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天之世 第六百零九章:君臣不相負

    豫州,陳都。

    皇宮正殿,劉協端坐於上首。

    自冀州傳來的檄文已經傳到了陳都,傳到了南方。

    殿內群臣此時如此義憤填膺,皆是因為那道檄文。

    劉寵面色鐵青,雙目向下盯視著地面,一語不發,若有親近的人看到劉寵這般作態,便知道這是劉寵在極力的壓抑自己的怒火。

    也不怪劉寵如此氣憤,檄文之中,陳琳毫不遮掩的提起了以前發生的一件舊事。

    那是他很久之前,受魏愔遊說,祈求長生,祭祀天神被抓的事,這件事早已經過去,但是陳琳卻舊事重提,並將他罵成了一個篤信妖術,甚至有謀逆之心的反賊和愚夫。

    還提起了他當初董卓占據京城之時,身為封王卻招募軍兵,自稱輔漢大將軍,其意便是想要取而代之。

    劉寵向身側看了一眼,其餘的殿臣看到劉寵的目光投來,反應各異。

    本來原本稀疏平常的反應,落在如今劉寵的眼中,卻是有人聽信了檄文之中的污衊,對他產生了懷疑。

    「好一個陳琳!好一個袁紹!」

    孫堅咬牙切齒,雙拳緊握,虎目含怒。

    若是陳琳在此,只怕孫堅可以徒手將其格殺。

    孫堅如何都無法想到,自己也能被如此中傷,葵城戰敗的事情被全部推諉到了他的身上。

    檄文中言說本來的繼承人應當就是劉辯,而非是劉協。

    劉辯是嫡長子,自古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庶。

    劉協之所以首先繼承皇位,是因為蹇碩脅迫扶立上去的,東逃洛陽,於陳都自稱天子,有違禮法,有違祖制。

    而劉協現在實際只不過是他孫堅和袁術兩人手中的傀儡。

    殿內噪雜聲一片,什麼禮儀,什麼儀態都被他們拋到了腦後。

    「肅靜!」

    王越眼看殿內因為檄文的原因變得混亂不堪,也知道不能讓事態再如此進行下去了。

    殿內的喧譁聲轉瞬之間便消散了下去。

    眾人也都回過神來,連忙噤聲閉口不言。

    初平二年,陳都十一月的第一次朝議就在這樣沉悶的氣氛之下落下了尾聲。

    天子年幼,明年才十二歲,雖然天資聰穎,但是這般國家大事,終究是沒有處理的辦法。

    真正的決議,現在也不可能放到朝議上討論。

    劉協走後,殿內的一眾朝臣也排著隊列離開了正殿。

    劉寵和孫堅對視一眼,皆是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憂色,陳琳的檄文,寫的實在是犀利無比,從法理的角度打擊劉協的帝位。

