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敦儒已經提前得知了這個消息,會議結束後,馬上給王智浜打了個電話。王智浜像護犢子的母狼似的叫了起來:「智浜實業集團是我的,誰也別想染指,我有的是錢,不需要其他股東,也不需要發行股票。」
王敦儒知道智浜實業集團是二弟二十多年來的心血,但當官多年,他有一種奇特的認知,那就是組織決定的事情是大勢所趨,任何人都無法與之相對抗。否則,倒霉的一定是自己。當初杜德仲兩次爬到自己頭上,自己一樣滿心怨恨,但這是組織下達的命令,不服不行。
「你有多少錢?」王敦儒不想直接打擊王智浜,只好旁側敲擊。
王智浜不吭聲,過了好大一會才說:「大哥,你心裡有數。」
王敦儒說:「你不就是有個幾億嗎,在黎城,確實很多。但拿出去,見得了世面嗎?」
王智浜挺著脖子說:「夠我花的了,夠紅旗糟蹋的了。」
王敦儒說:「成功上市,你可能會賺幾十個億。」
王智浜的呼吸聲都變了:「啥?幾十個億,大哥,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王敦儒聲音提高了幾度:「吃錯什麼藥?我告訴你,今天市委會議上,這件事已經定局了。還有石馬集團,遠方麵粉集團,你們這幾家公司都要獨立上市。二弟,目光要放長遠,要有格局,不能一輩子窩在黎城這個小地方坐井觀天。」
其實,王敦儒講的這些話,都是朱家營在會議上講的。而朱家營講的這些話,又是從白主任那裡引用來的。王智浜雖然牴觸別人參股自己的公司,但他不是傻子,公司上市就可以融資,可以發行股票,迅速實現資金積累。而後,繼續收購其他公司,繼續發行股票,如果操作得當,把自家的股票弄成一隻妖股,搞不好一年之內自己就有可能超越姓王的姓馬的,成為中國首富。
想到這裡,王智浜只覺得腦子裡一片梵音,好像苦苦熬了二十多年,上天終於開了眼,眷顧他們王家了。他搓了搓手,手心裡都是汗。「那個,大哥,既然政府需要我配合,」王智浜強忍著心裡的興奮,結結巴巴的說,「我們公司上下,肯定會擁護政府的決策。只不過,上市以後,誰也不能搶占我大股東的席位,這是我的家產。」
王敦儒哭笑不得,自己這個二弟,生財之道,守財也有道,但就是學歷不高。公司上市後,既有董事會又有監事會,想在占股比例上打馬虎眼,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何況,據朱家營市長所說,這件事是京城的白主任促成的。人家是副部級領導,經手的上市公司沒有五十家也有三十家,怎麼可能會盯上你這個小盤子。
得到王敦儒的保證後,王智浜略微放寬了心,說:「操作這個事兒,要多少錢?大哥你說個數,我明天讓銀行準備一下。」
王敦儒說:「要多少錢,我還不知道,回頭再跟朱市長溝通一下。總而言之,流動資金暫時都準備著。」
王智浜答應了,扭頭打電話給財務,讓他們做好資金準備。完了,又給公司大大小小的領導開了個會,傳達一下市政府的會議精神,希望大家做好思想準備,迎接更好的未來等等。
石馬集團根本沒有做任何思想動員,朱家營市長一開口,負責人馬上就拍了板。說我們是國資委下屬的企事業單位,向來鐵板一塊,既然組織需要,我們責無旁貸。朱家營非常高興,當眾表揚了石馬集團的負責人,說這樣的幹部有覺悟,有黨性,值得全體領導幹部學習。
到了最後的麵粉集團,卻遇到了大難題。由於糧食連年降價,導致麵粉也跟著降價,這兩年來,麵粉公司基本處於虧損狀態。加上今年麥收時節剛過,從農民手裡收購來的糧食款還沒付清,外地採購商的貨款遲遲收不回來,所以賬面上幾乎都是空殼子。幾家麵粉公司的老總都愁眉苦臉,坐在朱家營市長面前一籌莫展。
朱家營心裡雖然焦躁,臉上卻很淡定,笑著說:「三位老總,你們日子過的艱難,市府也不是不知道,但現在面臨的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只要成功上市,無論是滬深a股還是創業板,都能融入大量閒散資金,這樣既可以救活你們的公司,有可能做大做強,為黎城經濟發展獻一份力。」
三個老總還是提不起來勁頭,頹喪的說:「朱市長,這個道理我們都懂,可是確實囊中羞澀,這筆運作費用又不是小數目,實在湊不出來啊。」
朱家營說:「資金有困難的話,你們三家可以捆綁上市,眾人拾柴火焰高嘛。」
