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楚亭見葉求知倏地從他眼前消失,立即移形換位,同時靜心照物,運起天眼來搜尋葉求知。
他倒也未因此有多慌張,只因他的對手在對上他的無形劍時,通常都會隱形匿跡。不過不管他們的隱身術有多厲害,只要一攻擊就會暴露方位,此後便又恢復原狀,因此隱身術對他而言,並無多大的效用。只是在面對葉求知時,他卻隱隱有些不安,只因剛才較量時,此人端地了得。
就在他一邊游移,一邊搜尋之際,忽地心生警兆,道域被某物猛然撞了一下,一陣震盪。他心裡一凜,暗驚道:「他竟也能攻物於無形!」但隨之省起此人既能將自己的劍光化虛為實,當然也能使其自身的攻擊由實化虛,使人覺察不到,便如自己的慧劍一般!這樣一來形勢頓時逆轉,二人易勢,他即變成了葉求知先前所處的境況,這由不得他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便聽得「嘭,嘭,嘭」的聲音在班楚亭的身畔不停響起,卻是他不斷遭受攻擊。眾人一驚,難道葉求知也會慧劍一類的法術不成?
班楚亭被震得血氣一陣翻湧,要非他道域之上本就附著「空」「滅」之道,卸去了對方的一部分力量,否則已然受傷。
他向來制敵於無形,不想今日卻被人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逼處此境,始知往日之對手的感受,既感有些得意,又有些無奈,知再耽得久了必輸無疑,當即一劍斬去。此一劍空空揚揚,既無所指,亦無威力,仿如一陣微風吹過。
葉求知處於戰局中,迷迷瞪瞪,手腳全交由紀白神劍指揮,但覺劍光從手指上噴薄而出,劍意從心頭掠過,於其間的變化都感知於心,雖然不能盡解,但亦懵懵懂懂,似曉非曉。
他知道這是大機遇,難得紀白神劍這樣手把手地讓他體會「易」之道,於是用心體察,渾然忘卻了外物,至於他在別人眼裡看來,已消失在空氣里也是一無所知,只覺得一個身子飄飄蕩蕩,遨遊於太虛。
忽然似有微風吹來,他猛可間醒了過來。他二人本在空中決鬥,四周空無一物,一覽無遺,但此刻仿如有一層淡霧正在被風吹散,就像有一隻無形大手在撥雲開霧一般。而天地仍是那天地,只與之前相較格外清新分明而已,此錯覺讓他一陣恍惚。
但紀白神劍的感覺卻是不同,他倏地感到有一股天地偉力正在將他遮蓋在劍招和葉求知身上的擋布給揭了開去。他心裡一驚,忖道:「這是什麼法術?」分明覺察到這與他的變易之道有所區別,而是一種去偽存真,破迷還原。
佛家講求真我的存在,但人往往執著於五蘊假合之身的妄我,故而有時迷失時,就需舉慧劍而斬邪思。班楚亭這一劍便叫做,一劍斬下迷霧盡除,還事物為本來的面目,便如擦拭明鏡一般。
紀白神劍但覺班楚亭這一劍仿如一道陽光,破開了雲嵐滃翳,掃清混沌,逼得自己的劍招及葉求知無所遁形,忙一催真力,逆扭情勢。
班楚亭連斬三劍,第一劍下去猶如風吹浮翳,浮翳漫散。第二劍斬下煙靄盡去,天地愈加真切,宛似雨後初晴,江山水洗過一般。但他卻為之一愕,但覺第一劍下去還覺得有些阻礙,仿似眼前的塵靄沉重,難以一下掃清。第二劍下去時卻是劍下空空,那葉求知就像真的已消失了一樣,並未在他的劍下顯形。他不暇細想,跟之又是一劍劈下,這次卻是用上了全力。
遽地他一劍揮出,霎時變故驟生,就見雲合霧集,先前掃除的煙靄好似又重新反卷了回來,向他裹至,與之前相較更加濃重。
班楚亭心頭一震,心道:「此人真是不可小視,竟能與我反其道而行!」當即奮力斬去,想盪盡一切塵埃迷障。
豈料那些靄煙嚮往一鼓盪,便又重新凝合,恰如風吹草偃,風過又立,劍收即生,始終掃之不盡,反有增長之相。
班楚亭劍下連揮,眼前之迷靄卻越來越重,隱隱顯出山川大岳來,甚或有人聲獸叫傳來。
卻原來紀白神劍道法精深,雖已受傷,但其眼力和見識卻非班楚亭這個後生晚輩可比,兩合一交,便已大約看出這的真義來,是以在班楚亭其後的第一劍,先以「順勢而易」應對,避其鋒芒,進一步了解了的劍意,第二劍遂以「不易」相應,第三劍已然反擊。
紀白神劍的「易」之道,分為三重,一為「簡易」,即順乎自然而易,二為「變易」,三則是「不易」。這「不易」即是任天地之悠悠,千變萬化,我自恆常不變,因此縱使班楚亭再是厲害,也無能逼他顯形。
到了紀白神劍反擊時,他則用上了這一絕招。夫森羅萬象,不離兩儀相育。兩儀者,陰陽也,故可說天下萬物俱為陰陽和合所化。而「易」則是陰陽變化之道,換言之天下萬物因「易」而生,是以紀白神劍一招使出,頓時運變無形而化物,萬象顯現。
班楚亭就見周圍各種景物次第而生,由虛轉實,恍如做夢一般,但又如此真實,心中震驚道:「此是幻象,還是他憑力顯化而來?」揮劍砍了過去,同時心裡默念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那些景物仿似水中的倒影,為他一劍所掃,驟如一池春風被風吹皺,漣漪開來。可過了一剎,便又形容宛在,依然矗立,益加逼顯。
班楚亭心頭大震,念道:「,這些本是沒有的,是他故弄玄虛才顯化了而來,我千萬不可被迷惑了。」手上使得更急。
豈料那些景物越生越多,向他團團圍來,但聽聲音琅琅,他宛似步入了一個集市之中,又似行人如織向他走來。
班楚亭見那些人言笑晏晏,栩栩如生,狠心一劍橫掃而去,驀聽得眾人驚聲慘叫,倒在血泊之中。余者或惶恐倒退,或向他猛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