    說實話,劉協之所以能登上帝位,很大程度是蹇碩的原因。

    遺詔是否是真,疑點重重,蹇碩把持宮廷,發動兵變,取得了勝利,其餘眾人不得不奉詔書。

    劉辯身為嫡長子,從出身上來說,無疑是要比劉協的正統性要強得多。

    而且劉協於陳都登基為帝,確實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不合禮法。

    雖然當時確實有接回劉辯,重新尊其為帝的說法,但是這也僅僅是流傳在口頭之中。

    提出這一言語的也並不是袁紹,而是橋瑁,而橋瑁現在已死去多時,部眾都被昔日的兗州刺史劉岱所吞併。

    分明是袁紹背離了關東聯軍,現在袁紹卻是反客為主,更是藉助檄文一躍占據了輿論的制高點。

    劉寵心中積怒,沒有多加耽誤時間,一離開皇宮便登上了馬車離開了皇宮。

    孫堅和袁術兩人目送著劉寵離開,兩人也是有些鬱結於心,陳琳的檄文,將袁術也罵了進去,指責袁術和孫堅兩人狼狽為奸,有圖謀不軌之心。

    兩人正準備騎上戰馬離開皇宮之時,一名小黃門氣喘吁吁的匆匆趕到了近前,出聲喊住了他們。

    「兩位將軍請止步!」

    孫堅和袁術兩人微微一怔,那小黃門他們兩人都認識,正是劉協身旁的近侍,好像叫做黃樂。

    「陛下相請,還請兩位將軍隨我來。」

    黃樂走到近前,彎下腰,面色有些難看,他不常鍛煉,這一段路可是讓他好一陣跑。

    孫堅和袁術對視了一眼,不知道劉協為什麼會突然要見他們兩人,兩人都不知道緣由,不過既然是天子相召,他們也沒有多言。

    「請帶路吧。」

    孫堅放下了手中的韁繩,抬手言道。

    黃樂又行了一禮,在頭前帶路。

    皇宮並不大,因為原先只是陳王劉寵的王宮,雖然經過了擴建,但是還是極為有限。

    不一會,孫堅和袁術兩人就在黃樂的帶領下走到了一處偏殿。

    「王將軍,許久不見了。」

    孫堅微微拱手,行了一禮,偏殿門口王越正等著他們。

    王越是繡衣使者出身,更是護送著劉協一路輾轉到了陳都,深受劉協信任,現在陳都的禁軍都是王越在管理,孫堅也敬佩為王越的為人。

    不過王越畢竟是禁軍統領,而孫堅則是在外領兵的重臣,因此孫堅雖然敬佩王越的為人,但是兩人並沒有多少的私交。

    袁術雙目微眯,並沒有施禮,甚至沒有看向王越。

    昔日在洛陽之時,袁術於宮中擔任虎賁中郎將,王越原本是他的下屬。

    但是戊辰之亂時,王越卻作為他們的敵對出現在宮中,並且於亂軍之中刺殺了何進,讓他們功敗垂成。

    雖然此事早已經過去良久,如今他所尊奉的天子也是劉協,但是袁術卻仍然對王越有些不愉。

    王越並沒有因為袁術的作態而有半點的失禮,他知道袁術為人倨傲,而且他也知道為什麼袁術對他的態度如此。

    偃師一戰,袁術臨陣反擊,死戰不退,甚至親身上陣鼓舞士氣,也讓王越頗為敬佩。

    就算如今已經是將軍的身份,但是王越身上卻依舊帶著幾分俠氣,他敬佩勇武之人。

    「見過吳侯,見過高陽亭侯,國家就在殿內。」

    王越恭敬的回禮道。

    孫堅因為太谷關大勝,收復洛陽被增封食邑至萬戶,隨後又是攻占了兗州,前不久又再度在偃師擊敗了董卓的大軍,因而被改封為了吳侯。

    而袁術也因為偃師一戰的戰功,獲封高陽亭侯。


    雖然南陽軍的軍陣被率先沖潰,但是最後袁術卻是血戰不退,最終使得西涼軍露出了破綻,得以戰而勝之。

    孫堅和袁術兩人同時踏入了殿內,偏殿並不大,嚴格意義來說,甚至不能稱之為殿,應該稱之為屋。

    劉協此時正襟危坐於首座,看到兩人步入了屋內,臉上隨即露出了笑容。

    「臣孫堅(袁術)拜見陛下。」

    孫堅和袁術兩人恭敬的行了一禮,在劉協的示意之下坐在了兩側。

    「今日朝會之上,群臣激憤,我看到吳侯和高陽亭侯兩人的神色頗為凝重,所以才想請你們過來。」

    孫堅和袁術兩人皆是眉頭微蹙,不過立馬便恢復了正常,等待著下文。

    「我知道檄文中所說的一切都是假的,陳琳在檄文之中全是惡意中傷之言,事實絕不是陳琳所說的那般,兩位將軍忠心為國,若非是兩位將軍死戰,國賊董卓如今還竊據於洛陽,為禍天下。」