三個老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原來三家公司的情況都差不多,都出現了財政赤字。朱家營用盡手段,好話說盡,架不住人家賬面確實沒錢,也只能無功而返。
對譚家霖諸多不滿的王敦儒得知此事,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反正智浜實業集團都要獨立上市了,這個時候,倒不妨讓王智浜注資麵粉公司,以對方的實體公司做抵押,協助他們一起上市。如此一來,既幫了朱市長的大忙,又幫二弟撈了不少好處,可謂一舉雙得。
身為政府官員,王敦儒不方便出面,悄悄把這個點子通知了王智浜。王智浜衡量過後,馬上派人去找三家麵粉公司的老闆。在王智浜一會黑臉一會白臉的恐嚇下,三位老總不得不俯首聽命,接受王智浜的苛刻條件,以價值四個億的物資資產做抵押,換來了七千萬元現金。
當王智浜出現在朱家營面前時,朱家營就懂了,王家兄弟這是要另尋靠山來了。且不管王家兄弟為人如何,至少人家真的幫了自己一個大忙。朱家營滿臉笑意,熱情的稱呼王智浜為「老弟」,說黎城的發展,要給智浜老弟記個首功。
王智浜得意洋洋,滿心做著成為全國首富的夢。在白主任的暗示下,短短几天工夫,智浜實業集團、石馬集團和三家麵粉集團,就湊了將近六個億的現金,打到了某個機構的對公賬戶上。
對於這些激動人心的消息,程黎平倒是心如止水,反正公司上市這是有錢人的事情,跟他一個普通市民扯不上關係。就算王智浜的公司成功上市,他也不準備把手上的二三十萬投進去。按照老媽的話說,那個人貪得無厭,他發股票,搞不好就是個圈套,誰進去誰倒霉。
至於程家村的房子,不管有沒有質量問題,在現階段看來,自己沒有足夠的經濟基礎另謀新家,只能提心弔膽的等待交房。
這天在貝殼飯店吃過晚飯,丁二打來電話,說別墅的主人回來了,對露天泳池不太滿意,希望程黎平可以親自過去看看。程黎平暗暗納罕,那個年輕人明明有自己的手機號碼,幹嗎不直接打給自己,非要丁二從中傳話呢?不過付錢的是老闆,人家找自己有事,自己就得趕緊過去。程黎平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路邊,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在電話里跟丁二說:「我上車了,一會就到。」
出租車司機回頭看了程黎平一眼,突然笑道:「喲,又是你啊。」
程黎平一怔,卻認不出出租車司機是誰了。
出租車司機說:「記不得我了吧,我還記得你呢。去年三月份,你在加州豪軒酒吧門口坐的我的車,盯王家老三的梢,還有印象嗎?」
程黎平笑了,說:「師傅,您這記性可真不錯,這麼久了還記得。」
出租車司機說:「本來嘛,也記不大清楚了。後來王老三斷胳膊斷腿,我就想起來了。」
程黎平說:「王老三不正混,得罪的人不少,誰知道被誰收拾了。」
出租車司機明知程黎平在胡扯,也跟著說道:「那可不是,人人拍手稱快。不過,死的那麼早,倒是便宜了他。」發動汽車,司機又看了一眼貝殼飯店,說:「大兄弟,在這家吃飯可別惹事,幾個老闆都凶著呢。」
程黎平饒有興趣的說:「是嗎,怎麼個凶法?」
司機小聲說道:「這家飯店的大老闆姓程,手上掛了幾條人命,曾經燒了本地富商王智浜的豪宅。二老板姓劉,以前是當兵的,一個能打十個。三老闆姓何,聽說也弄死過人。他們開的飯店,可真不是吃飯的好地方。」
程黎平也不點破,一路上靜靜的聽著出租車司機說那些「江湖軼事」。從司機的口風來看,雖然黎城人對自己這夥人頗有畏懼,但評價可不低,都說這幾個小青年敢作敢當,英雄俠義,放在古代都是南俠展昭一樣的角色。
車子開到城西別墅,程黎平下了車,伸手遞給司機一張20元的鈔票,笑著說:「貝殼飯店的三個老闆啥樣我不知道,不過他家的燒烤確實挺好吃,有空你也去嘗嘗。」
司機苦著臉說:「我們開出租車的,屁股長痔瘡,哪兒敢吃那麼上火的東西。」
程黎平擺擺手,自顧自的走向那套別墅。出租車司機還以為程黎平住在富人區,嘀咕道:「有錢人的喜好真奇怪,山珍海味不去吃,非得去吃大排檔的燒烤,真是見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