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電影直到散場,陸安都沒有和她眼神接觸。
真的只是看場電影。
夏茴把爆米花一點一點吃光了,環顧左右,角落裡不是牽手靠一塊就是交頭接耳,她撇了撇嘴,等觀影廳的燈打開,立刻起身拉著陸安出去。
下午時分,外面天還是陰陰的。
夏茴很不喜歡陰天,在陰天的時候她就會變成樹懶一樣,即使在床上躺一天,也懶得出去逛,餓了寧願點外賣,而晴天她都會跑出去到街頭小吃攤買卷餅買暴風土豆買冰淇淋買串串。
偶爾還會給陸安帶一點回來陸安一直懷疑這種時候是她不小心買多了吃不下。
「現在就回去?」
「回去啊,難不成你還想逛街?」夏茴的話語很平靜,還在努力偽裝未來阿夏。
「逛個超市買點菜再回去吧,晚上免得再出來了。」
陸安沒有拆穿她,這種我知道你在偽裝而你不知道我知道你在偽裝的事有點莫名的爽感,主要還是裝模作樣的夏茴有點可愛。
她本來想背著手在前面跳兩下,但是又忍下來揣著兜。
「你之前出來不都是挽著我嗎?」陸安疑惑道。
「現在天冷。」夏茴冷靜回答。
會手冷,神經病才手拉手。
「你和夏茴商量一下搬回來怎麼樣?反正我看她也是想搬回來烤暖氣,還能省房租,一千多塊房租,不知道能買多少雞翅豬蹄排骨……兩個冰箱都塞不下。」
夏茴聞言狐疑地看了一眼陸安,見陸安表情認真,她裝模作樣的思考了一下,道:「那有空我和她商量一下吧。」
「對嘛,我們又不會做什麼,都是夏茴那傢伙敏感,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陸安煞有其事道,然後見夏茴斜著眼看自己。
「不是嗎?」陸安問。
「你摸我腿的時候想的是君子所為嗎?」
「……按摩來著,你現在腿酸不酸?回去我幫你按按,反正夏茴不知道。」
「……」
夏茴手戳在兜里,拿著電擊棒捏了又捏。
要不要電他一下?
要不要電他……
電他吧……
未來怎麼會喜歡這個狗陸安,氣死她了。
夏茴不動聲色地瞟一眼陸安,落後兩步拿出來電擊棒,想電他屁股,但是看超市近在眼前,又悄摸放棄。
見陸安買了很多她喜歡的菜,夏茴心情好了一點,在一旁推著小車走走轉轉,逛盪半天,再一回頭。
誒?陸安呢?
那麼大個兒陸安跑哪去了?
算了不管了。
夏茴扭身去零食區,像老鼠進了糧倉,看見什麼都想往車裡扔。
她不是一個人,還有另一個可惡的傢伙和她一起分,還是來自未來。
在夏茴看來,未來的她也是她,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那個樣子,但確實是以後不知道經歷過多少事的她自己。
將小車裝滿大半,夏茴推著車又回到生鮮區,一眼看到茫然站在那兒的傻大個兒。
「喂!」
陸安回頭,看見臉蛋紅撲撲的夏茴推著小車過來。
他恍惚了一下,這是阿夏後來的樣子。
「我還以為你迷路了。」
「我才不會迷路。」
倆人走在一起,推著車提著菜,排隊在超市出口結賬,高大的身形襯托得夏茴更加嬌小。
把商品放到櫃檯給收銀員掃碼,陸安從監控屏里看到他們兩個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就是她回來的原因。
即使末世結束了,她還是要跨越時間過來。
出門牽起夏茴的手,陸安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忍住笑輕輕捏了捏。
「其實也不冷,是吧?」
「是,是吧。」夏茴看著別處,保持冷靜道。
「夏茴。」
「……」她愣了一瞬,扭過頭,看見陸安似笑非笑的眼神。
「我不是夏茴!」
「哦」
陸安忍不住笑了,夏茴惱羞成怒,甩開他騰騰騰上樓去。
上樓回房,把菜都塞到冰箱裡,空蕩了許久的冰箱又重新變得滿滿當當。陸安收拾一下廚房,燒上水準備焯排骨,一邊切辣椒蔥花。
如果說生活是在一堆玻璃渣子裡找糖,那麼經歷過末世之後,便成了一堆糖里找最好的那個。
陸安發現自己的心態一直在隨著末世的影響而改變,萬幸的是末世里會有一個神,她會拯救一切。
那個神拯救一切後,又回來了。
直到三個菜都差不多做好,香氣從廚房溢出來,夏茴才從她自己的房裡出來,掏出鑰匙打開陸安屋的門進來,洗洗手就準備吃飯。
下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小仙女來了?」
「你才是小仙女!」夏茴認為陸安在罵她。
「我說的不是絕絕子在逃公主那種小仙女,是真的小仙女,你曾經成了神。」陸安把菜端出來,看夏茴柔美的面容,怎麼也無法把她和神聯繫起來。
「然後呢?」
「哪有然後,現在你不是了。」
「去去!」
夏茴揮開他捏自己臉的手,「我成了神之後都做了什麼?」
「我哪知道,等我看見了之後再和你說。現在……過去的你還是凍得流鼻涕的小傻妞,還吃一條魚的醋。」
「為什麼你能和我過去還有未來在一起,我偏偏不知道?」夏茴覺得反過來了,如果她是神的話,那應該她看盡陸安一生。
現在卻完全相反,她的過去與未來都在現在的陸安眼前。
「你也去過我小時候,只是你還沒記起來,未來的你都知道。」
未來什麼模樣,只有真正經歷阿夏成神的那段歷史,他才會知道,同時知道夏茴是怎樣回來的,為什麼會回來找他,那些前因後果都藏在未來。
要是他早知道的話,當初就不會把夏茴送去警察局了。
兩人相遇在未來,重逢在過去……陸安嘆了口氣,如果不是切實經歷著一切,鬼都不信這荒謬的事。
「等末世結束的時候,你應該就記起來了。」他猜測道。
冰冷的窗子蒙上一層霧氣,從初夏到入冬,已過去半年。
夏茴吃完飯就回她自己那兒了,陸安一天不摘夏茴禁止入內的牌子,她就一天不進去,也就沒辦法洗碗。
這都是陸安自己做的事,才不是她嫌水涼,嫌冬天冷,不想洗。
洗完澡吹乾頭髮,一頭趴在床上,蓋上厚厚的棉被,她按掉了床頭的燈。
過一會兒夏茴又打開燈,從床上爬起來,在筆記本上寫字。
「未來,陸安說你是討厭鬼。」
關燈,睡覺。
夏茴閉上眼睛,左手裡好像還殘留著陸安手心的溫度。
粗糙而又寬大的手掌,快要頂她兩個,以前在末世,他就是這樣拉著自己東跑西顛?
美人魚……怪物……長臂猿……
夏茴胡思亂想著,逐漸入夢。
夢裡,是暗沉的天空,渾濁的雪花飄飛,割在人臉上生疼。
入眼是荒涼的大地,死氣沉沉,沒有一絲生機,遠處只有一個上半身在河裡的人,在那邊喊著什麼。
她茫然四顧,下意識覺得丟了什麼東西,伸出手卻抓空了。
低頭看看手掌,粗糙的掌心裡滿是傷痕。