    劉協說話間也沒有自稱為朕,而是自稱為我。

    「所以我希望兩位將軍不要因為檄文而心中生出什麼芥蒂。」

    劉協言辭誠懇,孫堅和袁術兩人心中皆是生出了些許的暖意。

    「史書有言: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

    劉協面色鄭重,誠懇的言道。

    「但眾臣扶持我危難之間,我絕不會因為流言、蜚語而疑心大臣。」

    「我非越王,而諸位也絕無可能步文種後塵。」

    狡兔死,走狗烹,這一段話,出自《史記·越王勾踐世家》。

    文種是越王勾踐的重要謀臣,和范蠡一起為勾踐最終打敗吳王夫差立下赫赫功勞。

    滅吳後,自恃功高,不聽從范蠡功成身退的勸告,後為勾踐所不容,最後被勾踐賜死。

    孫堅抬起頭看向坐於首座上的劉協,面色凝重,近來流傳的風言風語還是進入了劉協的耳中。

    陳都之中,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傳出一些流言蜚語,甚至其中還有不少的細節。

    栽贓他孫堅要謀反的,言說功高震主,狡兔死,走狗烹的,各種各樣。

    在這個劍拔弩張的局勢之下,傳出這樣的流言蜚語,還有檄文的打擊,對於整個陳都朝廷來說,無疑是十分的重大。

    「我劉協在此鄭重起誓。」

    劉協舉起了手掌,鄭重其事的開口。

    「君臣不相負……」

    「若有朝一日,我背棄今日之誓言,聽信讒言,而殺害功臣,則天命永不眷我漢室!」

    袁術和孫堅兩人眼眸之中的瞳孔陡然放大,一起看向劉協,眼眸之中流露出的神色盡皆是震驚。

    「陛下……」

    孫堅張了張嘴,話到口中,卻無法說出。

    劉協是天子,卻對他們做下了如此沉重的許諾。

    袁術也是有所觸動,他看著劉協的眼神也再不復從前,說實話,他以前確實還是將劉協視作孩童,但是今日面對著劉協,他知道自己終究是錯看了劉協。

    這個經歷了戊辰之亂,被蹇碩扶持著登上帝位的孩童,這個從洛陽一路輾轉,南下一路潛伏進入了陳都的孩童,這個在陳都重新繼承皇位的孩童,並不能以常態視之。

    或許那封遺詔是真的是真實的,這是袁術第一次認為蹇碩手中的遺詔是真實的。

    袁術的內心有些動搖,他年少任俠,曾經也發誓要手持寶劍,掃清奸邪,名垂於那青史之。

    上但是他目光所見,皆是醜陋無比,骯髒無比的事實。

    從那時開始,他從來都是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他人的行為。

    袁術看著眼前的劉協堅毅的表情,突然之間有些恍惚。

    他看向一旁的孫堅,那個晚上,孫堅滿身的塵土,身穿著戎裝,頭髮凌亂,看起來好多天都沒有梳洗,眼眸之中也布滿了血絲,甚至於戎裝之上,還有不少未有洗淨的血污。

    「董卓與我曾同帳為將,本無讎隙。今我奮不顧身,親冒矢石,來決死戰者,上為國家討賊,下為報將軍家門被害之仇。」

    孫堅昔日的話語還猶在耳畔,而如今劉協臉上的神色,正與昔日孫堅當時的神色一般無二。

    「……則天命永不眷我漢室!」

    袁術凝視著一臉堅毅的劉協。

    劉協的一番話,他原本堅定的內心再度動搖了起來。

    說實話,看著袁紹占據著三州,聲勢如日中天,他的內心憤恨與日俱增,他不想居於袁紹之下。

    袁紹如今受封車騎將軍,領冀州牧,雄踞一方,甚至有併吞天下,取漢室而代之象。

    界橋、龍湊、鮑丘三戰三勝,天下震動。

    而他卻還是一個後將軍,爵位不過一介高陽亭侯,他心中的落差大的難以想像。

    其實他並不願意尊奉劉協為帝,天下動盪,群雄割據,猶如昔日秦末,那天子的寶座,何人不想去做。

    不過他雖然掌控著人口眾多的南陽郡,但豫州為孫堅所掌控,而荊南為劉表所掌控。

    荊州襄陽在劉表的手中,掌握著襄陽的劉表等於是扼住了他的脖頸。

    從南陽進攻襄陽,襄陽有天險阻隔,困難無比。

    但是從襄陽進攻南陽,卻是一馬平川的南陽盆地,根本沒有設防的辦法。

    不過其實袁術也在一直謀劃著,如今陳王劉寵看似是掌控的朝局。

    但是劉寵畢竟是藩王,並沒有多少處理廟堂之上的經驗。

    依仗著袁家的勢力,如今陳都的朝堂之上,其實袁術現在能夠掌控的力量也不小。

    實際上豫州如今有幾處郡國的郡守都是袁家的門生,聽從他們袁家的指示。

    雖然希望不大,但是袁術一直以來其實都並不安分。

    走出房舍,袁術的心態不知不覺間已經是發生了一些變化。

    劉協的身上,有天子氣。

    袁術目光閃爍,邁步走出了房舍。

    或許天命仍在漢室……

    袁術想起了昔日在劉寵府邸之時,郭嘉和戲志才二人的推演,還有朝堂之上的群臣,一切似乎都在好轉。

    昔日在洛陽之時,目光所及,皆是暮氣沉沉,皆是充滿著壓抑。

    但是如今在陳都,他看到的是一個銳意進取的朝廷,看到的是一名又一名幹練的官吏,一名又一名忠心為國的將校。

    風霜以別草木之性,危亂而見貞良之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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