名叫做『豬八戒過火焰山』;那盅龜湯,學名叫做『通天老白黿』;那盤醬鳳爪,學名叫做「尋徑五指山」.......
因女眷與男眷是分開用膳的,用罷了膳食,各人回到各自房間休息,楊縣令急匆匆回了房間,關好門窗,譴退了下人,只留下妻子和一雙兒女。悄聲問妻子楊氏道:「夫人,你們女眷接觸得多,你對水家的過繼嫡女印象如何?」
楊夫人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老爺,我看著可萬萬不妥。姑娘長得還算俊俏,只是眉間英氣太濃,說話氣勢太盛,我瞧著,在這宅子裡可是說一不二的,連她娘都只聽她一個人的,二個字都不說,這樣盛氣凌人的姑娘,若是嫁到咱宅子裡來,說不定要翻出多大的浪花來,咱可不能為了與水家結親而娶進來個母老虎。」
顯然,楊夫人對柳絮的第一印象不太友好,雖然,她不得不承認,柳絮做的菜色很豐富、很新穎、很好吃,但在她看來,這些都是譁眾取寵的事情,性子柔和任她揉搓才是關鍵。
楊縣令將眼光瞟向了女兒楊玉卿,示意女兒也發表一下見解,畢竟,這四個人當中,女兒與柳絮接觸的時日也是最長的,也最有發言權。
玉卿沉吟片刻道:「女兒觀察不妥有三,其一,無人之時,水絮仍自稱柳絮,稱其弟為柳毛,其妹柳芽兒,其心有異;其二,問其課業,未讀私塾與官塾,只會寫字,且字跡不堪;其三,不據小節,步如風,聲如鍾,如同武人。」
楊縣令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看來,自己探聽來的消息多為不虛,這個姑娘,分明就是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一個地地道道的村姑。
如果是這樣,就算水行舟能東山再起,就算他能重拾聖恩,對楊家家族有益處,也要重新考慮考慮,畢竟,一個媳婦,是一個家庭的門面,差距太大,豈不是對不起列祖列宗了?
楊玉卿沉吟了片刻,咬了咬下唇,猶豫再三說道:「不過........女兒覺得她和一般的村姑不一樣,腦子裡裝了很多奇怪的思想,讓人、讓人總忍不住要親近一番、了解一番,甚至有些欲罷不能.......」
楊縣令奇怪的看了一眼女兒,楊玉卿打小心勁兒就高,眼睛裡從不揉沙子,一般的人是不會放在眼裡的,能讓她張嘴誇獎的姑娘,簡直是鳳毛麟角。
一直沒有說話的楊承仁笑著說道:「爹,我覺得妹妹最後一句話說在了點子上,這個村姑,還真不是一般的村姑。」
一天的功夫,楊承仁只見了柳絮兩面,沒有機會像楊氏和楊玉卿一樣直接感觀柳絮的品性,但楊承仁雲袖善舞,善於交際,一方面,派人到大街小巷打聽,一方面,自己與惜柳莊的僕人們交談,得以更深一步的了解了柳絮。
現在,他知道了很多事情,比如說,惜柳莊的真正主子是柳絮,而非水家;比如說,柳絮很有錢,具體有多少錢,僕人們也說不清;比如說,奇繡工坊的幕前東家是孫家,而實際上柳絮才是幕後東家等等云云.......
楊承仁說的唾液飛揚,越說語速越快,眼睛裡幾乎冒出了星星,面色因為過於激動而面色緋紅,顯見很是興奮。
楊盡忠詫異的打斷兒子的話,狐疑道:「奇綉工坊?是那個往京城.、甚至往宮內送貨的奇繡工坊?是要成為皇商的奇繡工坊?」
奇繡工坊,名字雖說叫繡坊,實則賣出很多稀奇之物,五花八門,包羅萬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