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求知若是只煉五行中的任一項,或金劍,或冰錐冰針,或火龍樁飛塵砂等之類的兵器,都較容易。但他自在夢中見了夢和尚的方印有莫大的妙用後,又領悟了金之「從革」之意,已不甘單拘於一形。好在他五行兼具,又得了佛門的煉器之法,只要依五行相生之理,循之而煉,雖然有些困難,但也不是不能做到。
葉求知將鑄器之法先在腦中過了一遍,在此之前他心中惴惴不安,畢竟這是從夢中得來的,太過虛無飄渺,有沒有用還不得而知。他要是把此事說給了別人聽,別人非取笑他不可,若不是心夢大法見效,他也只會當這是怪夢一場,一笑置之,拋於腦後,從此以後不會再憶起。
現在他一邊默想鑄器之法,一邊依之潛運真氣。夢和尚的「夢界」方印之所以宛似一界,與實境無異,便在於佛法的「一切唯心造」,「唯心所現,唯識所變」。而葉求知現今所悟的「從革」之意,倒也有與其相似相通之處,再加之從紀白神劍處得來的圖案本就有「易」之真義,此三者一湊,道佛結合,經葉求知自行琢磨變通的新鑄器之法,竟也可行,在他腹中蠢蠢醞釀孕育。
葉求知按五行相生之理,依次運動真氣,就見他的氣海之中,宛若有一團氤氳之氣在居中凝合內聚,不斷凝實,其內又似有一根細枝,如嫩芽抽穗般地露出了頭,蜿蜒曲折生長,這自是那天運石上的其中一幅最簡易圖案。此景便如天運石初誕一般,一旦葉求知將全部圖案皆烙印其上,無異天運石重生,那時離他的無相印大成也即不遠了。
葉求知起初之時尚還有些擔心,憑自己從杜尊使處學來的粗淺佛法不足以使鑄器之法,可在運氣之間,赫然發現每到他力不能及之時,便有一段佛法閃現在他的腦海之中,及時地彌補上他的欠缺之處。
他腦中電光一閃,豁地明白自己為何會做那怪夢,又為何夢中得法了,原來杜尊使傳他的入門之法尚藏得後續功法,當自己的前法練成後,後法自現。這便如本門的弟子所持的傳功玉簡一樣,向來是由簡入繁,由易及難的次序排列,功力不夠或神識不強,玉簡之中不會顯示下續的功法,以免有些弟子貪多務快,不循步就班。若不是本門的弟子,縱使得到了玉簡,也無法將其打開,這也是各家各派保持自家之秘而不失的妙法。縱有那不軌之人,欲窺視別派的功夫,也無法得逞,徒望之興嘆。而佛家自有其神妙之處,不需玉簡便可以隱藏其後續之法。
葉求知心道:「我說怎會有這種怪事,隨便睡上一覺,就能夢中得法,並還行之有效,這委實也太過離奇了一些,原來是這樣。想不到佛教待人如此之誠,對一個外派人士也傾囊相授,毫不藏私!」
當下他與不當劍兩人都默默行功,而那陸郡除了不時餵那五命妖貓丹藥外,也無甚別的動靜,朱水二女及弘毅三人則在等待易青崖的消息,一時無話。到了晚上,待得白無瑕晚課,那陸郡又悄悄地溜了出去。
葉求知一見心中好奇,不知她第二天晚上出去,又要去會什麼人,或弄什麼玄虛,便叫不當劍跟了過去。
三人一前兩後地出了白虎宮,來至一個隱秘處,此地離白虎宮不近也不遠。那陸郡左右一看,見四下無人,立即在當地布起陣來。
她將數面陣旗往幾個陣眼處一埋,原地頓然不見了她的人影,要非不當劍眼神犀利,又知她的方位,差點失了她的蹤跡,心道:「這個隱蔽大陣可有些厲害,連我差點也瞞過了,要非我一直跟在她的身後,委實也看不出來。」心中亦甚感納罕,不知此女要幹什麼。
陸郡布罷停當,似鬆了一口氣,從身上取出一隻玉瓶來,拔開瓶塞,將瓶身一傾,頓有一道血水傾瀉而下。那血水又黑又紅又腥又臭,發出幽暗的紅光,極是詭異可怖。隨著血水的流瀉,此地的溫度也驟然降了下來,黑煙裊裊,鬼氣森森。
那血倒在地上,積了一灘,卻不滲透流動,緩緩地高出地面,蠕動了起來,慢慢凝成一個人形,站立起來,向陸郡道:「小姐,你將小的放出來有何吩咐?」
此人的聲音尖細飄忽,不帶一絲情感,似陰風吹隙所發之音,又似野貓夜啼,叫人聽了毛骨悚然,不寒而慄。其一站起來,地上的血跡便即全無,似所有的血水都匯成了他這個人,及其背後血紅的披風。
陸郡收起瓶子,道:「我要你在此地布一個《九幽入冥大陣》。」
那人左右一看,問道:「這是哪裡,小姐要布此陣卻幹什麼?」
陸郡道:「你不要多問,只管照做就是。」
那人道:「是。」又猶豫道:「不過我瞧此地元氣清熙赫盛,只怕魂魄一旦離竅,受此地之氣一衝,便即魂飛魄散,泯滅一淨,不復再存。」
陸郡道:「這我知道,你儘管做來。」
那人當下也不再多問,一抖身上的腥紅披風,頓其上「啾啾嗚嗚」之聲不絕於耳,似有無數的亡魂在哀嚎號哭一般,從中又鑽出許多虛影,繞著此人身周打轉,一時此間愁雲慘澹,陰氣森森,仿佛來到了鬼窟地獄。
那人似在運念動識,也不見他有何動作指令,便見那些亡魂紛紛投入地下,井然有序,頗有章法。
葉求知見那些幽靈似無窮無盡一般,從那血紅的披風裡源源鑽出,心中暗駭:「這要死上多少人畜,才收集如此之多亡魂!這魔女布這樣一個邪陣幹什麼,料來絕不是用來對付白虎宮,難道是為了那青龍宮的龍公子,否則她又怎會要白無垢特意將他約來?可白虎宮的地下秘密又與龍公子有什麼關係?」只覺得這陸郡處處透著詭異古怪,種種舉動大異尋常,實令人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